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竹都传奇 之 三十一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39924    发布时间：2024-05-27

“原来捆运有这样复杂。”王敬山听得津津有味，听完感叹不已。

“还有一批败类，想发国难财。”金树成说。

“刘彭成就遇到过。”袁三爷说,“猿猴义字旗派刘彭成带队，与合江仁字旗大爷刘清云押运100多担大米，分三船运往重庆。在合江启程，保密不严，被川河土匪‘踩了盘子’（得知了情况），准备在白沙实施抢劫。米船一到白沙，长江河两岸两三百人，挤在河边的人鸣枪高喊：‘赶快弯船，不弯船就打几个来摆起。’有两条‘双飞燕’渔船，有四人四枪，向米船奔来。在这危急关头，刘彭成手提‘小刀’（斧头）跑向船头，大声喊：‘兄弟们不要怕，枪不打忠臣孝子！我们是救国难，关圣人会保佑我们的。加几火推（用力划船）！’小船上的土匪欲提枪，被刘二爷甩出一斧砍掉了手，再甩一斧砍死了推船土匪。另一个船掉头就退回江边。米船船工，士气大振，三只大船飞一般的顺流而下，终于把100担大米运到了重庆，解了重庆军民燃眉之急。”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坚决支持抗战，把日本鬼子撵出中国去。那些不顾大局，想发国难财的人一定要现报应的。”金树成说。

赤水河是贵州的一条黄金水道，抗战期间，承担着贵州全省食盐运输和抗战军用物资运输的重任。赤水河流域的丰富物产、资源，也是陪都重庆的重要后勤和军事物资供地。国民政府颁布法令规定，凡在大后方从事抗战军事物资生产与战略后勤物资运输保障工作的技术人员与技术工人，准予缓服兵役。当时，赤水地区从事川盐运输的船员、纤夫，也被列入缓服兵役范围。由于当时生产力低下，水上运输主要靠木船、筏子、人力，仍然是一种原始的工作模式。从事这项工作的人，都是一些精强力壮的青壮年。

因此，在全面抗战爆发后，这些在赤水河上从事川盐运输的赤水人，没有能够拿起钢枪走上前线与日本侵略者战斗，在远离战场硝烟的抗战大后方，以一种新的形式，投身到一个没有枪炮轰鸣、没有厮杀震天的战场。但常年在赤水河坎坷不平的纤道上，在雄浑的赤水河船工号子陪伴下，将一船船装满食盐和军需后勤物资送到目的地；一张张筏子在赤水河的涛声中，将竹木柴炭篾等军用物资送到前线；赤水人用自己的辛劳与汗水，甚至鲜血与生命，在保证贵州省内食盐的供应，保障战时的后勤物资供应和军事物资运输。在抗战烽火中顽强地工作、生活着，默默无闻地在大后方谱写出抗日救国战歌。

据《贵州近代交通史》记载：赤水河筏运有木筏和竹筏两种。抗战前筏运输出的竹木，占全省的百分之十。抗战中，因“陪都重庆”特需，筏运一跃而居全省第一位。据不完全统计，赤水运出的杉木板年约200万匹，柏木板50万匹；原木无法统计，楠竹约100万根。

丙滩的妇女们，在一个姓颜的新媳妇的动员下，为抗日战士做布鞋。她说：“‘楠竹成梱压不弯，竹麻搓绳拉不断。’我们中国人团结一心，就能很快把日本鬼子打出中国去。”这个姓颜的是贵阳女子中学毕业生，自己做不来布鞋，去请教金大娘，金大娘说：“姑娘你细皮嫩肉的手，锥针纳鞋底很吃力的。我帮你做一双来缴算了。”

“做军鞋送前线，是我们真心抗日的表现。抗日战士在枪林弹雨中浴血奋战，我们做双鞋还说苦？！我要亲自做，一定要做好。”颜姑娘说。

“好，先教你打布壳。转弟，你跟颜姑娘一路去打张布壳。”金大娘叫周转弟去。

转弟见一身学生装束的颜姑娘大方，能说会道。很愿意交这种朋友，学些知识。便在自己家里做示范，先用灰面（面粉）搞糨糊。“不要很稠，只要粘得紧就行了，把洗干净晾干了的烂衣服、围帕、被单，去掉缝口，只要布。用小门板，桌面、箱盖等平木板面，刷一层糨糊，贴一层布，贴过两三层。晾干就成了。这布壳用于做下鞋样时有一硬布撑起，成型，好缝。”周转弟做了一张后，颜姑娘一见就会了。转弟问颜姑娘：“我们贵州、四川兵人称‘草鞋兵’，他们穿草鞋，穿布鞋跑步不行。我们打点草鞋送到前线去，他们穿起打战更冲得。”

“我们抗日战士，每天都在走动，草鞋不经穿，布鞋多穿得到几天。”颜姑娘说。

“草鞋是穿不了几天，穿方便，走起轻便。我们要是用竹麻来打草鞋，就耐穿得多，竹麻利水，牢固。肯定前方战士喜欢。”周转弟说。

“我只见过苎麻，没见过竹麻。”颜姑娘说。

“堆栈库房里还有两百多斤竹麻，我带你去看。”转弟把颜姑娘带到库房，把竹麻搬了出来。“啊，竹子还可以变成麻！”颜姑娘看见绒绒的竹麻而惊讶。

“扯竹麻很辛苦。慈竹刚脱壳撑巅的时候，砍回家，锯成节节，放入锅里掺水，烧涨（煮沸），煮汃，用铁夹子咬住青篾，往下侧扯，竹就变成细丝，用力扯到竹节，这块竹麻就成了。一节竹子要扯四五块。”转弟说，“竹麻纺绳索，与棕绳一样牢实。草鞋的‘爽子’（主筋）、耳子都是用竹麻来搓的。我打两双竹麻草鞋来看看，要得就多打点送前线。”

晚上，周转弟和桂月霞就搓的搓爽子，打的打竹麻草鞋。转弟说：“撬紧点，经穿。”打好一双，剪齐底上虚出的须须。厚实得很。呀，斤打斤一支，一双将近两斤。

第二天颜姑娘来了，看见这竹麻草鞋，满线耳，鸡肠带穿鞋系，很高兴，说：“扎劲，比布鞋还要经穿点。”

桂月霞说：“还有一种竹麻编的麻鞋，编出来与布鞋一样，冬天穿暖和，庙里和尚喜欢穿，又叫和尚鞋。我编得来，比编草鞋难度大得多。”

颜姑娘说：“编双出来看看再说。布鞋丙滩乡是30双任务，基本能完成。看到月底你俩打的竹麻草鞋和麻鞋是多出的，前方战士一定高兴。我听说王敬国幺哥都在部队上，他见到桂大姐做的鞋高兴，多杀几个日本鬼子。”

桂月霞眼睛都红了，在想王老幺了。

“幺兄弟还没有穿过我姐做的鞋就当兵去了，做一双用挂号信寄给王敬国。”周转弟说。

“信有双挂号，寄鞋是包裹，寄快递小包。”颜姑娘纠正转弟说错的。

一个月后，前方战士感谢后方送的鞋。颜姑娘撕开信壳，许多小条子，其中一张条子写着：“一见竹麻草鞋，就知道是贵州赤水的，我的家乡丙滩竹子多，女人手巧。谢谢！”没落名字。周转弟说，不落名字我都知道是谁写的。桂月霞翻来复去看这张条子。“竹麻”二字，很像我教王敬国记账时写的一样。把纸条贴在心口上，闭上眼睛，在默默祝福前方战士，赶快打败日本鬼子，回来穿我做的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