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这个罗老板真能讲,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让他当个宣传部长或外交部长,真是绰绰有余。
天一放亮,我便早早地爬了起来。
母亲比我起得还早,饭菜都做好了。
我一点都不饿。
前天,也是这个时候,我端着饭碗还没顾上吃一口,就被那可恶的“旧军阀”赶走了。我真想问母亲,“老瘦泥鳅”昨天是什么时候走的,但忍住了。他走与不走,与我何干?不,还是有关系的。他不走,我就不能回家;他走了,我才能回来。这也算叫作“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吧。
我本不想喝汤,但母亲端来了热气腾腾香味四溢的菠菜汤,我感动得不能不喝。母亲看我喝了汤才走了出去。喝完汤,我发了一会怔:母亲,女儿一旦发财,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一定!母亲又进来了,她轻轻地说:“外边下雨了,今天还去吗?”
我转脸一看外面,可不是嘛,天阴沉沉的,屋内潮漉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去。”我果断地对母亲说。别说是下雨,就是下小刀也得去。人生难得有几次机遇,机遇来了,你看不见抓不住那就可惜了。
我放下碗筷,对母亲说:“我去的话带件雨披。”我的雨披不知被哪个哥家的孩子借去了,至今仍没还来,今天我还得出去借,真正借不到雨披,有伞也行。其实这类事情无须我烦神,母亲早就考虑好了。还没等我走,她就自告奋勇去借了。只是她没借来雨披,仅拿来一把断了杆的破花伞。能挡雨就行,饥饿者是不择食的。
生活的路真坎坷,刚出庄便碰上了倾盆大雨。那雨来得猛,来得快,刚滴嗒几下,就等不及似的,哗哗哗地大倒起来。那一颗颗雨珠,砸在人身上发麻、发痛、发酸;砸在地上,便出水窝,形成水雾,扫你的鞋,湿你的裤,冷你的心,整个村庄,整个田野都被雨雾遮住了,白茫茫一片。
按说,该折回头,我却没有,仍在暴雨中骑车前进,那把断了柄的破雨伞,在风雨中早就变了形状,伞布齐刷刷地刮向一边。这哪是雨伞,分明是不堪一击的破布,若不是母亲借来的,早把它扔到南天门外了。这时,我仿佛看见祥子拉着洋车在烈日和暴雨下疲于奔命的身影。
好不容易地上了国道,雨也停了下来,大概它是故意跟我作对吧。我将那把弱不禁风的雨伞收起来,整理好,放进车篮里。此刻,身上有点冷,但心里并没有因风雨的侵袭而冰凉。人活着是靠一种精神、一种希望支撑的。马陵有我的希望,我虽然为希望遭雨淋,但精神还是前所未有的亢奋。为了早点到达教育报社,我连同自行车一起坐上了公交车。不就是一块钱嘛,我顺顺当当地毫不吝惜地把那一块“钢洋”递给了售票员,并交待说:“到《马陵教育报》门口下。”听当时那口气,仿佛我就是报社的编辑或者记者。想起来,我也真够浅薄的,一张小纸条竟让我高兴得忘乎所以,不知自己吃几碗干饭了,倘若是市里下个文件让我当个“官”,或进什么大机关,我不“范进中举”才怪呢,——因喜而疯也是值得的,因为我在乡间受罪受怕了。
公交车果真在教育报社门口停了下来,我把自行车搬下公交车,当然,仍忘不了拿那把断柄伞。天又在下着沥沥淅淅的小雨,身上的衣服很湿、但不再往下滴水。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又梳理一下那贴在脑壳上的流海,然后撑开断柄伞,从容自若地朝教育报社门口走去。
那个看大门的中年人还是例行公事地问我找谁?我笑了一下,说:“找牛老师。”那人“噢噢”地点了一下头,又看了我一眼说:“你上次来过的吧?”“是呀。”“快上去吧,牛老师在楼上,今天是双休日,他正在值班。”那人这次很热情,我没问他什么,他就说了一大通。
四楼的走道里静悄悄的,各个编辑室的门都紧闭着,副刊部的门也是关的。也许我来得太早,牛老师还没到。我站在副刊部门口静候了一会,后来等急了便有当无地敲了敲门。 “进来。”扭动的暗锁将一个熟悉的声音送出门来,“哟,是天芳来啦,快进来。”牛老师喜眉笑眼地站在门里招呼着。牛老师就是这样,他的笑容一直让人有种亲切感。谁说周润发的笑迷人,我看牛老师的笑才迷人呢。他说:“我留给你的纸条,你看了没有?”“看过了。”我笑着应道。
牛老师真有点明知故问,不看到纸条,下这么大雨我能来嘛。
“那天可惨了,我和老罗租一辆三轮车上沙塘找你,从庄东头一直找到庄西头,最后才找到你家。你那儿路太孬了,我可给它颠死了,回来腰疼得到现在还直不起来。”牛老师为了证明腰不舒服,双手托在腰间还扭动了几下。
我觉得牛老师说话有点夸张,走那点路就能伤了腰吗?也许他走柏油马路走惯了,乡间土路有点欺生。
“天芳,你那天到哪去了?你家里到处找你也没找到。”牛老师关切地问。
我心里一酸,遂将那天的事跟他说了。
牛老师叹息一声,用充满同情的眼睛深深地望了我一下,说:“怪不得呢,我一到庄上问起你,他们都说你被家里人撵走了。”后又安慰我说:“别怕,老天饿不死瞎鹰,机遇总会有的,今天来,就是问问你,想不想到外地工作?”
“你想叫我到哪去?”原以为让我在马陵市里做事,想不到要去外地打工,因为心里没谱,我想听听牛老师的意见。
“有个老板姓罗,就是上天跟我一起到你家去的那个。他可是个能人,靠培养中华马陵寿桃出名,现在他在皖南山区拥有一个中华马陵寿桃基地,是跟安徽省农业技术开发中心合伙办的。他在菱湖市设了个办事处,需要本地人去协助工作。因为是马陵寿桃,所以有马陵市人在那儿工作最有说服力。就像马陵市那个上海服装店似的,没有上海人你衣服做得再好,人总是不放心。有个上海人在那儿,不管他是狗是猫,人家相信。他这个办事处也是这样,罗老板本人不可能天天在那儿,因为他要跑业务,所以,他想要两至三名本地业务员在那儿办公。在那儿吃住都报销,月工资不低于一千元,如果干得好,生意兴隆,一个月可给二千元。当然,他要求业务员素质一定要高,最低得具有大专文化,能写材料什么的,我就向他推荐了你。黑老包也推荐了一个女的叫陈香莲,和你差不多大,你要愿意,我这就打电话给罗老板,让他来看一看你,他认为合格才能录用。”
如此美差,如此重任,如此苛刻的条件,我倒惶恐起来,唯恐自己不够格,在那个罗老板的面前过不了关。我战战兢兢地问牛老师:“你看我,能行吗?”
“我看准行。你愿意去,我这就联系。”
我点了点头。牛老师随即拨通了罗老板的电话。
“喂,罗老板吗?你要找的人来了,——噢,你马上过来见个面?——好的。”牛老师放下电话,叮嘱我说,“天芳,罗老板马上到。你要大大方方的,不要小家子气,给人看上去没出息。”
为了能应聘,我真得想像着如何做才能算作大方。你别说,那会儿我的心里真还怪紧张的,生怕乡下的土气扫了罗老板的兴。
罗老板会是什么样子呢?因为接触世面少,现实中的大老板看得不多,只是在电影电视里看过一些大老板的样子:脑满肠肥,肚大腰圆。梳着油亮亮的大背头,戴着又粗又大的白金项链,套着厚厚的、黄黄的、方方正正的大金戒指,口中叨着大雪茄,名牌的西装革履包装着他上下。他坐的黑色豪华型大轿车,不是林肯,就是宝马。后面跟着两个穿黑色西装戴大墨镜的保镖,一个保镖手里拎着装满钞票的皮箱,——当然是豪华型的;另一个拿着砖头似的大哥大,一看就是个大款的派头。
在罗老板未到的空间里,牛老师又和我说了一些话。他仔细地看了看我,说:“天芳还行,丑倒不丑,到那儿以后,要多看书,多学习,多写东西,我再次强调,小说不能丢掉,要继续写。”
我唯有点头的份,因为实在想不出说什么话。那个“谢”字,我不知对牛老师说了多少遍,再说就俗气了。
从心里说,我非常感激牛老师。为了我他不顾天气炎热,道路颠簸,风尘仆仆地花自己的钱赶到我家,连一口水都没喝。对如此关爱我的老师,我能不感激吗?那时,我认为牛老师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等了好一会儿,罗老板还没出现。大概是他公务太忙,或者家住太远,所以迟迟还没赶来。
牛老师似乎也很焦急,自言自语地说:“刚才打电话来说一会就到,怎么到现在还没来!这家伙,也许他认为我和你多年没见,想让我们多聊一会吧。”说完,竟冲我狡黠地一笑,然后从椅上起来,走到我跟前说:“天芳,你个头不矮嘛,还也跟我差不多高吧,站起来比比。”
起初,我没有站起来,嘴上直说:“我哪有牛老师高呢。”可是,牛老师却站到了我面前,他双手捧着我的脸,顺着脸颊,手往下滑,直至扶住我的双肩。虽说我是结过婚的人,但对牛老师的这种亲昵举动,我还是感到别扭的。介绍工作就介绍工作是了,又不需要体检。不过,当着牛老师的面,我没好说别的,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牛老师要我大大方方,也许这就是他所需要的大方吧。
牛老师把手高举过我的头,作了一个比的动作。口中连说:“差不多高,差不多高。”说着又把双手搭上我的双肩,我就势坐下,躲向一边。说心里话,当时我有种受侮辱的感觉,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工作”二字击碎了。
牛老师终于坐到了椅子上,顺手又敲了一通电话号码。对方没人接,他只好挂上电话说:“罗老板可能来了。”牛老师话音刚落,楼道里便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人还没进门,就听走廊里传来了响亮的声音:“牛主任在吗?”牛老师马上答道:“在,快来。” 随着一声:“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办公室。
这个男子,个头中等,圆胖脸,一双眼睛不大,但很灵活,就像刚出洞的老鼠眼睛,骨碌碌乱转,那眼神飘忽不定,让人捉摸不透。嘴唇很薄,上下一碰就能撞出一大嘟噜话来。看样子能说会道。也许是太聪明的缘故,头顶黑发已经颓败,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四周都是铁丝网,中间是个溜冰场。只是这个溜冰场被周围少有的铁丝整整齐齐地覆盖着。看得出,这位老板很注意整修这个溜冰场,所以,那梳得齐齐整整的黑发——稀疏的黑发,被定型发胶定到了溜冰场周围。
虽说是大热天,他仍然是西装长褂,雪白的衬衣领口结着一条紫黑色的领带。不过,看上去那西装,那领带一般化,最起码不是名牌。——与我想像中的老板有很大的一段距离。牛老师忙介绍说:“这就是罗老板,这就是李天芳。”
我连忙站起来,对这位罗老板很客气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才坐下。
罗老板上上下下对我打量着。我没看过导演们是如何选演员的,也没看过老板招聘女职员的面试法。我只觉得罗老板这样看我,就像农村集市上,买驴人、买猪人,是如何品评猪驴似的。
牛老师望着打量我的罗老板说:“怎么样?还可以吧。”说着又对我说:“天芳,站起来给罗老板看看。”
我呆憨懵懂地又站了起来,我真怕罗老板也像牛老师那样抚摸我的肩。真要是那样,去不去外地,我可就得打个问号了。
还好,罗老板没有动手,他漾着一脸笑容说:“坐,坐下。”然后又问我姓名、年龄、原来干什么,写过多少篇作品,社交能力如何等等,我都一一作了回答。当然,其间牛老师一再在罗老板面前吹我,什么小说写得好,当过十几年老师,钢笔字写得棒。他那些言过其实的夸我话,让我听起来感到脸红,感到汗颜。
罗老板听牛老师说话时,频频点头,不时对我露出赞许的笑。看样子,他对我初步印象不错,我心里踏实了不少。
我总感觉这个罗老板在哪儿见过。牛老师说,罗老板是个通才,年轻时搞过文化工作,办过厂,文章常见诸报端,字不错,歌能唱,笛子会吹,二胡会拉,曲能谱,棋能下,简直是个无所不能之人。他说罗老板经常上电视、上报纸。怪不得呢,我说他面孔怎么这样熟呢。
面对这样一个未来上司,顿时觉得自己笨嘴拙腮,身无长技,目光短浅,不下一番苦功,恐怕是不能适应他的工作的。
牛老师吹过我后,便对罗老板说:“你要是认为天芳可以,现在就跟她讲讲工作的性质、要求以及注意事项。”
罗老板清了清嗓门,一本正经地对我:“喏,得先明白我们这个事业是很有前途的。中华马陵寿桃有几奇,一是大而甜脆。一般这种桃都得有馒头大小,鲜红鲜红的桃尖,淡淡的绿色桃身,看相好,真像天津杨柳青年画上画的似的,吃起来口感好,水份足,清脆,蜜汁一样又浓又甜。二是腊月里长成。大雪纷纷时,绿葱葱的桃林给雪白雪白的雪天里点上几点红,美着呢。因为这时别的桃都没有了,只有它,谁不想买几个回家,留过年时放在果盘里上供。三是缺。这种桃全国只有两家有,一处是我这儿,另一处在山东,山东的桃种实际上也是从我这儿引去的。他那个村长托了好多关系,绕了多少弯才找到我,拿去几棵树苗,这二年发展了一些,但规模不太大,相当于我皖南那个基地的五分之一。我这种桃,原种是从日本鹿儿岛引进的,后来经过我八年的培植、才培植成功。现在全国的农业都在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农民需要发财项目,到处寻找致富之路,所以我们的中华马陵大寿桃将来会是热销走俏的项目,只要大家齐心合力,前途是无限光明的。为什么要从本地招聘工作人员呢?是这样情况,马陵寿桃应该由马陵人去推广,这样一来是工作性质需要,二来是宣传我们马陵市。业务人员必须常驻菱湖市,主要业务是,联系客户,推广产品,给种植户提供技术咨询和售后服务,还要进行一系列必要的社交活动,因为我们接触的很少是农户,大多乡镇领导、县里领导。没有一定广告的公关艺术是不行的。我在报纸、电视、广播上已经做了广告,面向社会人才。后来牛老师就推荐了你,说你这个人不错,有大专学历,当过多少年老师。我想你肯定肚里有知识,嘴巴也会说,当老师没有不会说话的,也就是前天下午,我和牛老师到你家去看你,你不在家,你弟弟出去找也没找到,我们等不及,留张纸条就回来了。”
这个罗老板真能讲,噼噼啪啪说了一大通,看他那样子,死人到他嘴里都能说活了。让他当个宣传部长或外交部长,绝对是一流的。
“我到那儿具体干什么事呢?”我最关心的是自己做什么,我能不能做。
“首先不会让你下田去劳动,你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接接电话,写写材料就行了。”罗老板毫不思索地就给我讲清了工作的内容。
听说是坐办公室,我当然高兴,说实话,坐惯办公室的人,是舍不得离开办公室的。 “你能离开家吗?”罗老板又问。
我刚想回答,牛老师便抢先说了:“嗨!她当然能离开啦!在娘家受娘家气,在学校,工资少不说,还不能按月拿钱,一拖就是几个月甚至半年,怎么吃的?实际上她也没家可恋,自己离婚了,儿子也死了,她是上无片瓦,下无立足之地,怎么离不开?天芳,这次机会你不能错过,既然罗老板认为你可以,你就应该出去闯闯,老是在家呆,能呆出什么名堂?”
罗老板大概是怕我拿不定主意,毕竟要到千里之外呀!他又启动那两片薄嘴唇说:“一个人的价值是通过对社会贡献的多少来体现的。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离过婚的女人,更应该懂得这一点。要在社会上闯荡,必须得抛弃思想上的顾虑和心理上的负担,你想把人生价值提高到一定的高度,就得放下酸架子,学会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周旋,像阿庆嫂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左右逢源……”
罗老板说的很多话,我以前听都没听过,有些话根本听不明白,所以插不上话,只有不懂装懂,微笑点头称是。不过,罗老板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热情,但不够实在。我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我不知他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有几分能让人信赖。看他那样,应聘恐怕是没问题的。
果然,罗老板发话说:“小李,你要考虑清楚,如果决定去,明天回家收拾收拾,带点简单的换洗衣服,后天就去菱湖。关于工资待遇,我跟牛老师说过了,最低不能低于一千元。”
还有什么要考虑的,一想起我那个家,心里就酸。爱子夭折,家庭破裂,雷文国也是新欢入怀,娘家又视我为瘟神,哥嫂们的冷眼,母亲的叹息,在无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下,我只有走,走得越远越好。当着罗老板的面,我当即表态:“去菱湖。”
听罗老板说,跟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马陵日报》黑老包介绍的陈香莲。陈香莲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和秦香莲一样是个苦命人?
罗老板说要让我和陈香莲相互认识一下。
下午,罗老板带我去了冷冻厂。为什么要去冷冻厂呢?陈香莲是冷冻厂的人吗?罗老板说她是冷冻厂的职工,但早就下岗了,冷冻厂也倒闭了。去那里是见另一个人,这个人名字叫吴军。吴军这个名字很熟,在我印象当中,吴军是个诗人,散文写得也很美,人不认识,但文章看了不少。为什么要见吴军呢?罗老板说,吴军和陈香莲是好朋友,只有找到吴军才能找到陈香莲。
原以为罗老板有私人高级轿车,那怕是低档轿车也是好的,谁知去冷冻厂时,罗老板却骑着一辆除了车铃不响其它皆响的破旧自行车,这与他的大老板身份多么不协调,简直是一种讽刺,绝妙的讽刺。
在冷冻厂的半间小屋里,我见到了吴军,原来是个女的,很像台湾的作家三毛。长长的披肩发,从脑门分开,与两肩相连,整个脸被画成三角形。大热天,穿了一身蓝色牛仔服,上衣无袖。她个头一米六左右,说话声音中粗,一举一动像个男人,靠东墙放着一张旧书桌,桌上杂乱无章,尤其明显的是,桌上有香烟,打火机,看样子这家伙是个烟民。桌子对面是旧沙发,沙发里的弹簧大概早已失去往日辉煌,没有一点弹性,坐在沙发上,人就陷进了沙发里,想一下爬起来都不容易。沙发与书桌只有一脚之隔。顶着沙发南头的是书橱,上面摆了不少书。大多是小说、散文、诗歌之类书。看样子她跟黑老包很熟悉,我发现书橱上有好几本黑老包写的书。
吴军和陈香莲都是冷冻厂职工,不过,吴军是科室人员,负责宣传工作;陈香莲是车间工人。我们在吴军的陋室里坐约一根烟功夫,陈香莲就被吴军带来了。面对这个未来的同事,我主动友好地对她笑笑。
陈香莲个头很高,但长得匀称。她穿着黑色的丝绒长裙,上面是浅蓝色的小高领无袖紧身绣花衬衫。那突兀的乳峰,圆滚的肥臀,修长的玉腿,再加上一张化了妆的俊眉靓眼和红红的唇,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性感的少妇。的确,她很漂亮,虽然跟我一样,已到而立之年,但风韵犹存。她看到我,也报之一笑,两人心照不宣。从此以后,我们就要成为合作的伙伴。我想,有两人作伴,再难的环境也能适应。
为了合作愉快,罗老板在冷冻厂的食堂里请我们三人吃了一顿饭。双方定好,第三天早上八点,从马陵坐火车直达菱湖。
陈香莲还有点犹犹豫豫的。我却一锤定音。
我知道,这是背水一战——
只能胜,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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