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庄仍旧苦口婆心,劝告道:“大人,您想想,即使父子关系,亦有令在必行和不必行之分。若说丢娇妻卖爱妾,就是一道必行的命令;若说想亦不想自己妻妾,就是一道必然不能实行的命令。那么,嚼舌老太曾说的闲话,说你年轻媳妇召进了野男人,这对父子关系来说,娇妻已走,爱妾已卖,父亲不该说不许有思念之情吧。而对老妇之闲话而言,要控告小媳妇通奸,可思淫之心人皆有之啊。现在大人虽得大王宠信,然君臣关系难以超越父子骨肉至亲呀。诸将虽然卑微,总不至于低于看门老妪吧。况且大人仰仗大王之宠信,平日一直轻视属下,常言道,仨人说虎,大家自然就信有虎;十人说大力士能折弯铁椎,大家亦会信是事实。众口一词,必可使事物迁移变化,不翼而飞。故佚庄认为,郡府财政再紧,决不能少了赏赐诸将的这一份,那可是非常需要给予的多加优遇啊。”
任佚庄怎么说,王稽就是不听,一口拿财政困难说不行,其实,即使财政不困难,王稽亦未必肯拿出这多钱财来赏赐。于他看来,自己深受老秦王信赖,他人之谗言是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故就没有理睬佚庄的提醒与建议。
可老秦王是越来越老了,已七十有余。
白须白发,眉心挑起几根长寿眉毛,老人斑散点脸庞,最可怖的是心态变老了,动辄爱发无名之火,弄得众朝臣连大气都不敢喘,恐说错话,办错事,脑袋难保,一个个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尤其害得丞相范睢更是紧张,提心吊胆,不时观注着河东郡的动态,生怕王稽伐魏会出甚么岔子,似郑安平一般戕害于他。
然怕甚么就来甚么,果然还真出事了。
魏安釐王派使臣辛垣衍紧接着去了咸阳,叩首拜见了秦昭襄王,连连谢罪,还送上太子增羁留咸阳作为人质,许诺割让五城以求平安。秦昭襄王自然满心欢喜,自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获得如此好处,然,在他心里却不觉非常纳闷,伐魏之事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如此之快?
正在此时,已至汾城准备出战的将军嬴摎,匆匆忙地赶回来章台,一进宫就急报老秦王,道:“启禀我王,河东郡守王稽暗通魏国,私受金玉缯帛,叛逆我大秦也。”
“如何回事?”老秦王猛地瞪圆老眼珠,不敢相信地紧忙问。
于是,嬴摎便一五一十将王稽属下诸将军吏如何向他控诉状告,说王稽与赵魏诸国一直有私下通联,还添油加醋诬陷王稽在邯郸之战时就与敌国往来,互通军情,更有说他不肯尽心、装模作样出战打仗,包括此次收受魏王重金贿赂,林林总总,通敌之坏事一大堆,说的而且是有鼻子有眼儿。
“杀,杀了,给寡人杀了他!”老秦王听完,气恨得暴跳若雷,立马下令诛杀王稽,并灭九族。
此所谓众口铄金,亦正若郡吏佚庄告诫王稽“三人成虎、十夫楺椎”之道理一样,不由得老秦王不信。公元前255年秋日,秦昭襄王以私通诸侯、谋逆不道之罪处死了王稽,并将其尸首弃市,任由咸阳百姓唾之鞭之踩之。
想想原本,王稽仅是收受贿金而已,以使魏国谢罪献城,理当可以功过相抵,死罪乃不至于。然就因他不听佚庄之劝告,惜赏属下,自以为得老秦王宠信,有心向着他,决不会受到任何怀疑,更不可能处以极刑。结果呢,正由于诸将军吏众口一词的诬告,他王稽才被推上了断头台,最终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章台这龙颜一怒杀了王稽,那范睢自然就显得愈发惊慌了。
再每一次上朝,范睢都是抱着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以致于惶惶不可终日。可是,老秦王好似甚么都未发生过一样,在朝堂之上再未提起王稽之事,装聋作哑一般,更未处置降罪于范睢,但只是很明显地疏远了他。
一日,范睢见老秦王临朝而叹,于是便硬着头皮站立出来,低声悲戚道:“我王,臣曾闻言,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今我王上朝叹息不停,恐怕心思不定,此乃是我等为臣的极不称职,应受责罚之。而臣身为丞相,首当其冲,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仍不能为我王分忧解愁,臣当该死,恳请我王降罪于臣吧。”说罢,范睢随之跪地捣首不止。
老秦王更为幽深愁叹,道:“唉,据寡人所知,楚国有铁剑锋利无比,有将卒凶猛勇敢,而其倡优艺伎笨拙,且从不迷恋歌舞。如此看,楚王处心积虑,深远谋略,定然是要图谋我大秦啊。唉,现在有些事若不做长期准备,恐难以应对随时而来的突发事变哦。当今我大秦,武安君既死,郑安平叛变,王稽又通敌,外多强敌,而内无良将,寡人岂不能以常忧也?”
老秦王终于又提起了王稽,而且还牵出了白起、郑安平,可此仨人均与他范睢有关联,关系忒大。因此,不得不让范睢听出一种弦外之音,愈发相信自己完全失宠,亦情知地位岌岌可危,故而,他再无言以对老秦王,且渐且惧,加剧了思谋退身之计。之后,范睢开始说病退避,闲散府中,不愿更不肯上朝了。
殊不知,极快就有狂人乘危而入了。
燕人蔡泽,闻悉范雎处境危机,因举荐恩人乃好友郑安平与王稽,俩人皆叛逆秦国,一个投敌被封侯,一个处死被弃市,致使范雎自知罪犯了秦朝律法,既愧疚更恐惧,故而让蔡泽认为是机会来了,一个夺取丞相之位的最大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于是,蔡泽颠簸一双罗圈腿,不惧艰难,长途跋涉来到了秦都咸阳。
燕人蔡泽是为何许人也?
蔡泽生于燕都蓟城。上百年以来,燕国素来风气刚劲,民人均以勇侠著称,然于蔡泽身上却丝毫看不见燕人之剽悍,只是多了些文采风流。他自小饱读诸子百书,博学多识,能言巧辩,为人精明,工于心计。冠礼之后,他便开始终日奔波,四处游说诸侯,但始终未得任何君王、权臣赏识,亦就更别提有谁人重用他了。
可是,蔡泽不肯甘心罢休,听闻魏国有位唐举先生,善于相面,闻名遐迩。于是,他便千里迢迢赶往大梁,寻到唐府,与唐举寒暄过后,就迫不及待地急问:“蔡某听闻先生曾给赵相国李兑看相,预言他百日之日可持国秉政,可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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