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一熊背疤瘌将军拉大了嗓门,疑虑深重地道:“庞大将军,可,可如此一来,如此一来,那得绕行多少时日,至少,至少得半月吧?且,且这一路都是山峭崖深,我等规模庞大之联军如此跋涉远行,恐,恐难行呀。”
庞煖一下回收起马鞭,似早有预料地说解道:“对,赵将军所言正是。确实难行,而且不是一般地难行,很艰难很曲折,还得绕道花费更多时日。但诸位将军想过没有,如此,总比以往联军数次直接硬攻强攻不下强吧,总比过去一次次无功而返行吧。诸位将军,亦正是如此,秦军就绝然不至于会想到,更不会料到,而我联军却因此可以出其不意,狠打它个措手不及,长驱直入,一举夺取函谷关,攻破咸阳城!”说着说着,他便更为用力地挥举起马鞭,一甩手响亮出去了。
一众五国将军不由身子都朝后一倾,立马冷静下来细想,甚感觉颇有道理,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很快地纷纷点头赞同,同时亦爆响起了一阵掌声,当是对庞煖这不同寻常的谋略表示钦佩不已。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此正是老庞煖的高超之处,没白费他五十余年的隐居修行研学,特别深得鹖冠子兵法的深邃。一点没错,函谷关确实易守难攻,天下人尽知,以往山东列国数次合纵,屡屡向西进伐,均攻到此受阻,再不能向前迈进一步。因而,这次若真想要攻破函谷关,就必须得出其不意,经过绕道蒲阪,南渡黄河水,迂回至函谷关背后,方才能出奇制胜也。
兵出五路,五国联军立刻相对缩小大军规模,分散出发,快速前进,绕道蒲阪,渡过黄河,从后背面再次进入了秦国境域。
真就始料未及,猛然得知合纵主将庞煖诡计,五国联军已经转道进入了秦境后背,直冲蕞城而来。吕不韦着实吃惊不小,因为蕞城距离咸阳亦只有七、八十里,可以说顷刻之间就可逼近抵达咸阳的大门口了。
咸阳宫遽然惊慌起来。
这下,吕不韦不敢再掉以轻心,小觑庞煖厉害了。于是急急地,他立马要让蒙骜转头赶赴蕞城,还要调回王翦迅速直奔临潼:“大王,战势突变紧急,我等还需派遣三路大军,一并形成五路,如此,才能应对迎击联军的五路大军。现蒙骜、王翦可成两路,再由冯泽、张唐各领一路,余剩一路该令谁去为将,尚待斟酌,大王……”
一看吕不韦决策还带犹豫,斟酌难定,那端坐王座之上的秦王嬴政,随眼一瞟,稳稳接上道:“诸位爱卿,不必惊慌。赵将庞煖固然诡计多端,端有五国联军,冲我而来。其实没啥可怕,无须失措,我大秦亦有五路大军,可以出战迎击。至于丞相调兵遣将,寡人以为甚好,就按如此办吧。那最后一路大军,亦就令李信与内史腾去吧。”三言两语,干脆利落,嬴政不带犹豫地旨令两位年轻将军出来,随后,他便语气缓重,甚为坚定地道:“寡人以为,李将军、內史将军年轻有为,勇敢无畏,可委以重任,请丞相是否不必再予斟酌,可以决定了。”
不予磋商,吕不韦听到了嬴政极为果断的毅然定将,立马愣怔了一下,亦仅瞬间而过,他便忽然意识到似有甚么不妙,因为如此一来,迎战五国联军已然形成了除张唐之外四比二的对将情势,肯定与他大为不利。于是,他不再作任何深究熟虑的思考,赶紧亦最快的反应决断道:“嗯好,既然大王已经确定,仲父没有意见。只不过……不过仲父提出请命,为尽早攻破五国联军,愿担当此次征伐联军的主将,以便于协调我五路大军,更可确保各位将军之间的齐心合力,尽快尽早地,彻底击溃春申君的五国联军。”
嬴政颔首,笑了笑同意了。
于是,吕不韦连忙急令蒙骜率十万大军为前锋,先行驰奔蕞城,冯泽、张唐、李信与内史腾各领五万大军随后跟进,同时急令王翦亦带十万大军火速赶回潼关,而他自己,则亲领中军十万,及后快速接应上去。
春光明媚,静谧安然。
小心翼翼地,已是客卿的李斯还是那样轻手轻脚地走进秦王书房。记不清几多次,依旧见到那秦王嬴政埋头在一大摞竹简堆里,神情专注,批阅着一件件的缛文奏折。于是,他只好若往常一样,毕恭毕敬,杵立在王书案几的侧角边,纹丝不动,大气不敢喘地,一声不吭。
约摸过了有半个时辰,才缓缓地,看见秦王嬴政终于慢慢地抬起头来,舒展开双臂,伸了一个痛快酣畅的懒腰。
稍徐片刻,李斯才紧忙快三两步地上前,双腿悄声落地,膝跪叩首道:“臣李斯叩见大王,大王万年万年万万年!”
嬴政适才抬眼注意到了李斯,随之声音慵懒地道了一声:“哦,李卿来了,起来吧。”
李斯赶紧诺诺应道:“谢大王。”谢罢,他又小心起身,紧接着轻声言道,“大王,读书时辰到了,可否开始,臣,臣今日预备说……”
嬴政忙一挥手阻断,遂露出一丝微笑来:“李卿,不急。这些个黄老甚么的,不说亦罢,听了得生多少茧子呀。”转而,他不似玩笑地突然问道,“嗯,说到黄老……哎,寡人闻李卿甚得吕丞相器重,委以编纂《吕氏春秋》的重托,可谓学富五车,大智大贤啊。”
李斯紧忙哈腰,尴笑了一声:“不……不瞒大王,臣只是丞相府中一宾客而已,一切不过秉丞相之意,代为召集串联罢了,就若同肉串之钎,竹简之绳,著书立意全由丞相亲定,对其臣不敢增删违拗,更谈不上以己自见替代丞相之说了。”
嬴政很自然地收住笑容,又似随心随意地一问:“嗯,那么,依李卿之见,吕丞相这部《吕氏春秋》的立论学理,究竟有何精辟之处呢?”
李斯一眼睁望着嬴政,沉吟了须臾,便极为谨慎地言道:“大王,臣,臣不敢对丞相之说妄加评议。”
嬴政连忙摆摆手,并不作怪罪地怂恿道:“李卿,无须顾虑,敞开了,不妨一议嘛。”
李斯却仍是非常谨慎地应道:“诺。——唉,既然大王让说,臣……臣就不妨随口一说。其实……其实啊,人,无完人,理,无终理,世间之万物,都有其长亦必有其短,只是看……看如何致用,谁人……用之。”
嬴政显然饶有兴趣,继续不动声色地问:“哦,李卿既如此说,那么依李卿之见,吕丞相之说于寡人是否适用呢?”
李斯故作不明其意,又是谨慎地探问:“臣……臣不知大王指的是甚么?”
嬴政显得轻松地,随心所欲一说道:“嗯……譬如吧,吕丞相常对寡人说,主执圜,臣执方,而寡人呢事必躬亲,政必自理,日阅奏章不足一石不归寝殿,与吕丞相之说相去甚远,且恐积习难改,颇有违吕丞相之教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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