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侣春归来》第三章、第四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罗一民    阅读次数：36133    发布时间：2022-12-06

第四章

七五年五月下旬，暖春已过，尾随而来的就是炎炎夏日了。在人们的心眼里，此时已没有了百花争艳的美丽，而是万木峥嵘的景象了。初夏日子，荒山野岭间的夏季花很小心地你推我，我让你不肯开放。天空中那厚厚的阴云又接连不断地给挤压过来，把头顶上这片广漠天空遮蔽了个严严实实的，大地一派阴沉沉。这大清早虽飘过一阵小雨，眼看不多时就准能开始放晴。可到了下午，乌云又缭绕不散，且甚而至于要降得低低的，都差不多压到了人家屋顶上。以至后来连微弱的光线也穿透不过来，人间顿时开始黑压压的。

紧接着，冰雹随着冷风一同出马，春小麦、荞麦等等这样的庄稼更免不了遭灾受难，再加上狂雨猛降，人间所遭受的苦楚就更难以形容了。然而，有多少人能知道你真的受苦呀？难道老天爷会无凭无据地同情你？月半的一天，海琴的双亲又被宣布为“反革命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知识分子”，他们海家的处境又照常回到了那个六十年代后期的悲惨生活。既然他们海家都是堂堂正正的人，是那样愿意为国争光，甚至献身一切的志士又为何被打倒呢？难道他们海家人真是那种人吗？不是的，确实不是。那又是何原因呢？这话又得说回来呀——

一九五三年七月间，海彬和李秀兰夫妇在本国就读大学毕业后，海彬当年就被上级保送到国外留了学。当然，几年来，他海家两口子从中学起就是同班同学，只是在进入了大学去后，因为专业的不同，才被分在不同的班级。而且，从小时候起，老两口的感情就已经很深了，从小学到大学这十多年来的艰苦历程，海彬和李秀兰就相知相守地经常在一起，这对“青梅竹马”的有志青年就常在一起学习、工作、生活。大学毕业那年，海彬和李秀兰虽没有结婚，但也胜似结婚。此时此刻，上级领导便先让他俩结了婚再离开。

然而，他们为了事业，为了祖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能尽快向前发展，两个终于还是没有马上结婚就分开了。当年，秀兰就暂时回到本市一中教书，而海彬就独自跟着同时出国去的一群留学生一道上船走了。她海琴曾几次叮嘱过他江波，到异国他乡后要好好学习，要经常寄信回来给她李秀兰，让她秀兰也知晓他海彬的学习情况。当然，他海彬恰来到新的学习环境后，仍恋恋不忘她，一旦有空闲时间就抽出两个的合照来瞧瞧一眼。

当他想起她说的话的时候，又发誓起争取把更多的时间放到学习上来，因为，这次公费留学只有三年的光阴，万万不可抱着随便混下去的想头。他江波下恒心要认认真真地学，争取在硕士毕业之前就学得很多的知识和技能，以后好用它投入到医学领域中去。没上一年时间，他在留学的那地方认识了过去学习语言、政治伦理方面的林森。他林某是本国人，刚到该国时，两个并未相识。这个到国外去学习外国语言和政治伦理的学员林森认为，搞科学工作比学习语言和政治伦理并在以后从事政治宣传工作的人要光荣些，便自动放弃不读本专业，而想钻研科学了。

林森认为这个崭新的时代最需要科学，搞政治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吃不消。他说，他自己现在若不赶紧改专业，年纪一大那就永远没这个机会了。于是，在他林森的脑海里，历史上许多著名科学家只要有一项发明创造，名声就会马上四海传扬，自家从此后所获得的好处肯定就应有尽有了。但从事社科方面的，如从事哲学、政史等人文社科则恐怕就只能领干工资了，到最后来肯定没什么成就。

就为这，林森又想起了历史书上曾记载的那些曾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大发明家，他们的名字又何不体现出他们的伟大？他林某认为只要自己认认真真的钻研，认认真真地探讨，这一辈子最终还有获得诺贝尔奖金的可能。那么，自家就可能永远享受得到幸福的日子啦，自己自然性也就开始变得像某些科学家那样伟大啦。林森从此暗暗发誓，若现在不抓紧学习，以后就只能看到人家得到大奖喽。他林森还说，海彬这些人正钻研医学技术，以后或许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可能，要是让他海彬等几个得到大奖了，唯有自己得不到什么奖，那么一同从海外留学归来的这些学员，我林森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到他们呀？为此，林森坚信了自己的想法，改变了他的学习路子。

然而，从小时候起连一定的科学知识也不具备的人，想一下子就变成了显赫一时的科学家哪有可能？一个人所取得的成就，是出自他的生活环境，更出自他辛勤劳动的结果。海彬对医学这一门的热爱，是历经了整整八年的“修炼”。可林森却认为科学这东西只要狠抓一时就能搞清楚，是“简单事”，可这“简单事”是真的不容易呀！三年后，快要毕业回国的前一个月，有天晚上都快到十二点来钟了，林森突然闯到了他海彬的实验室里来，尽量恳求他海彬收留他当个“学徒”，改变专业从事他的这门医学研究要好得多。

但是，连基本的医学知识都几乎不具备的人，他海彬岂敢收留他林森哩。因为他海彬知道，他海彬收留他林森实在没什么用。因为他林森哪怕是任何一点一滴的医学方面的常识都不具备，也从没有参加过任何科研活动过，他怎好一下子就轻易参加到科研小组里来？海彬当时这样想，要是他不用考虑什么就随便收留了他林森，科研小组的工作搞不上去，这还不是枉然的么？

于是，他海彬只能拒绝了林森的请求。可又过去了没几天，他林森又带来了两瓶葡萄酒和几包好香烟来，海彬都亲自拿回去归还他。且林森还多次派人过来劝说林森，林森也不少回委派同海彬熟悉的人过来说情。可他海彬还是不同意。直至最后一回，林森提酒几大瓶、几包外国好烟，一手提一只鸡便亲自登门造访哀求海彬，他说：海彬兄，你要明白我，我干那种工作确实没多大意思呀，现就请你答应我，就无论如何也得答应我。海彬只是摇着头，尽量向他解释。林森还是不听地说：虽说我什么也不懂，但只要跟你们好好地学嘛，哪有学不到的呀？知识和技术就是靠人去钻去学的嘛。但海彬如何也不会答应他。

这时，林森只管哀求：说铁饭碗我倒是捞得到喽。可是啊，老哥，我干的这行我不感兴趣，不如做你的这行好点。为着这，所以请你无论如何也得收留兄弟我到您这个小组里来，既是本国又是同乡人才这样对您提出这样的建议哩。海彬实在难为情地劝说林森说：好同志，我们虽是同乡，可是，你从未学习过医学方面的知识，更别说医学科研了。怎样要求也是不能参加医学科研小组呀。你的要求还是不好安排哩。

其实搞文艺宣传，从事政治伦理、高社科宣传不都是为了让国家变得更加富强么？连我对于那东西哪怕只具备一点点知识，但有时候也是一窍不通啊。我跟你说吧，干哪门工作不都是为了建设社会主义，繁荣我们的国家？海彬就是这样坦率地指出了一个人无论学哪一门学问都不能持哪怕是丝毫的偏见。可林森却懊恼地说：我现在倒是一无所知，可只要参加了你们研究小组，我一定下狠心认真探讨，况且还在你们的指导下，就怕学不会么？你想想嘛，为了祖国的伟大事业能快速地发展，我才想改行的。要是别人，只要有了地位，以后能求得功名利禄，扬名显达，他们哪还用得着改行过来干这种多伤脑筋的工作呀？林森不得不以舌还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