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晚两天再去呀?”翁仲祥一边埋头穿鞋一边说。
“不行,郑部长昨天就已经打过电话,今天一早又来了电话给张书记,要你立即到县委组织部找他。”
“好吧,既然张书记已经作了安排,我就去一趟吧。”
郑伯乐一上班就安排干部科将翁仲祥的档案重新调了出来,他一边阅档寻找他这次谈话的筹码,一边考虑如何让翁仲祥就范。郑伯乐吐着烟圈思索着,酝酿着谈话的方法、内容以及轻重缓急等等。
翁仲祥匆匆上楼敲门的时候,郑部长刚好把卷宗装好。郑伯乐整理了一下情绪,大声说:请进!
“哎哟,老翁同志真是雷厉风行,来得真快。”郑伯乐一改过去对待老翁的态度,起身向翁仲祥迎去,显得异常的热情。
“听说这一段时间项目进展很不错,宁书记到处都在夸你能干哩。怎么样?老朋友,辛苦罗!”郑伯乐一边往里迎翁仲祥,一边叫干部科的人过来倒茶。
郑伯乐显得非常平静随和:我早就说过,你是个人才嘛,好钢一定要用在刀刃上,像蓝桥这样的项目才是你老弟大显身手的地方哟!结果怎么样?你看才几个月的时间,政绩一片辉煌呀!县委、政府人领导们对你大加赞赏。我这人很赞成邓小平同志讲的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凡事都用实践来检验检验。现在的事实完全说明,我们推荐的干部是过得硬的。前两天我去找了宁书记谈了你的情况,希望组织上要对有能力的干部一些鼓励。这不,昨天宁书记就发话了,要我找你谈谈,打算尽快明确你的副镇长职务,好让你明正言顺的更加大胆的开展工作。不错呀,你老弟在领导眼里的份量很重,开始走红运罗,可喜可贺呀!像你这样大器晚成的干部不多哟,蓝桥项目成功之时必定是你老弟荣耀之时,再升迁之日。
“听说你找我有急事,就谈这个吗?”翁仲祥很平静地问。
“是啊,是啊。宁书记追得很急,要我立即把他的意见转达给你,同时也给你把组织意图讲明白。组织部门嘛,就是为干部服务的,就是干部的桥梁和纽带,输送干部是我们的天职呀!我们过去曾在一起工作过,我是非常了解你的,也是非常希望你能抓住这个机遇实现你人生的远大理想,找到你人生的坐标和归宿呀。可是,有些事也要让你明白,当镇长不仅要县委常委们同意,还要通过镇人大主席团会议通过的,今天给你谈话以后,我还要找镇党委张兴民书记和人大的廖主任谈话作过细的工作哟!任何人都有长有短,对人的看法难免会有一些误解和分歧,说白了,有人对你就有看法,如果不事先打打招呼,恐怕通不过哩!我要告诉他们,多看你的优点,多看你的长处。”停了一下,郑伯乐用余光斜视了一下翁仲祥,然后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茶。
翁仲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有点宠辱不惊的样子。
“郑部长,如果你讲完了,我还要赶回去落实防汛的事。”翁仲祥轻轻的而又淡淡地说。
“哦,这么忙?这次可是你在政界上的一次大转折哟。机会难得,你可要努力呀。”
“郑部长,如果是要我表态的话,我请求组织上免去我的助理职务,我还是干老本行的好,我觉得在办公室做一些实际工作也是很实在的。”翁仲祥的话里一点没有感谢领导栽培的意思。反倒是要求不当镇长,这一点大大出乎郑伯乐的意料。
翁仲祥的话多少让郑伯乐感到失望。郑伯乐极不自在地从包里掏出一支烟,慢悠悠地叼在嘴上。心里嘀咕着:好你个翁仲祥,多少走进这间办公室渴望荣升的干部都要千恩万谢,唯唯诺诺,事前事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表示,惟有你不识抬举。
“好吧,我一定把你的要求向县委转达。不过,我再次提醒你,你的任职可是宁书记亲自过问的哟,你可要三思!”
“谢谢郑部长的关心,请你给宁书记转达,我这人不适宜做官,一不喝酒,二不抽烟,三不善迎合,我当一般干部干点具体事很合适。我讲的是真话,绝不是口是心非,请组织上不要为难我,要不然我就辞职。”
“哦,这么坚决。老翁啊,都这把年纪了,还不识时务,不为你自己作想也要为你的子孙后代作想嘛,在镇里当个镇长可是一方诸侯,实惠得很哩。当过镇长,将来的史书上也会留下一笔,人在世间来走一回,也不冤枉,还可以光宗耀祖呀。”
“不,我想过,我的祖祖辈辈都是农民,当镇长我不习惯,我能够在镇政府实实在在的为农民办点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说着,翁仲祥站了起来:如果郑部长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告辞了。
“好吧,那就慢走。”郑伯乐送到办公室门口,转身呯的一声关了办公室的门:“呸,什么东西,穷叫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要不是宁小波看得起你,还轮得上我给你谈话。”郑伯乐一脸的瘟怒,气咻咻地坐在沙发上。
翁仲祥走出县委大院,天上响了几声闷雷,一团团的乌云从南边翻滚而来,太阳眨眼间便被吞没了。翁仲祥坐上吉普车,给驾驶员说了一句,天要下雨了,快一点赶回去。
翁仲祥还没有赶到蓝桥,瓢泼大雨已经从天而降。翁仲祥在车里着急地给驾驶员说:快,直接往工地开。
车到工地,翁仲祥顾不得给驾驶员打招呼,便冲进自己的办公室。几个项目板块的负责人都在办公室等候着翁仲祥。
“怎么样,大家把防汛的事安排好了没有?”
“布置是布置了,但是,这雨来得太快。如果是阵雨就没关系,如果下长了可能就有问题罗。”负责堡坎工程的杨工程师说。
“清淤和折迁的安排得怎么样?”
“清淤船已经靠岸休息了,但还有一些需要排除的障碍还没来得及处理。”清淤小组回答。
“对河道的排洪有影响吗?”翁仲祥问。
“当然有,但愿是一场阵雨。”
“折迁的还有三户人家死活不愿意离开河堤边的房子,安置房早就准备好了,今天早晨我们一直做工作,折迁户就是不答应。民工棚都已经作了搬迁的安排,现在大部分都搬到原指挥部的办公室去了。”折迁小组通报了情况。
透过办公室的窗户,只听到雨声哗啦啦的响着,工地上一片白茫茫的雨雾。
翁仲祥听完通报,沉思了片刻,给几个组长说道:前几天已经预报过要下大雨,上级也对防洪有要求,像眼前这个样子下去,涨水是毫无疑问的,针对我们的实际情况,一要确保民工安全,二要作好搬迁户的工作,把搬迁户安置好,三要千方百计排除河道中的障碍,请大家克服一切困难尽努力把工作做好。我先与折迁组的一道去做那三户搬迁户的工作,然后再来检查其他几个组的情况,请汪玉月同志在办公室值班,注意面上的工作动态。说罢撑着伞大步流星走出了办公室。
正在翁仲祥一行往河堤方向走的时候,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一个炸雷滚地而来。离指挥部办公室不到100米的变压器立刻冒起一团火花和浓烟,变压器被雷击了。天上的雨越来越大,风一阵紧似一阵,折迁组的几个人手拉着手艰难地行走着,刚刚被推松过的土坎在湍急的流水中急速地向下滑去,河里的水已经开始浑浊,波涛汹涌而来。
翁仲祥来到折迁户家中,全身已经成了落汤鸡。折迁组的组长介绍说:这一户的安置房安排在老街河南头的新村三栋,面积比现在的住房多八个平方。搬迁户不搬的理由是,新村全是修的三层楼房,每一户都是从一楼到三楼相对独立,他家祖祖辈辈都是住平房,住楼房他们觉得不方便也不习惯,更重要的是没有猪牛圈,今后对生活不方便。
拆迁户就住在河边的一间木瓦房里。翁仲祥面对拆迁户耐心地说:住房是有一个习惯的过程,你过去没住过楼房,现在去住了以后,慢慢的就会习惯的。社会在进步,住高楼也是一种文明进步的表现,城里到处都是十层八层的,也是从低到高发展的嘛,何况现在已经下大雨,极有可能涨大水,河边很不安全,必须无条件先行搬迁。安全是第一位的,请你们给予理解和支持,有什么问题把汛期过后再具体协商解决。猪牛圈问题是我们必须要解决的具体事情,过去欠考虑,等汛期过了,我们一定想办法解决。
户主很不情愿地说:这天也是,才入春没多久会下这么大的雨,真是少见。好吧,就算支持政府的工作,我们马上就收拾。但是,这么大的雨,怎么搬得了啊。
“这是个问题。”折迁组长接着说。
“既然大家支持,那就这样,折迁组的同志立即去组织民工,准备好车辆,多带一些编织袋来,全部打包。请户主收拾完以后,留下一个主要的人,其余的人先到新房去等候。”翁仲祥说完又带着折迁组去了第二个搬迁户家中。
三四个小时过去了,大雨仍然哗哗地下着,风也丝毫没有歇气的意思,风助雨势,一浪一浪地袭击着工地,那些临时工棚东倒西歪,到处一片狼籍。翁仲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好不容易作通了折迁户的工作,翁仲祥回到办公室,虽然感到很疲备,但是容不得他休息,又立即找来其余几个小组了解防汛的情况。
交换完意见,已经下午二点过钟。汪玉月提议大家先把中饭吃了再说,翁仲祥这时才感觉到饥肠辘辘。“对,人是铁饭是钢,咱们先吃饭再说。”
在吃饭的过程中,翁仲祥突然想起那个丁经理来了,便问杨工程师:“咱们工地上是不是有一个姓丁的经理呀?”
“你问的是不是丁一飞哟。”杨工程师答道。
“丁一飞是干什么的?”
“丁一飞是从新务县来的一个包工头,你找他有事吗?这人据说有一些来头哩!”
“什么来头?”
“据说他的父亲是南下干部,哥哥是省里一个什么有实权的厅局里的二把手,还有个叔叔是省纪委案件查处室的主任,是个有权有势的家族哩!”
“你怎么知道这些?”
“这个丁一飞呀到处眩耀他的关系,很多人都知道他这个人。市里和县政府都有人给工程处到过招呼。怎么,你还不知道?”
“他们知道我不吃这一套,没人给我说过。我是不管什么关系的,我要的是工程质量,要的是讲信誉守信用,价廉物美。”
“他住在哪里?”
“你是想私下去拜访?我的老翁同志,你有点口是心非哟。不过县里真有几个人到他那里去拜访过哩。”
“哦。我压根不想去傍什么大款和关系,只是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帮忙。”
“我?你搞错没有,我是负责工程质量的,不能与他亲密接触,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对哟。”
“是这样,前几天,这个姓丁的给家里送了一台电冰箱,麻烦你找两个工人给他抬回去,一定要还给他。”
“哎哟,姓丁的能够给你送东西,是看得起你嘞,你可不要箩篼抬狗不识抬举哟。”
“不,我这人从来不收受别人的馈赠,咱们搞工作是为了老百姓,不是为了自己。包工头的钱是赚来的利润,你要收受他的礼物,就等于分了他的利润,他就会拼命在工程上去降低成本,工程质量就一定会有问题;同时,你收他的礼物,你就得给他更多的好处。这种权钱交易的事干不得,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陈毅同志早就说过: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我们是在为党和人民工作,决不能掉以轻心。”
“翁助理的话有道理。和你在一起工作,心里踏实,既不会犯政治错误,也不会犯经济错误。”
“有你支持就好,如果搞工程技术的人员立场不坚定,出的问题就更大了。我们这是招商引资的项目,工程质量是第一位的,你可一定要把好这个关呀!”翁仲祥一边吃饭一边与杨工程师交谈。
“好好好,退东西的事,我立即就办,你放心就是了。”
临近傍晚,雨终于渐渐小了,翁仲祥立即通知各小组组织人员普遍把雨后的情况检查一下,晚上在指挥部听取各小组汇报,研究下一步的工作。
由于事前有一些准备,这场大雨还没有造成大的损失,几户搬迁户已经全部安全转移,新的民工棚也搭建起来了。只是清淤组的一些设备没来得及转移,被水淹没冲毁。现在河水的水位已经上涨了二米多,如果蓝桥上游再有大雨,正在建设中的搬迁新村和码头堡坎工程由于还没有建好供排水系统,可能有被水淹的危险。变压器白天被雷击毁,现在还来不及更换,工地上的供电系统全部瘫痪,无法把基孔里的水抽出来,如果浸泡的时间过长或再遇大雨,几十个基孔都有垮塌的危险。翁仲祥听着各小组的汇报,心里十分焦急。应该说论工作能力,对于组织指挥一个项目他是游刃有余。但是,要处理项目中的各个工程细节他却有些力不从心。而翁仲祥非常清楚,恰恰是这些细节,如果处理不好,就会毁掉整个工程。翁仲祥更明白,他担任的项目指挥,是外商投资项目,有一定的政治色彩,如果处置的措施不力,一旦出了问题就很难交待。因此,翁仲祥在杨工程师对工程方面提出要求之后进行会议总结时极为严肃而谨慎地说:“我们这个项目是县政府的引资项目,起着招商引资的样板作用,我们每一个人肩上的责任重大,对当前的防汛工作决不能掉以轻心。工地上存在的问题大家都看到了,关键是如何加以解决,每个小组都有技术人员,各小组根据今天晚上会议的精神,下去还要再认真分析核查一下各个环节存在的问题,一定要注意每一个细节,有针对性地组织力量进行突击,用最快的速度把问题解决好,有的地方要组织夜战,首先把电的问题解决好;第二要处理好护堤堡坎;三要把基坑里的水尽快排出来。今年的汛情来得早,还没有接夏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再往后雨会更大,大家一定要抢在第二场雨之前把存在的隐患处理掉。决不允许只喊口号不做实事,不要因为认为问题不大就不把事想透做细,更不允许玩忽职守,这是考验大家的关键时候。在这个时候大家不能把工作当儿戏,出了问题是要被追究责任的。指挥部的共产党员要首先带头把工作做好,我们都要到第一线上去,把问题解决在最初阶段。今天的情况,我立即向镇党委汇报。”
会议结束以后,各小组都在工地上组织力量展开了夜战。
翁仲祥在电话里向镇党委张书记作了汛情汇报后,立即提着手电筒与杨工程师一起到工地上进行巡视督查。他对刚搬迁的三户人家放心不下,又赶到了这三个搬迁户家中一一问讯。
“都安顿好了吗?”翁仲祥关切地问。
搬迁户尹寿昌已经年近八旬,看到翁仲祥来了,有些激动。“翁镇长真是个好人,几十年我没看到过春天发这么大的水,往年涨水都在端阳前后,今年不一样啊。其实要搬家也是为我们好,只是这楼房,老汉我确实没见识过,几十年的习惯不好改哟,往后,没有猪圈牛圈,我家的猪牛往哪里关哟?”
“老人家,在你们家的背后, 我们正在规划专门给大家修猪圈牛圈,你不要担心罗。”杨工程师给尹寿昌解释说。
看到三家搬迁户都已经安顿好,翁仲祥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雨过天晴,骄阳似火,一连几天温度出奇的高,这也是历年没有遇到过反常现象,持续高温一般是在夏天才有的,在春夏之交很难遇上。根据上级传来的消息和以往经验,这样的气候极有可能再下更大的暴雨或者冰雹。翁仲祥一面总结第一次防汛的经验教训,一面布置迎接第二场洪水的工作。同时,高天集团的第一批款项已经到了蓝桥,按县政府要求,准备立即召开签字仪式大会。召开大会的方案翁仲祥与汪玉月反复作了研究,认为基本完善,便向镇党委作了汇报,由镇党委向县委报告。
银水县委对蓝桥镇上报的方案格外重视,由县委的一位副书记挂帅,副县长贾一山与外协办、政府办公室、建设局、蓝桥镇党委的主要负责人组成一个小组,具体抓签字大会的有关工作。按照方案设想,届时,外协办将准备几十个引资项目资料,有关企业还将在蓝桥进行产品展示,高天集团的总裁高楚天要带一些港商到会,省市外协办都将向有关省市邀请一些知名企业代表参会,省市分管领导还要出席签字仪式。这样的仪式在全省是首家,其规模和规格都是最大最高的,其轰动效应肯定是很大的。
签字仪式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签字会场已经搭建完毕,展厅也按期完成,市内不少的企业已经派人到蓝桥进行现场观摩,有的正在进行布展设计,蓝桥镇在不经意间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就在蓝桥镇格外得意的时候,天气陡然发生着变化。气象部门预报近日将有特大暴雨。
蓝桥镇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古溪河呈U字型把蓝桥镇包围着。古溪河的上游是连绵不断的群山且海拔高,无数山涧小溪汇成了古溪河,源头离古溪河有500多公里,下游出口连接着长江,古溪河通航的历史已有二百余年,是银天地区唯一的一个直接入长江的码头。因此,蓝桥可算得上是一个通江达海的古镇。数百年来,古溪河用母亲般的乳汁养育着世世代代的蓝桥人,在U字型河床包围中生活的蓝桥人长期过着安宁、甜美、祥和、安逸的生活,在蓝桥人的记忆里,弯弯曲曲的古溪河流淌着的永远是丰收、欢乐和幸福。古溪河日夜流淌跳动的是悠扬动听的音符。正因为有这一条大河,给蓝桥人的通商创造了极好的条件,历史上这里早已成为商贾云集的重要商品集散地。蓝桥人为有一条流淌着财富和文明的河流感到骄傲和自豪。
签字仪式还有十几天就要举行。
为了确保签字仪式顺利举行,翁仲祥拟定了一套预案,并专门向镇党委作了汇报。
当翁仲祥接到防汛通知的时候,最令他不安的是河堤堡坎工程尚未完全竣工,河道的清障工作进展不畅,刚落成的新村的排水工程也正在紧张进行。高天集团修建的第一个特大型仓储基础由于第一场大雨,基孔灌满的水排泄不畅而无法浇灌混泥土。一系列的隐患紧紧地揪着他的心。
老天爷历来是不讲情面的。就在翁仲祥心急火燎地督促加快施工步伐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几声闷雷过后,便是狂风呼啸,特大暴雨从天而降。这是蓝桥人百年都没有见到过的大雨。八级大风疯狂地带着倾盆大雨直扑蓝桥,瓢泼似的暴雨毫不留情地在银天这块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猛烈地倾泄。一时间蓝桥这个U字型的回水沱成了千山万壑“消气”的地方。蓝桥老街是历史上从未被淹没过的净土,这一次也在劫难逃。靠近河边的民房不到五个小时便涌进齐胸深的水。银天地区及蓝桥镇经受着百年不遇的自然灾害的严峻考验。
银天市委、政府和银水县委、政府接连不断接到各地的灾情紧急报告,区内的武警部队、消防部队、民兵、公安干警、机关干部纷纷奔赴受灾第一线,抗击百年不遇的洪灾。
洪水袭来的时候,最先受到冲击的是翁仲祥负责的工地。尚未完工的河堤堡坎工程全部毁于一旦,就连认为搭建在最安全地带的民工棚也在一夜之间出现了险情。翁仲祥一直在旧码头和新建的新村里来回指挥灾民疏散和抢运库房里被水淹没的物资。接到汪玉月报告三号民工棚出现险情时,他完全认为是搞错了,要求汪玉月再核实清楚。因为三号民工棚是搭建在后山上的,离工地有300多米,离河道有400多米。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那是最安全的地方。直到汪玉月告诉他,三号民工棚遇到了从后山上下来的泥石流,有二十多个民工失踪的时候,翁仲祥如同受到五雷轰顶,两眼直冒金星,脑子里一片空白,差一点昏了过去。
翁仲祥冒雨带着指挥部的人员急匆匆赶到后山,县武警中队的二十名战士也赶到了现场。中队长将队伍整队完毕,在雨中向翁仲祥敬了一个礼:镇长同志,县中队的二十名战士奉命前来参加救灾,请你指示。翁仲祥在一个标准的军人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心全系在被埋在泥土中的二十多个民工身上。于是,指着眼前的泥石流说:“原来这里有三间民工棚,现在已经被泥石流覆盖,这下面有二十多个民工兄弟啊!说着,翁仲祥已经泣不成声。”
中队长王雪飞钉子般站在雨中,看见翁仲祥在流泪:转身对伫立在雨中的战士们大声吼到:同志都听到了,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救出遇难的民工兄弟。战士们在雨中齐声回答:是。这声音与哗哗的雨声混在一起,产生了共鸣,在山谷中嗡嗡回响。
镇中学的老师们,镇机关的干部们闻讯也提着锄头、铁撬纷纷赶到了后山,冒着瓢泼大雨在乱石泥土中寻找着幸存的民工。
雷声不停地怒吼,闪电一个接一个,风呼啸浪翻滚,大雨像黄河决了堤似的顺着古溪河道汹涌而至。蓝桥镇街上的水位不断上涨,镇上的妇女、儿童乱成一团,一些老人们在呼天嚎地的哭泣:老天爷呀,这是作了什么孽啊,我们几十年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水呀。
蓝桥的老百姓依靠古溪河,世代繁衍生息,一直认为古溪河是一条欢乐、幸福、吉祥的河,一条令人自豪和骄傲的河。焉知一夜之间翻脸不认人了,让蓝桥的百姓感到陌生、六神无主。
的确,古溪河上游的崇山峻岭逶迤磅礴,有着极其丰富的资源,是银天地区难得的资源屏障。但是,这些年森林过分砍伐,过分开山种植,植被遭到了严重破坏,生态失衡造成的恶果是迟早要遭到报应的。
就在上百人奋力抢救民工,从乱石堆里挖出一具具尸体的时候,一场新的灾难再一次降临。
翁仲祥似乎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但是,全然没有想到会再次发生更大的泥石流。泥石流从山顶慢慢滑来,离抢救现场还有不到一百米的时候,镇办公室的李秘书不经意间抬头发现了那一片硕大无比,滚滚而至的泥石流。李秘书大声惊呼:“快跑啊,泥石流来了”。听到李秘书的惊呼,众人惊恐地纷纷向山下跑去,翁仲祥赶紧跳上一块高大的石头上,挥舞着手中铁锹,大声喊道:泥石流来了,大家赶快离开!同时,命令似的对武警中队的王队长说:快带上队伍撤离,路上护送一下群众。
王队长立即带着战友们冲出了危险区。这时,镇中学的陶校长被摔了一个跟头,栽倒在土坎下面,大家只顾往前奔,谁也没有听见老校长的呼救声。翁仲祥在大石头上看得清清楚楚,他跳下大石头,又跳下土坎,扶起老校长,为老校长擦拭脸上的泥土,拉起他就跑。谁知老校长的腿被摔伤了,无法挪动步子。翁仲祥只得脱下雨衣背着陶校长撤离。跑在前面的王队长听说还有人没有撤出来,又立刻带着队伍回来援救。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王队长亲眼见到一股泥石流呼啸着扑向翁仲祥和陶校长,陶校长被泥石流的气浪推出去十多米远,而翁仲祥却被埋到了泥石流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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