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岜沙最后一个火枪手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三月楚歌    阅读次数:562319    发布时间:2013-11-06


第二十一章

看着杨小龙和鲁婧喜庆的结婚场面,张妮不由得有些沮丧和落寞,为什么沉重,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现场该忙的也都忙完了,她决定离开婚礼现场,回办公室去。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已经蔫下去的玫瑰,她突然想起巴虎,自从巴虎被抓了之后,再没有人给她送花了。

虽然女人都喜欢玫瑰花,但是张妮一直很排斥,花好好的,谁都喜欢,但摘下来,就丧失了生命,她不喜欢摘下来的花。办公桌上的花瓶,是李结巴送来的,每次他都自己换花。

两天,三天,李结巴总是恰到好处,花一直保持着娇艳欲滴的美丽。每次李结巴换完花,对她笑笑,说:“巴、巴虎哥,让我、我给你送、送花来了,插、插好了,我走了。”张妮也懒得去理他。现在,已经很久没有换了,花凋谢得快完了,甚至叶片都开始发黄,准备离枝零落了。

她凝视了一下快凋谢完的花,才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桌前总是摆着一束鲜艳的玫瑰。

她伸手把已经蔫下去的花瓣扳下来,放在手里看了一会,不知道想什么,嘴角往上抽动,笑了一下。她把蔫了的玫瑰花瓣扔进旁边的垃圾篓里时,突然想去给自己买一束玫瑰。

下午了,走到街上,五六名学生正在做活动。这些学生是一些自愿者,胸前挂着黄丝带,不知道是谁组织的,看上去,这些学生不过十五六岁,显得纯真稚嫩。

他们在散发着一张张粉红色的卡片,从他们的表情看,有些严肃,又有些害羞。

张妮注意到,有两个女孩子给一位青年男子发放之后,还在窃窃私语,相视而笑。

张妮走过去,两个女孩子朝她走过来,她们看上去,有种欲说还羞的感觉。

一个高挑而白净的女孩子,笑着说:“姐姐,你好,我们是宣传预防艾滋病的志愿者,希望你能支持我们的工作,大家远离艾滋病,这个给你。”张妮正在诧异,一张卡片塞到她手里。

张妮注意到,卡片上面画了一个红色的桃心,写着一些关于艾滋病的常识。在卡片中间,夹着一个小东西,那是安全套。张妮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声:“谢谢。”就往前走去,又不好意思马上扔掉,只好塞进手提包里。听着后面的学生们还在十分敬业地发放,张妮觉得很可爱。

在街上逛了一会,突然想去买件衣服,或者一个包包,或一双漂亮的鞋子。记得上大学时,她如果不开心了,就去买一件衣服,或一个包包,然后把所有的不快都忘记了。购物,是女人最好的麻药。这是张妮一直奉为至理名言的一句话。挺有好感的男人结婚了,谁都会伤感。

张妮在小桥头的包包店里,看了半天的包包,试了一个又一个,都不觉得合宜。又在服装店里试了好几件衣服,都觉得不好看。一路逛下去,什么也没买到,天很快就要黑了。

逛到花店门口时,花店的小姑娘正准备关门。

张妮问:“还有没有花?”

小姑娘说:“只有一束玫瑰了。”

张妮说:“我就要玫瑰花。”

张妮买了最后一束玫瑰花,心情有所好转。夜色已经降临,整个岜沙,街上有路灯,但毕竟是西部偏远的小镇,夜一下来,四处黑朦朦的,灯光也显得萧瑟。张妮走过一条光线幽暗的路。

她看到在自己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歪歪斜斜地走着一个人,她并不在意,迎着那人走了过去。

走近了,一股酒气向张妮扑来,张妮才注意到,这个人竟然是巴虎。

张妮叫了声:“巴虎,你怎么会在这里?”

巴虎抬了抬惺松的眼睛,说:“张小姐,是你?”

张妮说:“你怎么会喝得那么醉?”

巴虎扑过来,抱住张妮,说:“张妮,我喜欢你,我爱你,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张妮安慰他道:“没关系的,钱是人挣的,只要人好好的,什么都没关系。”

巴虎紧紧地抱着张妮,张妮显得无所适从,推又推不开。

巴虎一个劲地说:“张妮,我喜欢,我爱你,可是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张妮说:“我没有看不起你,你有你的好。”

巴虎抱了一会儿,稍稍松了一下,张妮以为可以抽身了,哪知道巴虎并不是要放开她,而是要亲吻她。巴虎有些粗暴地亲吻着张妮,张妮一着急,一边用力推开巴虎,一边喊道:“巴虎,巴虎,你要干什么!”

巴虎紧紧地抱着她,亲吻着她。虽然巴虎醉意朦胧,但张妮毕竟是个小女生,挣扎了几下,无力再挣扎,她开口喊:“来人啊,救命啊!”

没喊几句,巴虎的大手就罩住了她的嘴巴。巴虎把她推向更加黑暗的角落里。

巴虎撕破了她的衣服,粗暴地亲吻着她的身体,当她感觉到自己的裤子被褪过膝盖时,她绝望了。巴虎的手,已经打开了她所有的防线,她的身体变成了棉花,反抗已经是徒劳了。

巴虎解下自己的裤子,将要压向她的时候,张妮用尽最后的力气挡住了他。

“等等。”张妮央求道。

巴虎愣了一下,停止了动作。

张妮在黑暗中摸了摸,在手袋里摸出刚刚学生志愿者发的,那张粉红色的卡片:“用这个。”

巴虎并不抗拒,有些疑惑地接过那枚小小的安全套,撕开。

整个身体朝张妮压去,张妮没有喊,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任凭巴虎,这个像兽物一样的男人,带着满身的酒气,撕碎着她少女的清纯与美丽。艳丽的玫瑰,已经狼藉一地,凋零一地。

巴虎走了,衣衫破碎的张妮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地上找了半天,从包里抽出一张卫生纸把巴虎扔下的安全套包起。她全身酸痛,手臂上到处是摩擦的伤痕,头发凌乱。出事地点离住处只有不到三公里,张妮回去,却走了一个多小时。回到住处,张妮洗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澡,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眼泪情不自禁一直流,一直流,她不明白为什么巴虎要这样对她。

半夜里,有电话打进来。张妮接听,一个男人莫名其妙说了半天,张妮问:“你是谁?”

对方愣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打错了。”便挂了电话。

张妮骂道:“你他妈神经啊,打错了还说那么多!”

把电话扔到对面的沙发上,躺在床上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越想越气,气着气着,竟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张妮决定去报警。鲁婧新婚,正在放假,今天是赵虎在值班。

赵虎见张妮神情落魄,因为鲁婧结婚了,他自己也神情落魄,问:“小妮,有哪样子事?”

张妮说:“我要报警,我被人强奸了。”

赵虎一听,吓了一跳,问:“你说什么,强奸,谁强奸你?”

张妮说:“巴虎!”

赵虎咬牙切齿,说:“这个禽兽!你有没有证据?”

张妮把包好的安全套递给赵虎,说:“有,这个。”

赵虎摊开卫生纸,露出一只用过的安全套,同时散发出一股混乱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

张妮说:“巴虎用过的。”

赵虎有些不明白,说:“强奸,还用这个?”

张妮说:“是我求他用的。”

赵虎看了一眼张妮,说:“你等等,我先请示一下所长。”

张妮门外等了一会儿,赵虎出来叫她进去。

王稼昨天晚上打了一晚上的麻将,在沙发上补瞌睡,衣服没穿好,脸也没洗。听赵虎一说,才慌忙起来,收拾一下之后,坐在里面等张妮进来。赵虎拿着纸和笔做记录。

王稼说:“小妮啊,你这是报警,我们还是按程序来,先说名字。”

张妮没等王稼一样一样的问,直接回答道:“张妮,四川人,今年二十四岁。”

王稼愣了一下,说:“你把案件的经过,说一遍。”

张妮说:“昨天晚上,大概八点到九点钟之间,我逛街回来,在桥头旁边的小路上遇到巴虎,当时他浑身酒气,见到我之后,就上来抱住我,把我拉到黑暗的地方,强奸了我。”

王稼听张妮的叙述就像石头一样坚硬,不像其他女孩子那般,哭哭啼啼,遮遮掩掩。

王稼问:“这只安全套,又是怎么回事?”

张妮说:“我昨天下午出去的时候,大概是五点钟到六点钟之间,碰到学生在做宣传艾滋病的活动,给了我一张宣传卡片,里面夹着这只安全套,我顺手放在了包里。当时巴虎要强奸我,他估计是喝了很多酒,我反抗之后,没办法摆脱他,为了减小对自己的伤害,我就给了他这只安全套。我的手上和腿上,都有反抗时留下的伤痕,这只安全套就是证据。”

王稼不可思议地看着张妮,这个女孩真不简单。

王稼问:“这么说来,这只安全套里面的精液,是巴虎的了?”

张妮说:“是。”

长期不怎么接收到正规案件,王稼和巴虎,笔录都不知道怎么记,随便记了一些之后,说:“你先回去休息吧,笔录已经做了,我们也立案了,我马上向县里汇报请示,批准后就马上抓捕巴虎。”

张妮走了,只剩下王稼和赵虎两个人。

王稼说:“赵虎啊,你看这个案子,该怎么办?”

赵虎说:“怎么办,直接请示县里,抓他个狗日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王稼说:“话虽然这样说,但事情是在我们镇上发生的,又是我们镇上的人犯的案,如果县里面知道了,对镇里面可能会产生不好的影响。我们应该先请示镇上领导,镇上领导批准了,我们再像县里请示。还有,这案子有点怪,强奸,竟然还戴避孕套,这听起来你不觉得不对劲?”

赵虎说:“小妮不是说了么,是她给巴虎的。”

王稼说:“她给巴虎避孕套,还告巴虎强奸,其他人会信吗?”

赵虎很无语,说:“这还有哪样信不信的,这避孕套就是证据。”

王稼说:“我知道是证据,但说起来,让人很难相信。”

赵虎道:“这是事实,人家案都报了,怎么会难相信。”

王稼说:“你看过,有人被强奸了,还给强奸犯避孕套的吗?”

赵虎说;“小妮不是说了么,碰巧学生发了她一个,这件事情是真的,我都还看到过学生在那边做活动。她被巴虎强奸,一个女人抵抗不住,为了保护自己给强奸犯一个安全套。”

王稼说:“你相信,我相信,其他人会相信吗?”

赵虎说:“证据在这里,铁证如山,谁会不信?”

王稼沉吟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想知道,戴安全套,算强奸吗?”

赵虎莫名其妙,说:“这明明是强奸,没有算不算的,要不是强奸,难道张妮疯了?”

王稼说:“强奸罪的确定,一般分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女方的子宫内有没有男方的精液等,两一个方面是,男方的生殖器上,有没有遗留女方的体液。用了安全套,这些都没有。”

赵虎说:“所长,你的意思是,这不算强奸!”

王稼说:“我只是猜测。如果强奸罪不成立,就只是猥亵,治不了他。”

赵虎说:“这还用猜?戴安全套就不叫强奸,那戴手套去杀人,就不犯罪了?”

王稼说:“我也只是猜,怕到时候事情没办好不要紧,还要着批评。”

赵虎说:“你不要猜了,张妮是杨小龙的人,杨小龙现在是岜沙第一大财神爷,如果把他惹火了,不要说怕领导批评我们,可能领导都怕杨小龙让他们下台。”

王稼说:“杨小龙有钱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做生意的。”

赵虎说:“所长,你错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杨小龙是没有权利拿你怎么样,但是他有钱,可以请更大的领导。你到底是怕巴虎,还是怕哪样,一个案子还这样犹豫,一点都不像警察。”

王稼说:“怎么说话呢,你就是改不了这个急躁脾气,三思而后行,总不是坏事吧。你通知世杰和小婧来开会,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要大家决定,大家说了才算。”

赵虎有些些不快地应了一声,想起来,又说:“所长,小婧今天放婚假。”

王稼说:“放婚假也要来,小妮是她的好朋友,她不来不行。”

赵虎给孙世杰和张妮打电话。

孙世杰正在杨光艳的床上,接了电话才慌忙穿好衣服,赶回来。

鲁婧对张妮被巴虎强奸的事情,又惊又气,说:“所长,这明摆着,先把巴虎抓了。”

孙世杰想起之前巴虎对自己的威胁,心里不痛快,说:“我的意见也是,先抓人。”

赵虎道:“所长,不要前怕狼后怕虎了,我们到现在,也没干过一件轰轰烈烈事,现在抓个强奸犯,你都这样犹犹豫豫,到底那巴虎是犯人,还是我们是犯人,难不成你怕他?”

王稼道:“赵虎,怎么说话的呢,啊,哪样东西叫我怕他,我这叫谨慎。”

赵虎说:“那所长,你说现在该怎么做?”

王稼看了大家一眼,说:“大家都先别忙,我去请示领导再说。”

王稼到镇政府去,纪委书记刚从厕所里出来,洗过的手上沾着水,因为没有帕子抹,不断往地上甩。王稼说:“书记,我这里有一件事情,想向您请示一下。”

纪委书记问:“哪样子事,你讲。”

王稼说:“杨小龙公司里的那个张妮,你晓得吧。”

纪委书记说:“他们在岜沙,做了那么多事,哪可能不晓得,我们是熟人呢。”

王稼说:“今天早上她来报案,说是被巴虎强奸了。”

纪委书记一惊,说:“巴虎,不是刚被拘留,才放出来么,这个东西,怎么又惹麻烦了。”

王稼说:“总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只是现在怎么办?”

纪委书记说:“怎么办,你是所长啊,这种事情,肯定得先抓人。”

王稼说:“我想请示书记的是,抓了人,要不要通知县里面?”

纪委书记说:“这是大事,当然要通知。”

王稼说:“我就是担心,这几年,岜沙一直都是治安条件全县第一,前一段时间,巴虎的茶馆出了事,现在如果又要出这样的案子,可能今年的先进就没有了,所以我也是纠结,不晓得咋办啊。”

纪委书记沉思了一下,说:“那这样,你先把巴虎叫来,先问清楚情况再说。”

鲁婧听说张妮被强奸了,赶忙把事情告诉杨小龙,两人去找张妮。

张妮虽然情绪受影响,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

杨小龙和鲁婧都很关切,张妮却淡淡地说:“我没事的,不用担心,就当做了个恶梦。”

听张妮这么一说,两人松了口气。

张妮问:“对了,巴虎被抓了没有?”

这话问到了鲁婧的为难之处,王稼为了评今年的先进,对这件事情左右摇罢。岜沙派出所,这么多年来,就没出过什么大事,派出所的员工,都盼着每年的先进奖金,发笔小财呢。

张妮一听,气愤不已,说:“这太过份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孙世杰和赵虎,也对王稼的做法表示不满,今年的奖金,要不要都无所谓。

王稼从没有下死命令过,这一次,却表示,先只调查巴虎,不抓人。

赵虎说:“所长,你调查他,万一真有这事,他不跑了?”

王稼说:“跑?他家在岜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孙世杰说:“只要跑得了和尚,在哪里不可以重新修庙?”

王稼说:“你们年轻人,不要冲动,这事情还是要慎重,先调查清楚。”

对于王稼一再推诿,不抓捕巴虎,孙世杰和赵虎,都闷闷不乐。

赵虎说:“要调查你自己去调查,我去敬老院挑水去了。”

王稼对赵虎很不满,说:“你看你,怎么说话的,我好歹也是所长吧。”

赵虎把声音拖长,说:“是所长,你不仅是所长,还是大爷。”

赵虎出去了,孙世杰继续打开电脑玩游戏。

王稼正在生气,张妮的电话打进来,张妮问:“王所长,巴虎抓了没有?”

王稼吞吞吐吐地解释,说此事关系到岜沙今年的安全与社会和谐建设问题,也关系到岜沙参评全国旅游文化一百强,如果这件事情暴出去了,对岜沙,还有张妮你自己,影响都不好。你说你,一个还没结婚的大姑娘,巴虎被抓,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你说你以后,还怎么找对象?

张妮气不打一处来,说:“王所长,你听好了,什么旅游城市一百强,我不管,你们评先进拿奖金,我也不管,我个人的形象你也不用管,如果你们不履行职责,抓捕巴虎,放纵罪犯,你应该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命令你要求你,但这件事情,明天一定会在省报上登出来,还有,你们派出所不作为的事情,也一样会见报。”

王稼愣了一下,慌了神,忙说:“张妮啊,这不是要和你商量吗,我又不是说不抓。”

张妮没有说话,把电话直接挂了。

王稼没辙了,又跑去跟纪委书记商量,纪委书记把王稼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说:“就是你疑神疑鬼,心里打着小算盘,这件事情,就应该抓,杨小龙和张妮现在在岜沙的地位,比我还高,她的本事你没见过?你想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到县里面去背书啊!”

王稼得了这话,不敢怠慢,通知孙世杰和赵虎,马上抓捕巴虎。

赵虎接到电话时,正在和敬老院的一群老年人聊天,听说要抓巴虎,兴奋得不得了。

几人先找到李结巴,李结巴说,巴虎应该在寨子上。

三人急忙赶往寨子上,孙世杰问:“你们说巴虎这次会被关几年?”

王稼说:“如果真的强奸,七八年总是要有的。”

赵虎道:“这种人,就应该枪毙,简直是社会的败类,不然,没收作案工具也可以。”

说着,已经到了吊脚楼前,阿德爹正在家门口撒米喂小鸡仔,老母鸡咕咕地叫。

王稼问:“阿爹,巴虎在不在家?”

旁边蹲着看小鸡仔的阿依回答说:“我阿爸刚回来,在屋里打瞌睡呢!”

三个不再理会老人和阿依,径直进屋里去,几分钟以后,巴虎戴着手铐走了出来。

巴虎像只瘟鸡一样无精打采,昏昏沉沉地耸拉着个脑袋。

阿德爹忙问:“所长,这是为哪样?”

王稼说:“巴虎强奸妇女,我们执行抓捕。”

不由分说,把巴虎带走了。

阿依问阿德爹:“阿公阿公,我阿爸是不是又犯错误了。”

阿德爹说:“这畜牲,总让人不省心啊。阿依啊,你在家里乖乖的,阿公去一趟镇上。”

阿依说:“阿公,你去吧,我知道你去看阿爸的事情,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吃晚饭的。”

杨小龙和鲁婧,正在安慰张妮,张妮说,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人不愉快,但是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随后,阿德爹来了,到镇上来了解情况,他也只能找杨小龙。杨小龙现在已经住进了有保安的新大楼,保安上来告诉杨小龙阿德爹找他。杨小龙忙下楼来接。

阿德爹见到杨小龙,忙说:“阿龙啊,阿虎那畜牲,又出事了。”

杨小龙说:“是不是,有人去抓他了?”

阿德爹说:“是啊,听说他污辱了妇女,把人家给强奸了,强奸这样的罪,是大罪啊。我想起,十几年前,隔壁寨的张二拐,你还记得吧,就是因为强奸,还没强奸得手,只是把女人的衣服脱光了,结果怎么样,都被强毙了。巴虎这畜牲啊,是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杨小龙说:“阿爹,现在时代变了,阿虎不会被判死刑的,你放心吧。”

阿德爹说:“就算判不了死刑也要关很久吧,如果这样,我这个老人家还有哪样盼头啊!”

杨小龙说:“阿爹,你就不要操心了,子女自有子女福,阿虎这也是教训。”

阿德爹神色有些犹豫,说:“阿龙,你是不明白啊。我们巴家,数代单传,我还指望着这畜牲正经的做门亲事,给我生个孙子,老了,也有个想念,没想到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阿德爹已经老了很多,背驼了,头发白了,胡子也白了,眼睛也围上了圈圈皱纹。

杨小龙有些感触。记忆还是那么清晰,但没想到老人已经老成这样了,岁月无声无息,却无坚不摧。杨小龙不知道说什么,顺口说:“阿爹,你不要这样说,不是还有阿依吗?”

阿德爹叹了口气,欲言又止,说:“阿龙啊,我跟你说实话吧,阿依,她,她不是巴虎的孩子,她是你的孩子啊!我一直都没跟你讲实话,我就是想让阿依她一直陪我,做我的亲孙女。”

面对阿爹德的坦白,杨小龙一时说不出话来。真相,他早就知道了,一直没有说,只是想掩耳盗铃地让老人家在晚年过得祥和,没想到因为巴虎,他亲口告诉了自己。

杨小龙说:“阿爹,我和阿虎都是你的儿子,阿依也是你的亲孙女。”

阿德爹说:“阿龙啊,阿爹谢谢你了,我这个人,这辈子不求人,今天阿爹求你一次,你现在有本事了,阿爹想请你救阿虎一次,我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样进去了啊。”

杨小龙想了半天,打心眼里,他真不知道怎么救阿虎,如果真的把阿虎救出来了,他对得起张妮吗?张妮到岜沙来之后,一直尽心尽力,对张妮,他已经把她看成了自己的亲妹妹。现在妹妹受到这样的污辱,他恨不得揍巴虎一顿,现在阿爹让他救巴虎,他情何以堪。

他不能拒绝老人,老人连阿依是他女儿的真相都说出来了,他又于心何忍。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他想救,又如何救得了?

他说:“阿爹,就算我们想救阿虎,要有一个人同意才行,不然怎么救都白救。”

杨小龙清楚,以张妮的能力和个性,她如果想办什么事情,没有办不成的。到岜沙的这一段时间里,她就已经帮助杨小龙,办起了龙腾公司,她的能力杨小龙深有体会。

阿德爹说:“哪个能救阿虎,你跟我讲,我去求他!”

杨小龙沉默半天,说:“小妮,就是巴虎强奸的人。”

阿德爹大吃一惊,说:“巴虎强奸的,是小妮?”

杨小龙说:“嗯,也是小妮去报的案。如果小妮同意救巴虎,她同意销案,就好办了。”

阿德爹说:“我去求小妮,去向这个可怜的女娃认错,让他饶了巴虎一命。”

杨小龙没有办法,只有把阿德爹领到家里去。

鲁婧和张妮,正在沙发的客厅里说话。

阿德爹走到张妮面前,话也没说,就跪到了地上。

张妮和鲁婧都吃了一惊,忙问:“阿爹,你这是做哪样?”

阿德爹说:“小妮啊,阿爹替那个畜牲,向你赔罪了。都怪阿爹,只养他,没教好他。”

张妮赶忙扶起阿德爹,说:“阿爹,你这样我会受不起的,你起来再说。”

阿德爹说:“阿虎是个混帐东西,做出这样对不起祖宗,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要说判刑了,就算枪毙他,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是一个快七十的老人了,就他一个儿子,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小妮,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不要告他了,阿爹给你赔不是了。等我死了,这个畜牲怎么样我都管不了,但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的看到他,在大牢里过下半生。”

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突然在自己的面前跪下来,张妮措手不及,她自己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张妮说:“阿爹,你不要说了,你让我想一想,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张妮抹着眼泪,往房间里走去。

鲁婧忙喊:“小妮,小妮。”跟着走过去。

张妮说:“你不要来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张妮进到房里,关了门,痛哭流涕。

张妮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只是,父亲已经不在了。父亲啊,你是这个世界是伟大的字眼,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亲吻我的男人,第一个拥抱我的男人,第一个让我骑在你肩膀上的男人,第一可以让我在你怀里无拘无束地哭泣的男人。父亲啊,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你夸赞我,你责骂我,你慢慢地走路,害怕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你的无私和大爱,深深镂在我的心中。你是我第一个深信不疑的依靠,在外面受了委屈了,我会说:你等着,我回家告诉我爸。

父亲啊,在困难的日子里,你为了家庭的生活,你卖了两次血,舍不得给自己买一包好烟,却十分慷慨,给我买一条昂贵的裙子,你说,女儿上三年级了,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学校。父亲啊,当我半夜发烧,你背着我跑几十里的山路,当女儿烧退的时候,你却在医务所的长凳上,打起了呼鲁声;父亲啊,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点点滴滴,一直到现在我才深深地懂得,深深地怀念。

以前,我都做什么去了?我宁可跟着朋友与同学,通宵达旦地玩,也说没有时间回家;在寝室里睡得天昏地暗,也说没有时间回家;哪怕有时间到朋友家玩,也说没有时间回家。父亲啊,这一辈子,哪怕简简单单的九个字,我也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谢谢你,你好吗?今天,面对一位在我面前下跪的父亲,一位尊贵的岜沙老枪手,我恍然看到了你,我的父亲。

子欲养而亲不待!今天,女儿长大了,有本事了,可是你不在了。今天,女儿出事了,委屈了,可是我到哪里去找我的爸爸!那一天,你教我说,人要坚强和感恩,一个人再厉害,也终归有倒霉的一天;那一天,你说你不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你只是遗憾,没能看到女儿长大成人。那一天,你说今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培养了一个去北京读大学的女儿。你还开玩笑说,不要说你读大学了不起,可能你的女儿,还没有我的女儿厉害呢!我知道你是在夸我呢。

那一天,是最后一面;那一天,是永别!父亲啊,我随着你的脚步,来到了岜沙;今天,我在这里遇到了另一位父亲,一位尊贵的父亲,一位在我面前下跪的父亲。我该怎么办?父亲啊,我只能成全他,我不忍心看到另一位父亲的眼泪,他是那么的可敬,可恨,也可爱。

哭过之后,张妮走了出来,很轻松地说:“阿爹,你放心吧,我不告巴虎了,你回去吧。”

张妮对鲁婧说:“婧姐,我就不去派出所了,你去帮我把案件消了吧。”说完,转身进房间里去了。阿德爹大声说:“小妮啊,阿爹对不起你,阿爹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张妮既然这样说了,事不宜迟,鲁婧带着阿德爹,直接去派出所。如果巴虎还在派出所,一切都好办,如果巴虎已经移交给县里面了,就不好办了。哪怕是撒消案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稼他们也有顾虑,让巴虎在另一间房里先呆着。几个人在讨论该如何处理。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巴虎也很后悔,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绝对不会想到要去强奸张妮,要去伤害他,他真的喜欢她,从心里喜欢。他似乎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喝得烂醉,她还打了他一耳光,没想到自己却做出这样的事!巴虎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鲁婧说,张妮同意把案件撒了。已经山穷水尽没辙的王稼松了口气。

赵虎进去把巴虎带出来,赵虎打开门,说:“你可以出去了。”

巴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说:“不抓我了,赵警察,你不要蒙我。”

释放巴虎,赵虎本来心里就不爽,听巴虎这么一讲,他心里一火,转身朝巴虎的脸上就是几拳。巴虎猝不及防,被打倒到地上去,大声说:“赵警察,你为哪样打我,我要投诉你!”

赵虎说:“你想投诉就投诉去,对你这样的人渣,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我真不明白,小妮为什么要销案,不然,如果要枪毙你,我一定愿意开那一枪,要了你的狗命,滚出去吧。”

巴虎莫名其妙走出来,阿德爹愣的就给他一耳光。阿德爹左谢谢所长,右谢谢警察,再谢谢政府,把巴虎拖了出去。到大街上,巴虎挣脱阿德爹的手,说:“你想搞哪样,放开我自己会走。”

阿德爹说:“我跟你说,你现在就跟我回寨子去,如果再出来乱搞,国家不收拾你,我都收拾你!从明天起,你就跟我像其他人一样,该种田种田,该种地种地,没有我的批准,镇上都不许来,你要敢出来,我就一枪打死你。你老子打过恶狼,打过雄鹰,大不了再打掉你这个畜牲!”

巴虎说:“我不是三岁小孩了,我做哪样都有我的自由,你为哪样要管我?”

阿德爹吼道:“为哪样,因为我是你老子,是我不要这张老脸,去求人才把你放出来的。”

巴虎有些心虚,说:“你去求张妮了?”

阿德爹道:“我不去求人家,你会出来?你跟我听好,我说的话你一句句都要记在心里,我快七十了,你要再跟我惹事,做祸害,我不要这条老命,也要给你死去的阿妈一个交待。”

巴虎说:“你说哪样就哪样,小妮她,还好吧?”

阿德爹说:“好不好不要你管,你只要跟我回寨子去就行了。”

巴虎不再吭声,跟着阿德爹走回寨上。巴虎走快了,阿德爹说:“走慢点。”在已经全部修成园林式的小道的岜沙小路上,巴虎快步走在前面,阿德爹在后面紧赶慢赶,佝偻的身躯和蹒跚的脚步,让他看上去像个孩子一样,走得那样吃力。走久了,还要撑着双膝歇一会儿。

已经有 2 条评论
最新评论

有一只蚂蚁 : 2014-11-12 17:04:40

看完给个赞,作者加油!

云淡风清 : 2013-11-28 22:53:55

岜沙最后一个火枪手 写得确实很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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