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在雪山上才开放,鱼儿在水里才能游荡。
——塔塔尔族谚语
孙立国在市委宣传部工作了很多年,对新闻宣传的政策了如指掌,对电视台的工作基本上是轻车熟路,如今又有了广泛的民意支持,再加上施政策略的正确,指挥坚决有力,同时重用了一批包括牛木林在内的政治过硬、业务精湛、作风正派的专业人才,取得显著的成效。
电视台发生了良好的变化,很快出现了“三多三少”的喜人现象:领导在大会小会上弘扬正气、主持公道的讲话增多了;埋头钻研工作的干部职工增多了;得到上级领导和广大观众好评的电视作品增多了。与此同时,站在院子里公开骂大街、耍赖皮的人减少了;凑在一起倒是非、传闲话的人减少了;出工不出力应付差事的人减少了。
牛木林看到单位的风气越来越好了,心中感到十分高兴。他打算抓紧时间创作出几部优秀的作品,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电视编导。
一天,专题文艺部的李导演告诉他:“小牛,好好干!台里马上要提拔你当专题文艺部的副主任了。”
牛木林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喜上眉梢、春风得意,而是心中产生了深深的失落感。他可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干那些吃喝拉撒的杂事。他要做一名优秀的电视编导。
牛木林跑到孙立国的办公室里,强烈地要求道:“孙台长,你能不能提拔其他同志当专题文艺部的副主任?”
孙立国还是第一次遇到给官不要的人。他微笑着问道:“喔,那你说一说,谁当专题文艺部的副主任更合适?”
孙立国一边说话,一边站起身来,抬脚向门口走去。
牛木林飞快地跑过去,堵在办公室的门口,大声地说道:“李鹏飞导演,李清民导演,他们两个人都是老导演,资格老,经验多,非常适合当领导啊。”
孙立国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他道:“两个李导演都一致推荐你当副主任呢。小牛,你当了领导以后,可以一边做管理工作,一边继续搞创作,管理和创作两不误嘛。”
牛木林听了孙立国的话,觉得他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啊,可是……
孙立国看到牛木林的眼神仍然有些犹豫不决,便说道:“你先把门让开,我上一趟卫生间,行不行啊?”
牛木林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给孙立国让出了通道。
在那个做什么事都讲究论资排辈的年代里,28岁的牛木林成为了电视台最年轻的中层干部。他没有辜负领导和同事对自己的期望,认真地协助主任王德安管理好拥有20多人的专题文艺部,而且管理的对象一大半都是比他资历更老的也更年长的编导和摄像。
1990年代初期,全国各地的改革热潮轰轰烈烈、方兴未艾,一些行政机关和事业单位的干部纷纷停薪留职,到社会上创办公司经商,发了大财,俗称“下海”。
很多单位里的干部职工看到昔日的同事华丽转身,变成了阔绰的大老板,不觉得心里浮躁,纷纷盲目跟风,也不管自己具不具备经商的能力,有没有经商的头脑和水平,擦拳磨掌,跃跃欲试。人心的不稳给众多的单位造成了混乱,也导致了很多家庭的不稳定。
牛木林敏锐地抓住下海经商这热门话题,经过和林国庆等人的商量策划,邀请了几位在商界打拼成功的人士坐到演播室里,一起深入地讨论下海经商的话题,制作了一期新闻访谈节目《下海人谈下海》。
这期节目同时在电视上播出、报纸上刊发,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很多头脑发热、积极筹划下海经商的行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干部看了这期节目以后,开始坐下来认真地检讨,自己是不是那块经商的材料?具不具备创办公司的能力?是不是做好了下海的准备?如果遇到困难如何应对?
孙立国对牛木林编导的这期节目非常满意,立即要求他牵头组织人马,创办一档顺应时代发展、反映改革开放的经济栏目。
牛木林意气风发,信心十足,带领大家很快推出了一档经济性栏目《经济天地》,受到了经济界和广大观众的关注。
第二年,牛木林又和同事们开办了一档社会话题性的栏目《人世间》。这个栏目讲述老百姓的故事,弘扬正气,针砭时弊,受到了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很快成为了电视台的品牌栏目。其中的电视片《马桂花的故事》、《黑心诊所》、《呼唤》和《失落的达坂城》等广为人知。
当时的电视界,以《河殇》和《西藏的诱惑》为标杆的思辨性纪录片热潮刚刚退去,以《望长城》为代表的纪实性纪录片又风靡一时,引来了大批的拥趸者。许多人效而仿之。甚至有些人提出了自然主义的创作主张,认为纪录片不应该事先设定主题,不需要一句解说词,原汁原味地照搬现实生活。
牛木林既喜欢《河殇》和《西藏的诱惑》这种充满了哲理和美学价值的作品,也喜欢《望长城》中洋溢着乡土气息的生活纪实。他在创作纪录片过程中积累了一定的经验,拥有了自己的看法和观点。他提笔写下了论文《纪录片创作中的误区》,针对记录片创作领域中存在的各种极端主张一一进行了批驳。
这篇论文观点鲜明,见解独到,论据有力,受到了业内专家的高度称赞。牛木林也因此引起了省内外电视同行的关注。
1995年7月,牛宰乃拜宛如天仙下凡一般,突然来到了乌鲁木齐,找到了平常并没有任何联络的牛木林。原来,她的两个儿子早年移民到了新疆的伊犁。她从甘肃来到伊犁探望儿子,得知牛万山和巩腊梅现在与牛木林一家在乌鲁木齐生活,便拿着地址从伊犁找到了电视台。
当时,牛木林正在剪辑机房制作节目。同事小冯跑进来告诉他道:“牛木林,外边有一个少数民族打扮的老奶奶找你。”
牛木林以为是来找栏目组帮忙的观众,便放下手中的活走出了剪辑机房。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大楼门口,果然看见一位少数民族的老年妇女站在那里。
牛木林一眼认出来那位老人就是与他分别了8年的姑姑牛宰乃拜。他赶紧迎上前去,双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旅行包。
牛木林惊喜地问道:“姑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她侧过耳朵来,脸上带着疑问的表情。
牛木林明白姑姑的耳朵有些聋了,需要别人大声说话才能听到。他大声地重复了刚才的问话。
牛宰乃拜这一次听清楚了。她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幽默地说道:“西北风把我带来的。”
牛宰乃拜已经年过70岁了,个子不高,慈眉善目,头顶上戴着一顶白色的棉布盖头,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棉布衣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条绒布鞋。她的身体看上去十分的硬朗,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双脚带风,一般的年轻人还跟不上她的脚步呢。
牛木林把牛宰乃拜领到电视台家属院的自己家中。
牛宰乃拜一见到弟弟牛万山,情绪非常的激动,双手捧起他的右手,轻轻地在上面吻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巩腊梅看着她的举动感到有些好笑,说道:“又不是外国人,还实行这个规矩!”
牛宰乃拜这才放下牛万山的右手,和弟媳妇巩腊梅打招呼。
巩腊梅自从1963年与牛宰乃拜分别以后,30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面。她的心中虽然对当年飞扬跋扈的大姑姐存有很多的不满,但是,秉持“笑脸迎接上门客”的待客之道,在面子上依然对她保持了一定的热情。
巩腊梅惊奇地发现,也许是步入了性情温和的老年,也许是艰苦生活的磨砺所致,牛宰乃拜已经从年轻时候的百般挑剔变成了非常容易款待的客人了。白天,她可以一整天地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吃饭,她丝毫也不挑剔,餐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晚上,她倒头就睡着了。她全然没有老年人吃不香、睡不着的毛病。
没有发生变化的是,牛宰乃拜依然看重牛家的正统血脉,格外偏袒家族中姓牛的亲人。她对牛木林的孩子苏莱曼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苏莱曼也不怯生,非常这位远道而来的姑奶奶。他坐在她的身边,将身体靠在她的身上,一起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牛宰乃拜离开乌鲁木齐返回甘肃的时候,双手拉住巩腊梅的双手,无比歉意地问道:“你啦我的口唤给啦(你原谅我的过错吗)?”
巩腊梅真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给啦。”
牛宰乃拜这才放下心来,又一次向牛万山行了吻手礼,在牛木林陪同下向长途汽车站走去。她回到临夏老家以后,还经常给牛木林打来电话,逐一问候家里的亲人。每次在问候的最后总是忘不了问上一句:“小苏莱曼好着啦?”
送走了牛宰乃拜,牛木林又开始忙碌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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