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上,大片大片的乌云从东北角扯起来,接着一道银蛇似的闪光,从空中掠过,突然,“轰隆”一声,闷雷炸开,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毛遂猛拉着李同跑了起来,直朝不远处的酒肆奔去,他似乎已忘了要去见相国平原君了。
裹着闪电,白色雨点儿猛然从天而降,雨下大了,越下越大,像炒豆豆,像瓢泼,像倾盆,只见酒肆旁的水塘里,屋顶上,飞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雨声又像快速跳动的乐音,一声赛过一声,由“哒哒哒”渐渐变成“哗哗哗”。道路,街巷,整座邯郸城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雨帘之中。大雨“哗啦哗啦”似天河决口似的,倾泻而下,顿时,风雨交加,闪电霹雳,分不清天与地,只有一片白亮白亮的水世界。
紫书房非常幽静,吕不韦是沉默不语。
李同满脸的忿忿然,却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心绪不平静的吕不韦。
终于开口了,吕不韦开口又是唉气又是自责:“唉——让李同兄弟难堪了,丧了这一份气,实是我不该呵,本应该我来忍受,现在却叫李同兄弟代为,不应该,不应该,怪只怪我饮酒误事……”
李同是连连摆手:“先生千万别如此说,这让我李同无地自容了。是我不行啊,不能说服相国大人,可万万没想到,相国……相国竟会有如此偏见,即使先生同去,恐那局面亦会更难堪。还好,还好是我独行,亦就没甚么脸面不脸面的,反正无人看见。”
吕不韦诚心歉意谢道:“实在难为李同兄弟了,多有费心,多有辛苦,谢了。”顿顿,他想了片刻,慢慢平下心来,又是诚恳地愿望,道,“不过——李同兄弟,我还是想亲自拜见相国大人一次。”
李同一愣,继尔道:“先生,相国大人一言既出,恐覆水难收哦。”
吕不韦真诚言道:“为了赵国,亦为相国本人,我不该袖手旁观呵。”
李同颇显得为难地:“可,可相国大人已经拒先生于千里之外了,何况还异常固执呢。”
吕不韦随心一笑:“事在人为嘛,我想,总能寻到相国与我相谈的时机,无非就是个时间问题,再就是李同兄弟能够寻到说通相国大人的说辞问题啦。”
李同琢磨了一会儿,望着吕不韦,似乎亦提起了信心:“先生亦很固执哦,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既然先生有如此恒心,非要见相国不可,那李同亦会想法成全,或许正如先生所言,得需要点时间。”
吕不韦则是信心百倍道:“那我就等待时机吧。以我之估计,随着长平关战事的推进,恐不出一两个月即会有结果,你想,凡人都需粮食维持生命,长平的二十万将卒亦不是铜铸铁打,无需食粮乎?”
李同随之一声感慨:“唉,赵国有先生之人大幸也,但相国不识先生之人大悲也。”
吕不韦慌忙谦卑道:“李同兄弟不能这么说,千万不能这么说,我不能当,亦不敢当。其实说到底,我亦是为了自己呵。”
李同迷惑不解了:“为先生自己?李同不明白。”
吕不韦点点头:“真是为自己。李同兄弟想,我虽为阳翟之人,可家产却在邯郸,所有营商都须依靠赵国这棵大树,倘若大树一倒,我焉能安存呵?”
李同不由细细琢磨吕不韦这番话,甚觉有理,但还是模棱两可地自语了一声:“嗯。”
吕不韦却顺势而下:“因而我就非坚决而为之了。”
李同总算有所领悟,不再稚气地笑了:“先生真睿敏,此乃国之所需,民之所需,先生亦所需,一举三得哟,如此就不怕相国不接受先生了。”
吕不韦连忙开怀自嘲:“见笑,见笑,李同兄弟,恐这就是相国大人不见我的原由,唯己唯利是图,商贾之人本性也。”说着,自己先不由朗声笑了起来。
李同似乎心悦诚服,亦是被感染,道:“先生之坦诚,李同佩服了。”跟着,亦孩童般快活地笑出了声。
龙台传舍,一座偌大的院子,一下热闹沸腾,人来车往,肩扛背驮,传舍的大小舍吏,厨工杂役,所有人等都跑将起来,没两日便将前后左右三四十间,原本给往来府吏休息食宿的砖墙瓦房,全都堆放满了粮食。
然依然九牛一毛,粮食仍差十万八千里,远远不够。
这一间明亮的南厅堂,两张案桌上摆满了野味佳肴,一大罐赵酒放在中间,两只青铜酒觞盛满佳酿,喷香入鼻。
李厚侃侃而谈,正一个劲地给吕不韦讲述故事:“有一年啊,魏国东阳地方向国家交售钱粮布帛,居然比往年多出有十倍,为此,满朝廷的臣吏一齐向魏文侯祝贺。可魏文侯却高兴不起来,对这事啊感觉蹊跷,东阳土地没增加,人口还是原来那么多,为何一下多交上十倍的钱粮布帛呢?即使丰收,向国家上交亦是有比例的呀。因而,魏文侯以为,一定是各地府吏向百姓加重征收而得来的。”随之,他又饮下了一口酒,望了一眼嚼着牛肉、认真聆听的吕不韦,又继续说了下去,“这件事啊,让魏文侯猛然想起一年之前遇到的一件事。当时,他外出巡游,在路上遇见一个人,把羊皮统子啊反穿身上,皮统子的毛向内,而皮朝外,那人啊背上还背着一篓喂牲口的草呢。魏文侯顿感奇怪,上前便问那人:‘老弟,你为甚要反穿羊皮衣,把皮板露在外面背东西啊?’你猜那人如何回答,‘哦老哥,我很爱惜我的这件皮衣,我怕啊把毛露在外面给弄坏了,尤其是背东西,我怕毛被磨损掉啊。’魏文侯一听,赶紧很认真地对他说:‘老弟,你知晓吗?其实皮板更重要,倘若皮板磨破了,毛啊就没有依附的地方了,你是想舍皮保毛,错了,错了,绝对错了。’可那人根本听不进去,依然我行我素,还是执迷不悟地背着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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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应为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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