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崇之家仆魂不附体,悉数逃散。朱母亦恐遭祸害,乃躲于灶下。唯刘崇与崇母不惧,留身于门前。崇问来者曰:“尔等至此何为?”奉国对曰:“吾乃汴帅麾下小校,今承其命,来接王老夫人至汴州团聚。”崇问曰:“汴帅是何人?”奉国答曰:“姓朱讳全忠,原讳温。”崇与崇母方悟,乃进屋请朱母出。
却说朱母闻官军特寻自身,乃暗忖:“莫非阿三在外为盗,今官府特遣人至此捉拿?”乃忐忑而出,因见门外将士甚多,不禁寒颤。齐奉国跪曰:“惊煞老夫人,乃某之重罪也,望老夫人宥之。”朱母大惊,不知所措,惊而不发言。
奉国复曰:“小人受汴帅朱温大人之命,特至此接王老夫人达汴州相聚。”朱母几不信,敛容曰:“朱三落拓无行,何处作贼送死,焉能自致富贵?汴帅非吾子也。天下同名同姓者甚多,莫非军爷有误乎?”崇母笑曰:“刘家村姓朱名温,兼其母姓王者,莫非有第二人耶?老身尝言朱三非常之人,来日必为富贵,今其官服加身,必不为虚。”朱母方醒悟,以全忠旧事问奉国,为之一一俱答,乃拨云见雾。因知全忠有此大成,喜极而泣。次日,奉国携朱母与刘家赴汴州。
及朱全忠得报母亲至城,亲身来迎。母子相见,相拥而哭。全忠跪曰:“孩儿固念母亲,只因向者累从战事,朝不保夕,故未敢请母团聚。今迟迎慈母,罪该万死,望母责罚。”言罢,涕如飞瀑。朱母亦动容曰:“吾儿休如此见外。”乃扶全忠起,全忠引刘崇全家至一新府居之。入宴,朱母谓全忠曰:“何不见汝二兄朱存至?”全忠默然,良久方曰:“二兄与儿属黄巢时,阵亡于岭南矣。”朱母听罢,嚎啕大哭。全忠见状,亦痛哭流涕,竟不欢而散。
不数日,朱全忠又设宴,饮至半酣,略有醉意,颜色颇骄,晃首笑曰:“朱五经满腹经纶,苦学半生亦未得甚功名,今观儿,已为一镇节度,可谓无忝前人矣!比之朱五经如何?”朱母闻言,念及亡夫,泪如雨下,厉责曰:“论功名,汝虽逾汝父,然较品性,尔弗若远矣。汝二兄虽亡,尸骨未寒,其子伶仃,亦未见汝怜。长兄全昱性如汝父,勤而好学,性俭心善,与子留家,汝亦不问。尔品情至此,何足夸耀?”全忠惊恐,跪于母前,凄然哭泣,曰:“非因儿无情,实乃儿念母尤甚,竟忘兄侄。”言毕,即命人将二兄朱存之遗子及长兄朱全昱全家请至汴州,厚以待之。有诗为证:
无崇无德无品行,反复强横野如鹰。
流氓尚知行孝顺,天下逆子何堪情。
话分两头。却说李克用自罢兵灾,与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交善,时常军演,以振军威。成德节度使王镕年方十三岁,为两道夹境,疑李克用、王处存欲图己,心生忧惧。无独有偶,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尝与克用有怨,甚惮之,乃邀成德节度使王镕赴宴。
酒至半酣,李可举曰:“自黄巢起祸以来,天下大乱,藩镇图强,各路节度使割据一方。及巢亡,多有不遵朝廷号令者。以我观之,唐朝气数将尽矣!大丈夫欲成功名大业,须乱中求胜。而求胜之要,在于预敌制策,且问明公有成竹之策否?”
王镕对曰:“我所忌者,唯有二人:河东李克用,其人勇而贪婪,怀并四周之志,兼吞天下之心,若不除之,如留刺在咽;义武王处存,为人谨细,恤民礼贤,人多归附,若久留之,诚为后患。且斯二人交谊甚善,夹境于我,若联而伐我,则殆甚矣!不知计将安出,愿君教我。”可举闻之,欣然曰:“我亦忌此二人久矣,易、定乃燕、赵之馀也,不可不取。弗如明公与我结秦晋之好,邀盟赫连铎,先取义武,后伐河东,共分其地,如何?”镕闻之大喜,曰:“善!”宴毕而散。
不数日,李可举又邀大同防御使赫连铎饮宴,因见其微醉,乃曰:“明公知我为何设此宴否?”铎曰:“未能知也!愿闻其详。”可举对曰:“只预为公吊丧耳!”铎闻之大惊,酒醒十分,怪之曰:“莫非君戏我乎?”可举大笑曰:“明公竟不知祸之将至,诚足为可笑。”
赫连铎问曰:“祸从何来?”可举敛容答曰:“河东李克用,世之雄杰也!自破黄巢以来,功高而自矜,虎窥四周之地,欲收覆天下。而赫连公居于云中,物资丰厚,又相壤河东。独眼龙岂非垂涎欲吞耶?”良久,铎厉声曰:“我岂能轻信,倘克用伐我,再议之不迟。”遂不欢而散。
王镕闻二人宴罢,寻至李可举,问曰:“此事如何?”可举对曰:“已成一半。虽赫连铎未全信,亦动摇其心矣!若欲事全成,须借明公之力,不知公意下如何?”镕对曰:“若有用处,万死不辞。”可举曰:“当以挑拨离间计也。明公可遣三千善骑射将士暗至大同境内,诈号沙陀兵马,四处屠掠。铎知之,必起怨于克用,而后事可成也!”镕闻之,笑曰:“此计甚妙,当速从之。”遂择三千善骑射将士往大同,扮作沙陀骑兵,打着河东军旗号,四处劫掠,尽夺鸡犬,杀城中老幼。
有小将告知赫连铎曰:“今有沙陀兵马犯至我境,四处劫掠,屠杀百姓,乞节度使发兵伐之。”铎叹曰:“前日可举诫示于我,言克用有虎狼之心,垂涎大同,初尚不信,未料今日果有此事。”乃发兵讨之,然兵新至,见敌军扬长而去、捷歌互答。铎暴跳如雷,手指河东,怒曰:“我与李克用誓不两立。”不数日,宴约李可举议事。
二人既入席间,酒逾数杯,李可举问曰:“明公今日邀我饮宴,岂非有事议乎?”赫连铎对曰:“今日此宴,正为联盟之事。独眼龙欺我太甚,数日前发兵屠掠我大同。此仇不报,何以面对大同百姓?”可举心中窃喜,乃曰:“善哉!公不如盟与我等。我与王成德本约期伐河东,然恐义武作梗,故欲先征王处存。公可袭扰河东,以防飞虎子救义武军。待义武破时,再与公齐讨河东。”
铎称善。可举留宴少许,方还幽州,作书请王镕攻定州,自遣大将李全忠带马步兵六万取易州。李全忠者,范阳人也,少通《春秋》,好鬼谷子之学。曾为棣州司马,忽有芦一枝,生于所居之室,盈尺三节焉。心以为异,告于别驾张建章。建章博古之士也,乃曰:“昔蒲洪以池中蒲生九节为瑞,乃姓蒲,后子孙昌盛。芦苇也,合生陂泽间,而生于室,非其常矣,君后必有分茅之贵。三节者,传节钺三人,公其志之。”全忠后事李可举,为戎校。
却说李全忠发兵至易州城外,见城垣高厚,鹿角重重,不易克之,集众议策。裨将刘仁恭曰:“可凿地道通入,暗袭城内。”全忠从其议,命仁恭挖地道入,夜袭义武军,杀众万余,遂下易州。王镕亦派追风都团练使段亮、剪寇都团练使马珂引兵四万攻定州,略至无极。义武节度使王处存知易州失陷,又苦于无极受困,急遣探子告急于太原。李克用乃以康君立为主帅,李承嗣为副将,统兵三万发救易州,自率余部兵马援定州,留盖寓、李存信守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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