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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路英雄(第三至四章)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方卿    阅读次数:5805    发布时间:2014-06-03

第三章  田螺戏翁婿成反目 借春风火烧刺围城


“闯王”一名,在大西南人很多人没听说过,有些人听说过也无法和马乃屯的马乃联系起来;马乃屯内部,闯王旧部是闭口不会说出真相的,后来收罗进驻的人口更不知道这一内幕了,他们只知道马乃是北方过来的马氏望族,但谁也没有去追根就底……

马乃公通过人生的几多折磨,事业的几多挫折,刚愎自用的性情被磨去了不少,凡事都听木长生先生的策划,把个马乃屯经营得人欢马叫,财富聚集,热火朝天!

才两年时间,由各地逃荒搬来马奶屯居住的牧户就有了250家,马乃为他们修房子,买牛羊骡马给他们放牧分成利润。

他家房宇款式仿紫禁城建筑,九重门楼;取当地布依族栏杆吊脚楼建筑风格,主基调为青灰或天蓝色,木瓦结构;看上去典雅古朴,赏心悦目!整个建筑面积约15亩,周围是3米多高的围墙,围墙外挖有宽5米深2米的壕沟,灌满溪水;前后进门的壕沟上设置木质吊桥,置以滑轮机关----这一切都是木长生设计的。

他对马乃说,为了不让人识破九重门暗示皇宫的机关,他故意把风格设计成当地布依族吊脚楼,以便转移别有用心之辈的视线和思想……

整个放马坪(含马乃屯)的人口,连仆人、丫鬟、长工、护院等加起来已经1500余人口,很多穷困的少数民族青壮年也陆续不断地被招募到放马坪,或为牧民,或为护院,或为耕夫。

招集来的这些人口,民族多达16种。马乃在这里开办教堂,不但请传教士教化天主教,还教孩子们读书认字,为马乃屯培育后备人才;还把从北方带过来的亲兵(全是武功超群者)作为武术教头,开办武馆,让青壮们练拳习武,强身壮体。附近州府县衙皆有学子到马乃屯求学,马乃屯日渐兴盛起来。

马乃为求官府庇护,花了许多银两,上至兴义府、普安州、安南县,下至附近各保各甲进行打点;每年年底还杀猪宰牛,拨出粮米广济穷人,八面拉拢关系,四方收拢人心。于是人们送了他一个“马善人”的美称;官府为了方便管辖,便委任他为新城潘家庄马乃屯保长。马保长上任后,管16甲属地,手下便管理16个甲长。

时年北方战乱不断,南方土匪猖獗,偷盗盛行。为了维护地方社会治安,兴义府伊下发公文,要求各保设立保公所,成立地方“治安防卫团”,团首由保长担任;于是马保长拥有了养兵和领兵的权利。

此举正合马乃公之意。于是,他干脆在马乃屯兴办军事基地,大量打造长矛、短剑等武器,培训军事首领,由官府和马乃屯保提供给养,分派到各甲维护社会治安;马乃屯各色旗帜招展,声威远扬;于是,马乃屯保农人日不关门,夜不闭户,道不遗失----深受官府称赞!官府还授予马保长兴义府政事参议员头衔,但马乃公婉言谢绝。说自己资历浅显,不宜当政,有碗饭吃此生足以!所以人们更见马乃公之豁达、大度,对他更加敬重。

马乃公自通山最后一战失败,妻妾投河自尽或被掳,至今还孑然一身。根据木长生建议,他娶了从通山县带回来的姑娘卞凤凰为妻,一年后生了一子,取名马荫。

根据木长生的策划,卞凤凰为马乃和木长生易容,马乃公逐步朝年轻的方向化妆,木长生逐步朝年老的方向化妆,两年后就逐步回复了两人的实际年龄。马乃公在人前说,自己因取断头山千年何首乌当茶喝,故此越来越年轻;木长生对人说,自己因昼夜操劳,故此老得快些。人们深信不疑,个中缘由在马乃屯没几个人明白。

木长生自从把马家阴阳二宅操心完备,把马家的“撒豆成兵”大柜与“斩龙剑”做法安置后,双目就失明了。但马家的大事小事,依然由他策划;上山、外出、观天象等事,他交由徒弟木蟹办理。木蟹就是他的眼睛和双腿。木蟹这小子天资聪慧,一点就通。在师傅的悉心教导和点拨下,几年功夫就继承了师傅的衣钵,能够单独出马了;对双目失明的师傅木长生,他敬如亲父----后来索性认木长生为父;马乃公也十分赞赏!

为应“十子”之验,木长生建议马乃讨八房小妾,合计九房夫人,和“三宫六院”之数。凭马家如此兴旺的实力,很快,便在管家马占山的筹划下招收了七房夫人,全是当地各甲甲长的女儿或亲戚。

马占山是断头山下老寨河峡谷的一个回族青年,生得虎背熊腰,豹睛环眼,满脸络腮胡子,很有一把腰力,喜欢抱打不平。小伙子今年28岁,生性耿直,很能吃苦耐劳,在断头山一带,做事从不欺软怕硬,就是皇帝老子惹急了,他也可以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他虽然勇猛,但从不乱套,在当地红、黑两道都有些名气。

马占山出生在普安州青山古镇,三岁丧父,母亲改嫁到老寨河峡谷,他也跟着来了。谁知母亲到了潘姓继父跟前才一年,继父又命归黄泉。他与母亲相依为命长大;幼年就是一个孩子王;长大之后由于相貌粗旷和家庭窘困,一直没娶到老婆。

那年老寨河举行一年一度的布衣火把节摔跤活动,小伙子力挫群雄,得了冠军,领到了一头牛的奖品。当夜,有强盗围抢老寨河,专抢老百姓的耕牛。马占山操了一把铡刀,走近路悄悄摸到强人头子罗泼皮身边,一刀砍掉了他的脑袋。

其他喽啰见马占山凶悍,全部吓得跪在他面前叫爷,给他认错。他遣散了喽啰,并警告他们今后不准作恶。

他帮乡亲们截回了耕牛,大家都非常感谢他!

马乃公在老寨河听了马占山的故事,知道他是一个可以造化的将才,以后用得着。于是马乃屯建起来之后,就亲自到老寨河把他连同其老母一并请上山,先做护院头领;后来见其聪明伶俐,处事公平、得体,遂认其为义子,并委以总管之职!

马总管根据木长生先生的交代,知马乃公还差一个夫人,于是又到处寻访。----那时,有钱人家,讨个三妻四妾,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跨过老寨河峡谷的15里地,有一个500多户的自然村寨,叫做大湾堡,属安南县地盘。这里有一户大户人家,姓尹,是明太祖朱元璋调北征南时期的一个千夫长,名叫尹国臣。攻打补纳山胜利后,尹国臣接上峰命令----就地屯兵,缴械开发土地,实行保甲政权管理!

尹国臣听说安南属的老鹰山下,一个名叫地久大湾堡的地方,有一片千顷好良田,是安南属的一个大粮仓。这片粮田为一车姓土著(彝族)所有,人称“车九斗”。

“车九斗”真名叫车前子,他生的龅牙斜眼,大耳阔腮,与尖尖的脑袋一映衬,整副脸盘就是一个三角形。他是黎族,从小油头滑脑,游手好闲;稍大之后嫖赌成性,后来居然拉上一帮喽啰,专在偏僻路径伺机抢人。

有一次,他带着一帮弟兄,到普安州顺发赌馆赌博。这天赌博的场面大得吓人,满桌子的银元堆得像小山。车前子把身上带的银元全部输光了,他赌红了眼,见赌馆墙角有一个盐砵(旧时吃的盐巴是块状的;为了加工成粉状,就选一块石料,中间錾个窝,用铁杵捣盐,故称盐砵;每个大小约50斤),提起来放到桌子上。

“我赌这个盐砵!”

庄家认为车前子是开玩笑,没有在意。开出点子,车前子这方赢了。

“哈哈!小的们,找把称来,看有多重!”车前子咋呼着。一喽啰找来天枰,一称,五十二斤。

“老兄,赔来!”

“哎!车兄,你来真的?”庄家吓白了脸。

“不是真的是假的?我没有输钱给你吗?咹?!”

庄家无奈,把面前小山一样的银元全部给了车前子;还差三斤二两,写成欠条,两天后送还。

车前子把赌来的钱,在大湾堡置办田亩。有了根基,他又连买带霸,把大湾堡千亩良田据为己有,附近百十户失地农家成了他的佃户。

车前子把剥削搜刮得来的金银珠宝等贵重物品,做了一个能装九斗的仓库----“车九斗”因而得名。

由于大西南山重水复,坡陡谷深,交通不便,明王朝对大西南地区只求管辖的名分,对社会的混乱现象不是很重视。天高皇帝远,蛮法大过王法,加上朝廷对征南部队的屯兵政策有意倾斜,所以人们鱼大鱼吃虾,虾大虾吃鱼,各征南部队与土著少数民族的土地争夺战此起彼歇。

尹国臣率领本部一千二百人马,直奔大湾堡来……

车前子听说征南部队要来抢夺他的土地,于是叫家丁加以防备,土坯夯筑的土墙用竹签重新加固了栅栏,棕树杆制作的土炮又增加了五门;在官兵要经过的蚂蝗沟、青岩、新庄垭口设了三道哨卡;还在新庄垭口设了伏兵,下了套马索,安放了两门棕炮,埋伏了30名弓箭手,只等尹国臣的人马到来。

尹国臣攻打大湾堡,只想一介土司有何能耐?荡平大湾堡是轻而易举的事,有了轻敌之心,一路行来和护兵逗趣骂笑,就像去赴宴,而不是去打仗。

“开丧的这个路真是老火到兜!娃娃们快走,听说大湾堡绝色美女很多,今晚上一个赏你们一个;老子也找两个“乌骨鸡”搂抱搂抱,哈哈哈哈!”

“千夫长,你今晚又要老马啃嫩草了!”

“你龟儿子话都不会讲,那叫怜香惜玉;哈哈哈哈!”

尹国臣是个老色鬼,调北征南以来,被他糟蹋的各族女人不下上百人。

在河南老家,尹国臣有八个老婆,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18岁,待字闺中;三个儿子随他从军,都是百人军中取上将之头的货色。

长子尹霸王,生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两眉间一颗大黑痣。此子臂力过人,骑一匹枣红马,使一把三尖两刃刀;马快人勇,很少有人能敌。次子尹霸强,生得面如傅粉,唇红齿白,一个文弱书生摸样。但此子练就了一身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尽使巧力;即使是大敌当前,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摸样,人称“笑面虎”。该子骑一“雪兔”马,使一杆长矛,善用一颗流星锤,十步之内可取人性命。三子尹霸龙,生得短小精干,五官畸形,奇丑无比,七窍洞开,犹显恐怖。此子坐骑叫“黑炭”,亦是百里挑一的名马。他善使一根五尺铁棍,专攻人下三路,展、闪、腾、挪,如蛇形敏捷,任你夺天汉子,最多周旋十来回合,定叫命丧黄泉!

尹氏三雄,是父亲尹国臣战场上的好帮手,所以尹国臣父子率领的征南部队是一支无往而不胜的精锐。

这时,日近晌午。尹国臣父子来到新庄垭口,进入了车前子的伏击圈。尹国臣边走边和护兵摆散白(吹牛),这时忽见前面不远处一只羚羊,尹国臣与两个护兵拔腿就追,追过一个山湾,尹国臣捻弓达箭,“嗖”的一声,射中羚羊屁股,羚羊带箭逃走了。尹国臣待射第二箭,突然马失前蹄,从马上滚了下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脑袋从脖子上飞了下来。两个护兵和尹国臣一样下场,都被绊马索套滚下马,之后被车前子及其部众削掉了脑袋。

三匹马受惊之后,向来路奔回。尹氏三雄见马不见人,知道父亲和护兵已经凶多吉少了,当即气得“嗷嗷”叫。这当儿,只听“轰隆!”“轰隆”两声炮响,便又数十人中炮倒下,接着“嗖嗖”箭羽飞来,又有数十人倒下。等尹氏三雄回过神来,追上山去,只剩下两门棕树炮筒,连个人影也不见了。

尹氏三雄突然丧父,不得不在新庄垭口扎下营来,全营挂孝。就地安葬了父亲及护兵,尹氏三雄拔寨起兵,发誓血洗大湾堡,用“车九斗”的脑袋祭奠父亲亡魂。

尹霸王下令队伍火速前进,不一时来到大湾堡车家屯,1000多人把车家屯围得水泄不通。

戌末亥初,尹霸王下令攻屯。兵丁刚冲到屯堡大门边,屯内棕树炮响了,箭羽像蝗虫一样飞来,兵丁一片片倒下。见硬攻不行,尹霸王传令收兵。

回到营中,尹氏三雄围坐帐中,讨论攻屯之策。

“开丧的敌人防备太严,如之奈何?”尹霸王感叹。

“大哥别叹气!”尹霸强说:“我看可以用水攻。大湾堡不远处不是有个自然湖吗?水位高过大湾堡,正好可以把水放下来,来场“水淹大湾堡”,保准取胜!”

“怎么个淹法?二哥!”尹霸龙问。

“备二千只麻袋,就地装土构筑沟渠;届时派人挖通土坯围墙,放水直接灌入;你看那大湾堡刚好在凹地里,还有围墙,只需两个时辰,保准叫“车九斗”一堡人成“落汤鸡”,缴械投降。”尹霸强十拿九稳地说。

“善!好主意!”尹霸王说。于是当下便派十五骑到安南城去买麻袋。第二日下午买麻袋的人回来,尹霸强当即指挥兵士趁夜间装土筑渠。至寅时,一条一华里左右的麻袋沟渠筑成了。卯时上刻,尹霸王指挥兵士虚张声势攻屯,尹霸强指挥兵士掘土坯围墙,尹霸龙指挥兵士掘堤。

“车九斗”在堡内一边督促乡勇点炮放箭,一边鼓动乡民死守。这时天已微亮,他从观测孔看到,攻堡兵士只是在一箭之遥摇起呐喊,并未前进。他心想:这些兵丁一定是被棕树炮和飞箭吓怕了,所以不敢近前,只要他们进了半箭之地,便命令开火。

侧面,尹霸强指挥的十多个兵士已经开始挖墙。约莫一个时辰,5米厚的土坯围墙被挖开了一个大洞;也就在此时,一股水缸般大小的水流咆哮着灌进堡内。一时间,堡内乱成一团。才两个时辰,堡内便哭爹叫妈,被淹死了不少。土炮没人点了,弓箭没人射了。直到猛水罐得涨跨土坯围墙,堡内无一人生还,惨烈至极!

尹霸强一个“水攻大湾堡”,未动一刀一枪,便解决了大湾堡。尹氏三雄割下“车九斗”的头颅,拿到父亲坟前祭奠。

从此,车家田土尽归尹家。

尹氏三雄在大湾堡附近选了一片开阔地,用十五亩地修建了庄园式的木瓦结构楼房,在庄园周围用土坯筑了围墙,围墙外边种植了5米厚的阎王刺,称之为“刺围城”。“刺围城”外建成一个集市,附近农人每七天到这里赶一次集,交换或买卖货物。后来还真赶成了一个大集市。

尹氏三雄后来到河南接来家小,大湾堡就真正成了他家繁衍生息的地方。----至马乃屯始建时期,尹家已经历时四代,传至尹国臣曾孙倍辈,直系血亲人口已逾500人。

话说这时尹氏望族当家的名叫尹启明,为崇祯三年进士,后考起武状元;名誉上是军队上的千夫长,实则并不在军队上带兵,而是在家拿俸禄。朝廷有战事才调他。他生得跟祖父尹霸强一模一样,也是面如傅粉,唇红齿白,身材高挑;只是性情没有祖父歹毒,也许是没有战争杀伐的缘故吧。

这尹启明代管地方征兵或治安工作。他老鹰不打窝下食,抓兵派款都到其他县份去抓去抢完成任务,因此在周围团转是各色人等的“活菩萨”,很受乡人尊重。但他性格也有弊病:孤傲、急躁、猜疑。

尹启明有八房妻妾,生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任新庄保和箐口保保长,女儿二十六岁了还待字闺中。

那时候,二十六岁的姑娘未出阁堪称老姑娘了。是姑娘生得丑吗?非也!该女名叫尹飞鹰,生的窈窕粉嫩,高挑匀称,鼻如悬胆,眉似柳叶,眼如画眉,口像樱桃。尹飞鹰从小授教于私塾,懂诗词歌赋,熟针工女红,是尹启明夫妇的掌上明珠。尹启明常对人说,此女若是男儿,定能博取功名,有一翻大作为。

尹飞鹰也曾许配过人家,但两门亲事都在“发八字”(定亲)的当晚男方突发疾病死亡,你说怪也不怪?人们传言尹飞鹰命硬,克夫,所以都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

马占山访得这一消息,心道:你尹飞鹰命硬,莫非还硬得过我们老爷么?于是问得女方生辰八字,回到马乃屯告知马乃。

“你找个媒人去提亲,我马某就喜欢命硬的人!”马乃说。

木长生将女方生辰八字一掐,在与马乃公八字一配,发现竟然是绝配,说:“善!此女正是马公的发迹绝配。”

于是,马占山花了50块小洋,到大湾堡尹家寨找了一个媒婆,游说马、尹亲事。

尹启明听媒人说男方是马乃屯马保长,他也曾经听说过马某的为人;只是听说其已经有八房夫人,况且彼已经有了四十多岁,一时难下决断。

“尹员外,听说马乃公乐善好施,颇有人缘,况且生的英雄了得;虽说已有妻妾,哪个大户人家没个三妻四妾;四十岁刚好是不惑之年,男人来说正是方兴未艾的年龄呢!”

这媒婆不枉是吃这碗饭的,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把个尹员外心里那点疑虑打消了。于是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按地方风俗,婚事一般要“三回九转”才能到“洞房花烛”之夜。开始,一年之内由男方请媒人送去女方家三道“首信”;接着男、女方探亲;之后媒人两头“探信”;媒人问准了双方的准信儿,就举行“开八字”仪式,“八字”定了,就择结婚的日子了。

且说“开八字”。“开八字”马占山用十二匹马驮着十二驮“礼信”(牛羊肉、水酒、布匹、粮食、金银首饰等物),十二人各骑一马,跨十二支火药枪,枪上栓着红布,以示吉庆。二十四匹马的马帮,外加长号短号吹鼓手,一支长长的“过礼”队伍吹吹打打朝尹家寨而来!

至寨门边,男方火药枪齐发,鞭炮炸响;女方总管闻声安排人端酒迎接,仍然枪炮回应,一时间山鸣谷应,热闹非凡;看热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远远地围了一大圈。

吃饭间,尹家竟然用马蹄银来做“支高”。何为“支高”?那时没水泥地板,全是泥地,人口多或人来人往的人家,地上的“千脚呢”土包很多,不算平整。当地人谓之“财包”,极少铲掉。由于桌子不平,就找砖头、木楔之类支平桌子脚,这砖头、木楔之类就叫“支高”。尹家用马蹄银来做“支高”,分明是嫌马家带来的银两少了,不好明说,故用此举“讽刺”!

马占山等人忍辱吞声,吃完饭就离开尹家。回到马乃屯备说前事,马乃公心里有了一个“疙瘩”。

这次是结婚了。马乃公挑选了一百二十匹骏马,每匹马身上都写着一个“礼”字,外加金银、水酒、布匹等物,抬着大红花轿,吹吹打打来到尹家。尹家见这次马家“礼信”很大,笑得合不拢嘴。

大湾堡一带全是浮萍烂水田,黄鳝、螺丝很多,这次酒席尹家特意筹办了螺丝黄鳝肉。马乃屯是干旱之地,人们都没吃过螺丝肉。

“这是什么肉?硬是好吃到兜!”席间,新郎官马乃问。

“骡马眼睛嘛!这次为了好好招待姑爷,我特意到普安州买了好吃的骡马眼睛回来,哈哈哈哈……”尹员外开玩笑,其他尹家寨的人也被逗笑了。马乃公哪知是开玩笑,只认为老丈人是笑话自己见识太少,连骡马眼睛都没吃过!

“贵吗?岳父!”马乃公又问。

“哈哈哈哈哈……贵!百十两银子一斤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马乃屯来的人都被笑懵了,于是都闷声吃饭,不再说话。

婚事顺利,第二天卯时出亲,至天黑才赶到马乃屯,酉时三刻才进亲。木长生退了“喜神”,马占山安排“下马饭”,之后一干人等闹新房直至深夜,鸾凤才得以和鸣……

第二天,宴请宾客和送亲客。

为了表示尊重,回敬送亲客,马乃公命人雕了一百二十匹骡马的眼睛,进行招待。殊不知,这骡马眼睛一嚼一颗水,没尹家那个好吃。

“这骡马眼睛怎么没你们尹家寨的好吃呢?”他问送亲客。

“哈哈哈哈哈!”男女送亲客大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姑爷,我们那个不是骡马眼睛,是田坝里的螺丝肉!”

“什么?开丧的不是骡马眼睛?我老丈人为何哄我是骡马眼睛呢?害死人了,我雕了一百二十头骡马的眼睛啊!”

“哈哈哈哈哈!”

“还笑?嘲笑我吗?你们尹家寨的人怎么这么坏呀?!”马乃公冒火了。

“……”

送亲客见姑爷脸色不好,不敢做声了。送亲客本来要住三天,但想想尹员外一句玩笑话害得马家雕瞎了120头骡马,害得大家都不愉快,于是吃完饭便打道回府了;马府也无意挽留。

尹员外听送亲客说马乃居然真雕了一百二十匹骡马眼睛,先是捧腹大笑,继而听说马乃怠慢送亲客,觉得自己丢了颜面,马上发起火来。

“他马乃有什么了不起?养牛养马起家,我把女儿嫁给他,是看得起他;为鸡毛蒜皮的一句玩笑话,敢给我的送亲客甩脸子,真是胆大包天!这样的亲戚认不认算了。”尹员外话虽这样说,也后悔当初不该戏弄女婿!

满三天回门,翁婿之间谁也不提旧事,但两人心里都不舒服,话语尿不到一壶。回门过后,两家基本失去往来,最后由于关系逐步恶化,互相之间产生了吞并之心。但由于双方堡垒都非常坚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相安了近两年。

顺治八年,尹夫人突然有了身孕,怀了十二个月还不生产,急坏了马府上下人等。到了十三个月,产下来一个孩子,头大耳肥,下地能言;可惜尹夫人,只听到孩子叫一声妈妈,便因失血过多命丧黄泉!木长生掐指一算,得知马家真主出现了,但默不作声;他知道天机还不能泄露。只是嘱咐管家马占山找一贴心保姆喂养孩子。

此时,马乃公十子已满(马占山这个继儿也算在内),他的十个儿子依次是:马占山(继儿)、马化荫(卞氏所生)、马化正(龙氏所生)、马化福(殷氏所生)、马化地(唐氏所生)、马化水(岑氏所生)、马化生(周氏所生)、马化真(毛氏所生)、马化蛟(杨氏所生)马化龙(尹氏所生)。

这十子之名,除马占山,全是木长生所取,合起来是:山荫正福地,水生真蛟龙!木长生知道,必须等到马化龙满了16岁,方可兴兵征讨朝廷。

孩子出生,夫人惨死,马乃公真是悲喜交加。按惯例,孩子满三天必须到外家报喜,但马家此况,报喜还是报丧呢?尽管马、尹两家有多年的“心病”,但事情摆在面前,于情于理不得不报!权衡再三,马乃公还是找人抱着一只公鸡(表示报喜),腰系一根白布条(表示报丧),到尹家寨去。

尹启明听说女儿生孩子产难死了,悲愤交加,继而大怒。

“有这种怪事?小孩子平安无事,产妇难产死了?分明是马乃怀恨旧事,保留其子害死了我女儿!我与他势不两立!斩!把那报喜之人斩了!”当即有家丁斩乞来报。

尹启明当下点兵三千,去攻马奶屯。尹夫人闻听,急忙出来阻止。

“你呀,老糊涂了?你斩了报喜之人已是一错;你怎么就肯定是马家害了姑娘呢?世间上难产妇女还少吗?快快罢兵,免得再生祸端;待我老婆子先去马乃屯看个究竟!”

尹夫人带了两个家丁,一个丫鬟,到了马乃屯。马家正在举屯挂孝,请道士做道场超度亡人。只说报喜的家丁偶染小疾,不能一道前来,她先赶过来看看外孙和死去的女儿。她听接生婆陈述了女儿生产及死亡过程,始信女儿他人谋害,只在心中暗暗骂老头子糊涂、糊涂,无原无故和女婿结成冤家。她到女儿灵前哭了一通,之后带着家丁丫鬟离开了马家。

马乃迟迟不见报喜的仆人归来,心中甚是疑虑。安葬了尹氏夫人,他又派家丁到尹家寨找人,那边说已经回去了。但是,偌大一个寨子,加上寨外的一个街,没有不透风的墙。家丁终于在街上听说,尹员外怒杀马家报喜仆人,欲起兵攻打马乃屯被夫人劝回的事,于是回屯如实禀报!马乃听后怒火中烧:“杀我仆人就是杀我!此仇不报,实在难平!”

他问计于木长生。

“合该你翁婿命中有克!”木长生说:“欲攻下尹家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最好用计,切莫硬功!”他叫马乃公附耳过来,如此如此----马乃公点头称是。

马乃公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尹家反而走得殷勤起来。他称说家里将盖牲畜圈舍,需要大量盖房茅草,于是派人在尹家寨外面的集市上大量收购,只运走极少部分,大部分堆放在尹家寨外面的“刺围城”边上。

时间真好混,一晃腊月出头,已经是春风来临的季节了。春风不但吹开了桃花、李花,还把尹家寨“刺围墙”边上的茅草吹得非常干燥。

一天深夜,马占山带领3000多训练有素的兵丁,悄悄摸到尹家寨,一把火烧燃茅草,茅草的熊熊大火把“阎王刺”烧了一大片,露出土坯墙,兵丁们推到土墙,冲杀进寨,把尹家老小杀了个干干净净。从此,大湾堡的千顷良田和地盘就姓马了。----有诗为证:

穷途车子为赌钱,盐砵赢下一坝田;

霸王借得一湖水,淹死大湾人两千。

田里螺丝成祸水,翁婿结仇干戈旋,

从来风水轮流转,善恶报应在眼前!


第四章  收力士打牛荐骟牯 找将才安龙遇缸钵


马乃屯马氏,因吞并了大湾堡尹家,势力大增。大湾堡划归继子马战山管理。此时的马家,已有良田二千五百多公顷,骡马牛羊一万五千余头,佃户一万二千多人口,兵丁一万一千多,私塾三个,武馆两个……在大西南已经小有名气。

马氏始终坚持与当地官僚“勾结”,故此朝廷里边也没什么影响;还多次颁发嘉奖令什么的褒奖马乃,说他维护地方治安秩序有功。

马氏武馆,近期培养出两个“神力”盖世的奇人。一个姓殷,人称“殷打牛”,一个姓文,人称“文骟牯”。

“殷打牛”原名殷大牛,出生在老鹰山下的一个仡佬族村寨----李家寨。殷大牛6岁头上父母双亡,他就给本寨甲长李木林家放牛,成了个十足的放牛娃。首先,李甲长叫他放一头牛,后来年纪满了十二岁,一个人放六头牛;到了十六岁上,就买了十二头牛给他放养。

殷大牛每天骑在一头大牯牛身上,怀揣晌午,头顶篾帽,腰别镰刀,手提梢鞭,嘴里“呀----伊!呀----伊!”地吆喝着十二头牛,朝后山水打龙草原走去……

早晨,太阳才在山嘴露出半个脸,三条通往水打龙草原的放牛路上,就会涌现一帮又一帮牛群,慢慢朝水打龙草原汇集。这是附近四山八凹的放牛娃,赶着牛群到这里来放牧。

等到日上三竿,牛群就像天上一朵朵云彩,慢慢地蠕动着,弥漫了整个草原,好一幅庞大、生动的牧牛图!

到这里牧牛的孩子,来自周围四保三十六甲,涉及新城、普安、安南三个县。每天都有上万头牛马汇集到这里,可见壮观之极!

中午,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下。这时,水牛群就会各成一帮,去找它们的牛滚塘。进到塘里,先来几个“牛打滚”,之后,悠闲地用头推着泥与水的波浪,驱赶着身上成群的牛虻和马蚊;嘴巴磨动,反刍着胃里还没消化的嫩草!

这时,是放牛娃最悠闲的时段。他们也会三五成群,相邀到草原中断的“水打龙”河,脱得一丝不挂,跳进河里嘻戏。

这河之所以叫“水打龙”,是因为年深月久,大水冲掉了2米左右的土层,整条河流底部皆系光滑坚硬的“火焦石”;水从石上流过;当地人喜欢把石头当“龙”----“水打龙”因而得名。

这条河不会混浊;加上有些斜度,水流颇急,长年累月清白见底;河里有十几个阴潭,可供游泳----所以,这条河中午就是放牛娃们的乐园。

河边有些杨梅、青㭎、樟木等树,河沿灌木丛生。放牛娃凉爽过后,也会各选一些地段,做着“挑鸡儿棍”、“提毽子”、“抓子”等游戏。饿了,用镰刀就地刨个土坑,或找三个石头,找来柴禾,生火做饭;菜就不用从家里带了,沿河地段全是野菜,蕨菜、五加皮、芹菜、折耳根……

日子长了,放牛娃们就会相互混熟,于是就会几百个放牛娃聚在一起,或做打仗、接龙、老鹰捉小鸡等庞大的游戏。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人提议摔跤“选王”,只要谁的摔跤技术过硬,他家就推举他为“王”,以后所有的放牛娃都服他管。

游戏规定:每天两次,每次两人,输家出局,赢家等待第二轮角逐。

第一轮淘汰赛,共500人参加,经过四个多月的角逐,淘汰了一半;第二轮为了抓紧时间,组成了四个裁判小组,每天四对进行角逐。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又淘汰了一半……又用了一个月时间,中于剩下一对人难分胜负,一个是李家寨的殷大牛,另一个是文家山的文三牯。

殷大牛我们是知道的。这文三牯呢?他是新城属潘家庄文家山寨子的。文家山寨子全是文姓家族,有500多户。文三牯出生在一黎族佃户家庭,家里亦很贫穷。祖辈都是打草鞋卖为营生,父母租了本寨文太公家2亩3分薄地耕种,有半年全靠挖野菜过日子。文三牯8岁就被父母叫去给文太公家放牛,为的是能让儿子有口饱饭吃。

殷大牛和文三牯,两人通过多次角逐,最后就剩下他俩人一争高下。俩小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鸡蛋大的石头在他们手里可以随意捏成齑粉;水缸般大小的石头,两人都可以轻轻举过头顶;碗口般大小的树木,两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拔起来……

两个人年龄一样,殷大牛水牛眼,额头鼔出;文三牯豹子眼,下巴突出。都有一身紧梆梆、胖嘟嘟的厚肉。脱下衣服,一个身体黑得像碳,一个身体红得像血,两条辫子都因为头发不多显得小而短,而俩人的腿肚子和手腕部位都能够显示出无穷的力量!

两个大力士角逐,真是精彩异常!看热闹的人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

殷大牛抽个空挡,一下子双手抓住对方大腕,文三牯也来个“犀牛望月”,两手紧紧抓住对方胸肌。两小子同时用力,四只脚立时陷进土里一寸多。两人谁也别想把谁摔倒地。僵持一个时辰左右,转着圈圈来到两块巨石中间,两人同时双脚抵住石头,想借助后力将对方摔倒,只听“咔嚓!”“咔嚓!”两声,两人身后的石头同时碎裂,两人同时“噗通“倒地。

“不斗了!不斗了!你们两个同时做‘平肩王’!”裁判喊道。

“我们都服了!”围观的人也喊道。

于是大家走过来,把两人抬起来,举过头顶朝空中抛;接住,再抛!欢呼找到了一对“牛郎王”!

“水打龙”的放牛娃们还有一个游戏节目----斗牛!大水牯们从牛滚塘出来,往往不会急于吃草,而是狂奔着在草原上找陌生的牯牛;找到后,就会四眼发红,摇着双角朝对方橇去,哪头牯牛力气大,角尖利,它就会占上风,对方就会大败而逃----那么,这头战胜了的牯牛,就取得了该群牛群里发情母牛的交配权。----这是自然的牛王争霸赛。

还有人为的“斗牛赛”。就是各地的放牛娃,选出本地出色的牯牛,与其他地方选出来的牯牛,一对一决赛。

“斗牛”结果,胜的一方会获得二十斤螺丝或黄鳝。都是“娃娃头”殷大牛和文三牯头天号召大家满田满坝去弄来的。----至于牛,好打的牯牛没张好皮!即使牯牛偶尔受些伤,东家也不会说什么的;他们吃着牯牛赢回的螺丝或黄鳝肉,还会感到自豪,大加赞赏!

不过也有例外,会有牯牛往死里打架的。有一回,殷大牛放牧的那头黑水牯与文三牯的那头“愣头青”格斗。两头牛斗了几十回合还不分胜负,直斗得双方遍体鳞伤,血流如注,还死死咬住对方,最后双方的尖角相互刺进了对方眼睛。任裁判梢鞭轮得山响两头牛还在你死我活地搏斗!

大家知道,牛打架,人是不能劝的;如走近了,红眼的牯牛是不认人的,也许人就会受伤,这样的例子曾经出现过不少。

就在这关键时刻,殷大牛和文三牯,各自跑向自己的牯牛,两人都双手拉住自己的牛角,两头牛都猛甩脑袋,两人一急,一运力,只听“咔嚓!”“咔嚓!”两声响,两头牛的牛角顿时脱离头骨,活生生到了两人手中。两头牯牛由于流血过多,都倒地死亡。从那以后,放牛娃们把殷大牛叫成“殷打牛”,把文三牯叫成“问骟牯”----意即两人都力大无穷,赛过水牯牛。

“殷打牛”和“文骟牯”两个十六岁的孩子,成了并称的“孩子王”,他们同时也成了好朋友,真是肝胆相照。两人不但力气大,胆子也不小。

话说有一天,两人首先耳语密谋一番,然后殷打牛对大家说:“我们都是穷人,只知道放牛,但大家都没吃过牛肉;大家想不想吃牛肉?”

“想!但哪里有牛肉呢?”有孩子问。

“明天,老鹰山方向的人凑锅碗瓢盆,断头山方向凑盐巴、辣子、蔬菜等,观音岩方向的凑刀具等物,咱们杀牛吃,但希望大家守口如瓶,我和骟牯自由办法,好吗?”

“好!听俩大王吩咐!”

第二天中午,牛们又进了牛滚塘。“殷打牛”命令烧火的烧火,打柴的打柴,大家七手八脚,在“水打龙”河边忙活起来!他与“文骟牯”,跳进牛滚塘把自己放牧的一头牯牛活活抬上来,两人抓住四蹄,放到阴潭里,漂去牛身上的泥浆,然后提到河边草坪上,宰杀之后剥皮切煮!

几百人美美地吃了一顿牛肉,都非常感谢两位“大王”。

再说“殷打牛”,太阳落山的时候,他把牛头埋在山这边,把牛尾巴埋在山那边。回到东家的时候,他谎称说牯牛钻土了。那李木林听说后,带着两个仆人来到山前,只见牯牛脑壳露在外面,于是叫俩仆人扯牛脑壳,只听“昂!昂!昂!”的牛叫声,就是扯不出来!

“老爷!牛尾巴还在山后呢!”“殷打牛”说。

李木林又带着仆人,与“殷打牛”来到后山,果见一条牛尾巴露在外面,又叫仆人去扯。牛尾巴扯不出来,依然听到“昂昂”的牛叫声。

李木林见状,心道:算了,钻土就钻土吧!真是天下怪事样样有,算我倒霉!不好说什么,只得带着一行人回家了。“殷打牛”在心里暗笑着,但表面依然装着默不作声的样子。

第二天,“殷打牛”与“文骟牯”又如法炮制,让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牛肉。这次,你说“殷打牛”又是如何搪塞的呢?

那时,“水打龙”附近的山头上虎豹成群,“殷打牛”与“文骟牯”又两人联手,上到山里打死了一只老虎。他们叫放牛娃们把虎肉藏好,然后他带着一颗老虎头来见东家。

“老爷,今天我们的牛被老虎吃掉了一头。我追到树林里时,牛已被一群老虎吃光了;我一时火起,杀死了一头老虎,老虎头在这里呢!”

“咹?你小子是怎么搞的,昨天放牛牛钻土,今天放牛打死虎?你要小心哦!照这样,我的牛群不是要被你‘放‘光吗?”

“是!老爷,以后我会小心的。”

李木林见“殷打牛”小小年纪都能够打死老虎,所以,虽然丢了两头牛,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第三天,大家又美美地吃了一顿虎肉。

世间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殷打牛”、“文骟牯”杀牛打虎的事传到李木林耳朵里,同时也传到马乃屯马乃的耳朵里。李木林只是把“殷打牛”臭骂了一顿,也不敢动粗;“殷打牛”也知理亏,不敢说什么!

这天,马乃公带着二儿子马荫,来到李家寨李木林家,说是慕名拜访他。李木林听说是马乃屯的马乃公,不敢怠慢,热情款待。

“李公!听说你家里有个帮工叫‘殷打牛’?能否让我见见!”马乃开门见山地说。

“可以呀;这小子有些蛮力;不过马公,这两天我可亏大了。前天放牛把我的牛都‘放’钻土了,昨天又让老虎吃掉了一头大水牛;你说我、我这牛还放心让他放吗?”李木林有些激动。

“李公,这样吧,你这两头牛我给你,外加一百块大洋,让这小子去给我当帮工,好吗?”

李木林本来为这两头牛就想教训“殷打牛”这小子,奈何他连老虎都能打死,不敢惹他;要辞掉他又没理由。这回见好事找上门来了,就顺水推舟地说:“只要马公不嫌弃,我就让给你吧!”

马乃公付了大洋,领着“殷大牛”回到了马乃屯。一路上,马乃公让“殷打牛”给他复述“牛钻土”和“打死虎”的故事。“殷打牛”人很诚实,老老实实地讲起来,只听得马乃公眉开眼笑。他对殷打牛说:“跟着我,你以后就不会饿肚子了,而且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谢老爷!”殷打牛说:“我还有个玩得挺好的大力气兄弟,叫‘文骟牯’,老爷能把他叫来就好了!”

“是吗?你能叫他来跟我吗?”

“他家是文家山寨子的,父母是文太公家的佃户;他现在给文太公家放牛,跟我一样年纪。”

“好嘛!你明天晚上跟我到文家山去一趟,看他愿不愿意来跟我!”

“好的,老爷!”

第二天下午,马乃公与“殷打牛”主仆两人,骑马走了十五里山路,来到文家山。此时天已黑尽,穷家小户都点上了不算太亮的煤油灯盏。“文骟牯”此时已从文太公家放牛回来,一进门见“殷打牛”和一穿着齐整的老头在家里,很是奇怪。

“骟牯,快过来见过马乃公!”“殷打牛”说。

“见过马乃公!”“文骟牯”有些羞涩。

“坐吧!”马乃公温和地说:“听说你跟‘殷打牛’是好朋友?”

“是的,回马乃公,我们是放牛认识的。”

“我家现有千顷良田,万匹骡马,就差人手,你能跟‘殷打牛’去帮我家吗?”

“我……”“文骟牯”看看坐在门首的父亲文老实,又看看站在灶头后面的母亲文张氏。

“你家的情况‘殷打牛’都告诉我了;我是说接你们一家人都到我马乃屯去住。我给你们修房子,分土地给你家耕种,再也别过这种饥寒交迫的日子了!”

“这样的话,那就谢谢马乃公了!”文老实走过来,当下就给马乃公跪下了。

“起来!起来!文老弟,你有此子就是你家莫大的福分!今后到我那里自种自吃,不用交租子;骟牯跟打牛呢,以后就是我的左右手!”马乃公亲自扶起文老实。

“打牛,还不谢过马老爷!”文老实说。

“谢过马老爷!”“文骟牯”一拜到地。

马乃公叫“文骟牯”起来,说:“这样吧!你家这茅草房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文老弟明天到文太公家把土地退了,顺便叫他家重新找个放牛的;交代之后我们就启程,好吗?”

“好的,马老爷!”

是夜,马乃公叫“殷打牛”拿出带来的饭食,与文老实一家共用。马乃公知道,这年头穷家小户挺困难的,所以来之前就备了一些酒饭带在马上。吃过饭,在堂屋里打个地铺,“殷打牛”又从马上取来皮褥,将就睡了一晚。好在马乃公也是穷人出生,受过苦的,所以也睡得挺香。

第二天,文老实早早就倒文太公家去交代事务,文张氏在家收拾一些需要带走的东西。中午时分,他们一行五人离开了文家山,向马乃屯走去。

殷打牛的坐骑因要驮一些文家的物件,所以马乃公骑马,剩余五人就跟在两匹马的后边。

上了老寨河峡谷,便要爬上谷顶。到了谷顶,人困马乏,马乃公叫休息一会再走。

马乃公与文老实夫妇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殷打牛”与“文骟牯”把马牵到有草的地方,两个人就在草地上翻筋斗戏耍。

这时,马乃公说:“你两人过来,一人甩一个石头,看谁臂力大,摔得远!”

“好嘞!”

“殷打牛”和“文骟牯”一人提了一块柜子大小的石头,来到马乃公面前的涯悬边。这道涯悬,垂直到谷底大概1500米,谷底就是一片旱地,宽度有一公里左右。

“殷打牛”把手中的石头来回晃悠,他猛然一使劲,嘴里“嗨”的一声,手里的大石头像生了翅膀一样,朝峡谷中部飞去。还没等石头落地,“文骟牯”手中的巨石也像老鹰一样向第一块石头追去。你说巧不巧?“文骟牯”甩的这块石头,飞过半公里之后居然撞在“文骟牯”甩的那块石头上,“轰隆”一声击得粉碎!----据说下面那块石头有半截砸在了土里面,没被砸碎,老寨河有人用它打了一副石磨和一个兑窝。这是后话,不表。

且说马乃公和文老实夫妇在涯悬上看两小子表演,被两人的巨大神力惊呆了,三人的舌头许久都没收回来。

“想我马乃有如此神力勇士,何愁天下不定!哈哈哈哈哈!”表演结束,马乃公激动不已。

到了马乃屯,已是戌时上灯十分。马府张灯结彩,大摆筵席,以示庆贺。

席间,马乃公向众人描述“殷打牛”与“文骟牯”如何“牛钻土”、“打死虎”、“赛飞石”等细节,直说得众人面面相觑,都把眼睛朝这两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身上瞟。

木长生虽然看不见,但他掐算得出这两人就是马家以后打天下的将军,但算来算去,应该还有一位大力士才对;他摸摸下巴,对马乃说:“马乃公,你访闲应该还有一位呀?这几天,你可以往南方走,还会碰到一位大力士……”

“哦!那好,这几天‘殷打牛’和‘文骟牯’跟着我,我们一直往南方寻找,一定把这位大力士找到!”

“好的,老爷!”“殷打牛”和“文骟牯”齐声说。

……

马乃公带着“殷打牛”和“文骟牯”,往南来到一个叫安龙的地方。这地方有一个很大的池塘,里面有很多荷花,池塘边上全是石头砌就的堤岸,岸边榕树遮阴,垂柳排排,风景自成一趣。

这南方天气,真是三里不同俗,十里不同天。刚刚还在红火辣太阳,才过了一个山梁,这边就细雨纷飞。

马乃公一行见前面有个凉亭,赶快下马避雨。雨越下越大,进而雷电交加,三匹坐骑在亭子外的大雨中淋得直跳脚,抑或打着响鼻。但亭子太小,不可能把马牵进来。

忽然,有个人在大雨中朝亭子这边跑过来,狼狈至极。一忽儿,他已经跑进亭子,坐在亭子一角,身上冒着一股股热气;衣服、裤子上的水,流到亭子的座椅上,又从椅子上流下来,在干燥的地上集了好大一滩。

马乃公仔细一看,见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鹰勾鼻子,蓬头垢面,但隐约中,能看出此人黄头发,黄脸膛,黄胡子;透过那件破衣服露出来的皮肤,也是一色的黄。

不知怎么,马乃公这时的眼睛朝“殷打牛”和“文骟牯”看过来,马上感觉妙趣横生;因为面前的三个人,构成了三种特殊的原色----红、黑、黄。

马乃公一激灵,心想:此人是不是我要找的大力士呢?于是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汉子家住哪里?为何落魄如此?”

“我家是苏家屯的,我叫‘苏缸钵’,是个孤儿。为混口饭吃,白给东家干活,人家都不要;现在已经换了十多个东家,都是嫌我吃得多把我解雇了。我现在就刚从沈员外家被解雇出来!”

“你一顿能吃多少饭?”马乃公问。

“很多!”

马乃公心想,吃得多才有力气嘛!唔!待我先试一试,看他到底能吃多少饭?

这时,雨过天晴,天上的云层不知哪去了!太阳又露出了红红的脸儿,好像愧疚刚才下了一场不该下的雨;荷花池格外清新,许多青蛙又“咯----咕!咯----咕!”地唱起歌来。

马乃公说:“壮汉,天已经不早了,我请你到前面馆子吃顿饭,怎么样?”

“谢谢恩公!”

一行人出得亭来,牵马慢慢行走。绕过一道围墙,迎面就是一条小吃街。这时各家餐馆门前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兴隆。

他们找了一家门前宽敞的饭馆,把马交给店小二喂养,径直走进饭馆,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马乃公知道“苏缸钵”饭量大,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要了一坛土酒。苏缸钵说:“恩公,我实在饿得慌,我先吃点饭,你慢慢饮酒!”

“好吧,你自便!”

“殷打牛”和“文骟牯”才满17岁,还是小孩,不会喝酒,于是马乃公就独自一人饮酒,他们三人吃饭。马乃公还没喝完一碗酒,桌子上的菜和甄子里的饭已经被他三人风卷残云扫光了。特别是“苏缸钵”,麻麻肚子还在叫饿。马乃公又叫煮了5斤牛肉,要了一甄饭,又被“苏缸钵”三下五除二解决了。

“吃饱了吗?”马乃公问。

“不好意思,恩公,才半饱呢!”“苏缸钵”不好意思地说:“就好像饿鬼找着了,肚子老是空涝涝的!”

“店家,再煮5斤牛肉,在来一甄米饭!”转头对“苏缸钵”说:“饱饱地吃,爷有的是钱!”

“苏缸钵”的吃相,引起了店里所有人的关注;大家围过来就为看他吃饭。只见他口不离碗,筷子“鸡点头”一样往嘴里把饭,三五分钟就是一碗。才一会儿功夫,一甄饭又见了底。要知道在平时,一甄饭可以吃15人左右;也就是说,“苏缸钵”一顿能吃40人左右的伙食,你说吓人不吓人?你看他吃完后肚子也不是很鼓,很多人面面相觑。

“你说他饭吃到哪里去了呢?”一客人吃惊地问。

“不知道!”大家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怪!怪!”连马乃公也不得不折服。

“我也不知道啊!这饭哪里去了呢?”“苏缸钵”自己也说不清楚。吃晚饭,他又把马乃公喝了一碗之后,剩下的那些酒(大概5斤左右)就着坛子一饮而尽!这一酒量又吓倒了不少人。

“哈哈哈哈哈!年轻人,吃得是好事!”马乃公笑得前仰后合。大家又被他笑懵了。----他笑的意思,当然只有他知道。

“小伙子,跟我不?我供你饱饭吃!”马乃笑过之后问。

“恩公肯收留,小的当然求之不得!”“苏缸钵”说。

“好,那就随我走吧!”

“嗯!”

“殷打牛”跟“文骟牯”骑一匹马,腾出一匹给“苏缸钵”,主仆四人高高兴兴回了马乃屯。

马乃收将才,也有打油诗一首为证:

老鹰山里殷打牛,断头山下文骟牯,

头天放牛牛钻土,二天放牛打死虎。

一顿三甄苏缸钵,安龙藏着一只虎。

一朝天子一朝臣,马乃屯内聚旗鼓。

青蛙跳井等时辰,福人福地卦里数。

三匹茅草分软硬,一柜神兵在等主!

(......待续)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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