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了碧云还没在街上转多久就看见浑身脏兮兮的小海与一群小流浪者在一家饭馆门口的潲食桶里抢吃的。樊威停下车就走过去带着他们走进饭馆为他们炒了几个菜。小海看见旺旺走了过来就哭了。他对旺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外面不好受,他要回家、回学校。他再也不怕何老师了。他告诉他们,他小姑一家也去外面打工了。他已经露宿街头几日。这几日他们曾经因盗窃而遭到人们痛打过。甚至还被收容过。收容是好一点,但那里面一点自由都没有,他们更害怕被遣返,重新回到更为冰冷的生活里。他们害怕再一次听道“你头脑进水了”、“你将来是要进监狱的”之类伤人自尊的话。他们也是人。小流浪儿们吃好之后,樊威和旺旺就去参观他们“居住”的地方。这几个小流浪儿是郊区农民的孩子。超生的,父母都去沿海打工了。他们在学校里呆不下去,他们讨厌学习。没完没了的抄写、罚扫地,老师总没有一副好脸嘴,凶恶极了,又见不着他们的家长。一考试就是五六十分,才是小学呀。老师叹气,他们心里也不好过。怪只怪他们脑子不好使。他们于是辍学了,到处流浪,真是自由。等到十五六岁,他们也打工去。他们在垃圾箱里睡了许多天,白天靠乞讨、偷点东西度日。这天下午,这几个流浪儿正在垃圾桶旁边玩牌。小海走了上去看了一阵子就想为其中一个光头支招。那光头牌艺差极了又总是自以为是,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去,去,去……那来的混账娃。”“嘿,你把这KQJ十九八七丢下去你就赢了,用得着这样拆单吗?”“还真是的,我怎么就没发现呀?”他于是把这几张牌依次找了出来甩了下去,不几个回合他就赢了。“坐下来吧。”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看来你还真有两下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对自己手里的牌要分析一下,不能只顾眼前瞎出。”小海有他一套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方法,他实在不傻。光头是这群流浪儿的头,小海于是和他们成了朋友。晚上,他们围坐在垃圾桶里瞎聊。光头要生火,小海说不行,这会让人窒息的。因为这垃圾桶太封闭,空气不流通。并奉劝他们还是回到学校里好。学校再不快乐,多少是能学到一些有用知识的。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离家出走。他于是向他们讲着书上的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幸福极了。樊威和旺旺看到了他们住的地方都惊讶得合不上嘴。樊威带着他们分别买了一套衣服,送他进了澡堂,他要把他们打扮得干干净净的送入学校。出了澡堂他就把他们送到了学校,让校长好好做好他们的复学工作。没想到校长的脸十分难看,说他们要辍学就辍学吧,反正他们也是学不了习的,这会影响学校的小考成绩。樊威说如果他拒收的话他就要把他们带到教育局去。校长这才怕了,对樊威说着好多道歉的话。并叫来了班主任,把班主任狠狠批评了一通。听着班主任向他们认错的话,他们也同意随他回到班上。樊威在他们离去之前要他们发誓不再离开学校,要好好学习,不要让校长失望,他们答应了。最后,樊威说他以后会来看他们的。他决定支助他们读完小学,表现好的话,就支助到他们考取大学。他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与住址。樊威心里很难受,他想自己有了能力时就要为他们办一所学校,一所没有作业压头、成绩歧视,只有尊重兴趣、挖掘潜力,让一切学生都得到健康发展的快乐学校。之后,樊威才带着旺旺和小海来到了黑姑妈家。晚上,夏阿姨好好招待了他们。夏叔叔陪着樊威喝着小酒,有着好多说不完的话要讲。他们俩个已经老了不少,头发花白了许多。樊威想,过两年他还是劝劝黑姑,把他们的工厂搬到碧云来,陪陪老人才是最重要的事。他很早就失去了父母,他不能再让黑姑有什么遗憾。旺旺和小海在一边有说有笑。当小海听说何老师不但说对不起他的话,还赞叹他的文章写得好的时候,就决定不再生何老师的气了,说他不应该那样瞧不起她,她不会被拐卖的。被拐卖也实在是可惜。如果真的被拐卖了他也会去救她,不是说英雄救美人吗?他也想当救美人的英雄呢。那才真浪漫。说得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你一个小东西懂得什么?”夏阿姨说。“现在的孩子知道的可多了,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总是懵懵懂懂的傻小子,只会抠泥巴捉蛐蛐。”樊威笑着回答道。“就是,我二十几岁了,第一次看见你们的婆婆还脸红。”夏叔叔说道。“别说了,那傻样子,只会看着我笑。我说什么都只会是是是,让我乐得,蛮以为这人很老实,我拿得住。其实是装的,心里可不听话,暗暗地控制着我,不动声色,这才是高明。”夏阿姨回忆着往事,幸福地笑了。“哪里,我这不是让你拿了一辈子吗?从来就没敢反抗过。”夏叔叔嘟囔道。“那是你总不在理,没有我能耐的结果。你倒好,总是挪在一边,不操心。”夏阿姨哼了一声说道。“难道我不操心吗?我毕竟是一家之主,我得拿大头。月月把工资交给你,我一分也没留,与人出差,一个饼饼也舍不得买来吃。”夏叔叔有点委曲了。“谁不让你买了,我还不知道,你只想吃别人的,你怕招待人。你算计着呢,铁公鸡一个,人家都递到嘴边了才一口咬去。”毫不留情地说道。“哈哈哈……”大家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叔叔有点不自在了。但看着夏阿姨少有的高兴,也就不说什么了。
同一个晚上,丁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不能反思着我们的教育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学生离家出走的现象时有发生。尽管原因多种多样,但有一点,学生离家都是为了自尊,为了快乐、为了自由,是成长中的第一次反抗。他们的离家,存在着诸多的危险,不能不令人担心。那天早上他和黄老师谈了很多,结果都一筹莫展。问题看到了,可怎么解决?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他自觉的教改进行了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很难改变学生已形成的学习方式与思维定式。总体的漫灌式教学,导致了老师不停的补课,以为只要舍得花时间就有成效,却不关心学生是怎么思考怎么学习的。学生们思考的惰性是老师们漫灌出来的,可老师们反过来却怪学生们不会思考,不愿思考,什么都依赖老师。离开了老师就什么也学不了。教学是双边,这谁都知道,可又谁去认真思考过?说到课改,又大多只追求形式,把课改简单化了。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课改不是丢下学生不管,让学生自个儿“合作学习”,表面闹热,思考的质量不高,创新的成分难见。甚至得出简单的结论,老师讲得越少越好。并发出老师闭上你的嘴巴的呼声。于是,提出一节课老师只能讲二十分钟的固定模式。也不知道这二十分钟的时间是怎么得出的。课改,要找着课改的实质。教学其实就是要解放学生的思想,给他们以探究问题的方法,促使他们能正确解决问题,而不是代替他们思考,只给他们结论。结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寻求结论的过程。学习应该首先是快乐的,然后才能是自觉的。学习是“共产主义”的按需分配,尊重自我选择,各尽其能,不可强求划一。天高任鸟飞。人是有差异的,我们需要的人才也是多种多样的。所以我们的教学首先要尊重学生,我们不能规定谁都要成为一样的人。那天文英她说了句很好的话,她说,“你引起了我的思考、引起了我的质疑,这才是很好的教学。”如果再加上一句,“你还给了我一个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那就更为完满了。学生学得不好就是因为我们没能引起他们思考问题的欲望和培养他们解决问题的能力。他们对于我们要求他们所学的东西一点也不关心,他们又怎能学得好呢?问题解决不了,他们又如何提得起兴趣?一句话,是我们害了他们,他们本是具有很强的求知欲的。老师首先要成为学生喜欢的人,他才会对他所教的那门学科产生兴趣。选择了教师这门职业就必须做一个学生喜爱的老师,否则只会误人子弟。这一夜他想了许多,也深深感到自己还有很多没有做好的地方。尽管他已经是所谓的名师了,他感到自己其实是有负重望的,他必须得好好努力。人生是没有停止的时候。“你怎么了,欢,还没睡着啊?”刘文英转了一个身,又睡着了。“你不要睡了,和我说说话。”丁欢烦燥着说道,“你总是睡睡睡,回家来,你也难得有机会与我说说话。”“学校工作这么多,我也没办法呀。别吵了,明天我还有一大堆工作,后天还要去北京学习。你就放过我好吗?”刘文英无奈地说道。“我这也是大事,学校的大事。想找领导谈谈,不行吗?”“工作上的事,明天去学校说。我还以为你……”“学校里说不了,那让我有多尬尴,我们还能在学校里谈工作吗?”“好吧,你说。”“文英,我感觉到我越教书越不会教了。”丁欢苦恼地说道。“哈哈,这就奇了!你不是省级名师吗?看来你心理真有问题。”说着刘文英坐了起来,靠在丁欢的肩上。“文英,你经常在外学习,参加好多次各级各类的校长培训,还和世界著名的校长合过影,你好歹也称得上是教育专家了,你告诉我,教学究竟是教什么最重要,还是如何教最重要?”“还真让你问着了,这个问题我没想过。睡吧,睡吧。就像人活着有什么意义一样,在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前,难道人就不活了吗?欢,睡吧,睡吧。我看我们俩还真是特别,整天操劳的就是工作上的事,把生活都忘了。”刘文英说着又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人们总以为当校长有千般的好,可她这个校长当得实在是不轻松,她当不了甩手校长,不是花天酒地就是四处观光。“怎么不想呢?这是关系到新课改的问题。”他不管刘文英听没听,只顾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们总把原本生动活泼的学生教得越来越没灵气?人人从小都是好研究爱学习的,为什么现在好多学生看见书本就头疼,接着试卷就恶心?人际交往能力差,不懂得感恩,心理脆弱?小眼镜越来越多。这都是什么造成的?动不动就归结为高考,这是简单不负责任的粗暴结论。罪过与高考一点也不粘边。是我们的价值取向有问题,办学宗旨有问题。学校办得好不好,不应该只看高考成绩。高考成绩只是其中之一。学校办得好不好应该以学生的快乐度和发展度来衡量。那么在教学中怎么做才能提高学生的快乐度和发展度呢?这不就是首先得要解决好这样一个问题吗?文英你说得对,人不能等到弄清楚活着的意义之后才活着,但是,教育是在发展的,必展中出现的问题当然还必得靠发展去解决。要解决,首先就得弄清楚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在教育发展中让人感悟得的。这不是个一般的问题。文英,你作为一个一校之主,你的理念关系到一校的生存与发展。我不能等闲视之。”想着想着,丁欢也终于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之中。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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