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贵州省作协授予“青年作家突出贡献奖”的贵州文坛新秀、80后作家曹永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了15万字的新作《无主之地》。作品时间跨度从清朝末年到解初前期,体现出百余年前,黔西北人民的生存状态。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原主任、著名评论家吴秉杰在该书序言中写道:“这是和他‘血脉相通、知冷知热的一方世界,多年黏稠的生存体验在其中沉积发酵,时刻纠缠着、炙烤着他那颗属于文学的敏感心脏’,使他想表达。”“从第一眼看到它,我就喜这书名,它有一种纵深感,一种境界、一种气魄和一种含蓄。”近日,记者对曹永进行了专访。
灵感如小马驹,不听我的使唤
文化周刊:读了您的小说《无主之地》,感觉既是现实主义的,又带有魔幻色彩,可以称作魔幻现实主义吗?这样构思是如何产生的?和所要表达的东西之间具有怎样的联系?
曹永:还是先谈写这部小说的初衷吧。毕节电视台的台长李文均原是我的领导。有一次,我与他在阳山公园散步,路边有一幢别墅。他说应该找几个作家、艺术家住进来,给他们提供创作经费。我说如果有这种好事,我不要创作补助。他说你是不是想请假?我问是否可以。他伸出一个巴掌说,半年够不够?我被吓了一跳,原想顶多两个月,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慷慨。
就这样,我从李文均的巴掌上得到半年假期。对于这部小说,虽有大致设想,却无完整构思。所以,就你谈到魔幻主义和现实主义之类的创作手法,当时并没有想得这么细致,只是觉得这部小说,它就该这样写。这可能是写作惯性,就像疲倦需要休息,饥饿需要吃饭一样自然。
很遗憾,在之前的几万字里,我对自己所写的东西茫然无知。写到七万字后,故事终于渐渐清晰,许多想法如同春天的野草,在我的脑袋里疯狂生长。绝望的是,这部作品就像一个小马驹,已经能够自己奔跑,再也不听我的使唤。
我在养育整部作品的过程中,态度生硬,以至这个家伙成长后,劣迹斑驳。它用自己的缺点,还击我的粗暴。我就像所有的父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变坏。
文化周刊:在我看来,整部小说似乎都充满了四个字——想而不得,如镖师郑万全留下遗言,让张腊八和黑狗寻找苗王陶新春,但两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张腊八一心想安定下来,甚至说“镖匪两门,只进一门”,但终究抗不过命运,最后当了棒客;王伯安在猪拱岭当棒客,也是想寻找陶新春留下的宝藏,仍然未得……这样的安排,是表明在那样的环境里,现实才是一切、生存才是一切吗?您想表达什么呢?
曹永:佛门说的人生七苦之一,就是求不得。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是人生常态,是所有人的共同命运。至于说想表达什么,我不知道别的作家是否这样,就我而言,最害怕别人提出这个问题。倒不是说没有构思,其实一个题材,在写作之前,可能在脑子里已经存放几个月,甚至好几年。但要是突然挑出一个东西来问,我会猝不及防,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对于作家说来,作品写完,话也就说完了。
命运在作品里,也在现实中
文化周刊:小说中,张腊八和黑狗两个形象很是突出,一个老实本分,想堂堂正正做人,却拗不过命运,最终做了打家劫舍的棒客,孤苦伶仃;一个心狠,凭着本性办事,拈花惹草,却获得了女主角的爱情,并继承了镖局。请谈谈这两个人物,以及这样的安排。
曹永:张腊八喜欢茴香,但他得不到。他只想做一个老实的镖师,终此一生,最后偏偏变成棒客。想起来有点意思,镖师的主要工作是保护钱财或者人身,但他却变成棒客,专门打家劫舍。这个反差确实让人意想不到。至于黑狗,好逸恶劳,拈花惹草,幸运之神却一再眷顾,先是获得爱情,接着又继承镖局,变成当家掌柜。这不仅是文学作品所描写出来的命运感,它也是真实人生。
文化周刊:整部小说人物对话很少,反思也很少,这是不是暗喻:生活太逼仄,除了活下去,什么都无法顾及呢?
曹永:我自己没有注意到这些问题。细想起来,读者对文学作品的理解,可能超过作者本人。我想没有一个作家能够非常准确地剖析自己的作品,就算他解读出来,估计也会费力不讨好,只会引起读者不满。同一部小说,让一百个人来读,必然会读出一百种东西,这恰恰是文学作品的魅力。
文化周刊:我注意到,小说中的“偶然性”很强,如镖师郑万全的爷爷在战斗溃败时发现鞋丢了,于是扛着旗回去找,不明就里的士兵跟着往回冲,打了个胜仗,由此得到赏识;他的孙子同样想改变命运,但起家是靠池塘里捡来的银子。最终,他们改变命运的想法都失败了。这样的安排,是想要表达基础不可靠,无法实现理想吗?还是直接想说,在那样的环境里,人是无法与命运抗争的?
曹永:我喜欢看地方志,一是语言简练,二是能在里面看到些奇闻怪谈。你提到的这两个小细节,其实就是地方志里面看到。写作的时候,作家就像一个泥水匠,手边有什么能用的材料,顺手就拿过来了。
写作风格是生存环境的反映
文化周刊:想想小说里各种人的命运,便会想起你文中的那句话:“野马冲被大山挤在褶皱里,挤成窄窄的一条。”人们想冲出去,改变命运,却无能为力。请谈谈您对家乡地理环境的认识,以及这种认识对您创作的影响。
曹永:一个作家的生活环境,必然与他的写作风格有着密切联系。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一带的作家写的小说,多半轻言细语,从容不迫,作品里面的人物更是缓慢轻柔。但我们不同,我常常想起小时候自己生活的大地,到处是深邃的沟壑,到处是陡峭的山崖。那些山崖泥土稀少,石头裸露,极其荒凉。生活在那种地方,会无端地感到绝望,心里会憋着一股火。生长在深山旮旯里的人,无论是在真实的生活里,还是在文学作品里,他们都是怒气冲冲。如果把文学地域放在水乡,面里的人物还这么性格暴躁,反倒有些奇怪了。
文化周刊:小说的语言质朴、简短,似乎像那些大山一样,有棱有角,能给人别样的触动。这是您一贯的语言风格吗?还是为了本部小说的表达需要而如此?您是如何看待小说语言的?
曹永:这是我历来的风格。我觉得作家的语言就像穿衣裳,总要找到合适的。而我们自己,很清楚什么尺寸的衣服才是最合体的。有些作家一直没找到自己的风格,就强行创作,结果作品读起来无比生硬,看完一个小说,比咀嚼一块泥巴还难受。
文化周刊:《无主之地》似乎是你的第一步长篇小说吧。对您来说,难点在哪里?最大的感触或收获是什么呢?
曹永:我曾和朋友聊过,就目前来看,有这么一部长篇出来,可以缓解我的压力。因为很多关心我的师长和朋友,常会问我写什么了,我总是无言以对。这部长篇算是给大家一个交待。证明这两年的时间,我并没有完全虚度。但从长远来,《无主之地》可能让我蒙羞,因为它存在太多问题。
文化周刊:作为贵州文坛新秀,外界对您评价颇高,您如何看待这种评价及期待?
曹永:别人批评我的作品,我一笑而过,因为我知道它可取之处。别人夸奖,我也并不十分当真,因为我很清楚自身存在的问题。当然,我也很虚荣,更愿意听好话。虽然有些称赞我并不认同,但多少还是感到欣慰,至少这些作品还有人喜欢。
文化周刊:目前在创作新的作品吗?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曹永:我目前在构思另一部长篇。这部作品,或许同样不会出色,但于我来说,应该有所进步。我试图挑战自己,写出不同以往的叙述风格。我对长篇的构建充满向往,希望对此有所领悟和突破。
人物简介
曹永,1984年生于威宁县,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现为省作家协会理事。作品散件《人民文学》、《北京文学》、《青年文学》、《中篇小说选刊》、《中篇小说月报》、《山花》、《江南》、《长城》等刊物,并有小说被翻译成俄文。曾获首届“紫金·人民文学之星”短篇小说提名奖,贵州专业文艺奖、贵州青年作家突出贡献奖。
【编辑:黄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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