结尾
这年十月,云泽的爷爷病逝了,云泽的父亲是独子,没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云龙又还在读书,云青今年初中毕业后到上海打工,还没有积下钱,这事就全是云泽一手操办。事情结束后,四敏做生意赚下的钱又花光了,还欠了信用社两千多元。回红场后,四敏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情绪波动很大。易怒,稍事不顺心,就跟云泽吵,把气发泄在他身上;易悲,什么不如意,眼泪便汪汪而出,常常呜咽到半夜才罢休。云泽便处处让着她,不与她在大小事情上计较。然而,他也更沉默了,常常耷拉着眼皮,在哪儿一坐,便坐上好半天。
第二年八月,全县招聘公职人员,录取后分到乡镇工作,红场乡像云泽这种事业编制,领企业工资的十几个人都去报了名,想借此摆脱羁绊,像别人一样领正常工资。云泽潜心复习了数十日,到了考试那天,借了点钱进城去了。
过了几天,考试结果出来了,云泽考了第五。面试那天,天上下着倾盆大雨,从早上开始,雨就一直没有停歇过,上苍似乎要把净水碗里的水倒干净似的,没让雨缓和一下。满世界都是雷声、风声、雨声、水声,偶有的打着雨伞的路人,全湿了鞋,“吧嗒吧嗒”在水里走着。云泽却不受这大雨的影响,他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包括对方可能问什么,他都一一设想过,并准备好了答辞。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面试格外简单,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几个人只问了他一些通常情况下的问题,诸如为什么参加竞聘,有何特长等,就结束了,他精心准备的论文似的演讲稿一点儿也没有得到发挥,全积在他的肚子里,等待霉烂了。
结果是在下午三点钟公布的。从十二点开始,公示栏前就陆陆续续挤满了人,除了参加面试的人外,还有他们中的一些人的父母、亲戚、朋友。院子里,全是伞,各式各样的,像开了个伞的展览会。雷雨声太大了,不便于交流,很少有人说话,全都翘首祈盼。
有人出来贴榜了,一张黄纸,上面写满了红字。云泽站在后面,听到有人在榜下高声念录取的人名。念到红场乡时,云泽的头嗡地响了一下,他愣住了,没有他的名字。云泽似乎还不相信这个结果,等到看榜的人逐渐散去,人少了的时候,他才走上前去细看,也还如别人念的那样。他似乎被魔住了,盯着那黄纸上的红字一动不动。他的前面,一个脸色酡红,满嘴酒气的男人看了一下公告上的名字,回过头来见了云泽的模样,冷笑了一声,拍拍云泽的肩膀,醉兮兮地说:“别灰心,年轻人,来年再考。”云泽这才回过神来,并不理会那人的醉话,拖着腿,一步一步挪了出去。
他似乎忘记了车站,忘记了要坐车,愣愣地步出城来,朝红场方向走去。雨更大了,箭似的从天上射下来,击在水面上,水面被击得千疮百孔的。满耳是簌簌的水声,满眼是溅起的水花。闪电,从地平线下拉了出来,划过苍穹,把灰暗的天空撕成了几片。雷声,以万钧之势在空中滚过,震撼着大地。雨,收束不住了,从天空瓢泼似的倾泻下来。云泽的伞也沉受不住了,向下凹着,一片噼里啪啦声响。云泽的脑子里也在下着大雨,跟外面的雨声遥相呼应,一阵紧似一阵。
突然,云泽停住了脚步,提起一只腿来,把伞放在膝头,用力一折,把它折为两截,使劲向上掷去。那暗红的旧伞,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跌入了滚滚的波涛中,挣扎了几下,就消失在白茫茫大水之中了。雨水,顷刻间淋湿了他的头发,衣服,还泉水似的不断流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汇入了身下的波涛中。他烦躁不安,全身憋闷难受,好似有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要爆发出来。他眯缝着眼,将头仰向苍穹,望着那灰云沉沉的天空,发出一声气壮山河的呐喊。
又一个闪划过。在闪光中,云泽像一尊铜头铁臂的塑像,屹立在波涛中,他的身下,是一个白花花的、无边无际的水世界。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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