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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面对着天空，端着张开血口的盆，张开着血口吃饭，
这个秋天仍然炎热，赤裸着的纤夫的身体，他们，像盆中的烧鸭；
人们在屋檐底下整齐一排列开，像旁侧的竹竿——围着
建造完全不到一半但似乎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拧巴的小平楼；
丛生的荆棘跟随时间颜色越来越深，灰白的天空，让人忘却了是秋天，是春天？
（没有谁疑问——）
颜容慢慢苍老，镜子里，时间又是一天——
（这个时间，却不是那一个时间——）
青草包围处，亭栏裸空处，零落两个妇女——
乌鸡从屋顶伸出长长脖子，大地一片宁静。除了漫漫野草——
万里长墙
天与地之间，静寂，如黑暗般笼罩——
我躺在天地之间——
似乎有无数的萤火脑海里有声地向天宇升腾——
而身体平静，如极光般——
恰似火箭升起，在一千公里之外——
正这时，一蚊子耳边嗡嗡嗡的不停，恰似火箭脱落的碎片——
而正是这嗡嗡嗡恼人的蚊子，让火箭坠落，大地归于宁静。
万里长墙，五千年文字，一砖一瓦——
女墙上摆满空洞时代的血书，向天空祭拜亡魂，坠落的亡魂，
血书大笑，血书大哭——
文人主宰了白天，诗人主宰了黑夜——
天地间布满黑色的宁静；那是五千年不死的游魂！——
影
我的脚步快又急，它的脚步缓又轻——
我的眼光四射，它的眼光悠悠——
花猫如影一般，与我平行行走着——
荒外的路道静寂又狭长——
我的影子向来不愿意出现，
黑乎乎的在我身体里躲藏着。
不会有人成为我的影子。
但突然的光照射——
影如花猫一般的闪现了——
不知是我的影子今晚化作猫，
还是猫今晚化作我的影子——
江上的小艇流萤般而轰隆隆地前进——
在满是泊停的渔船的缝隙之间。
安宁
远方的灯光，海的尽头，
照的我无法安宁，
四只眼睛，两双眼睛，
今晚的月亮朦胧——
潮有节奏地——轻缓
把远方的枝叶一拍、一拍——
我那要远去的影，又回来了——
梦去梦来，这水浪声——
飘飘荡荡——
那破烂渔船上鲜艳的红旗——
渔灯下的魅影——
一闪一闪——
一起一落——
深夜里的丝竹——
远道而来的乞丐，
是否还在？
走过朱门、冻骨——
走过人与鬼
人与影——
走过灵魂与肉体——
在宁静、炯炯的眼睛，
海的尽头
坐下——
再也找不回公元前的安宁——
秋夜光雾
橘黄的灯，灯光——
布满大地；清冷的秋风——
搜刮着；我走在其中——
秋风渗透了光雾——
还是光雾把秋风笼罩？——
我根本无法感知——
我走进光雾中——
还是秋风渗透了我的血液——
把我笼罩？——
仅仅剩下雨未滴落——
否则无从分辨——
那血雨腥风的天气——
大地无行人——
今夜，多云转阴
忘记脚步如何停止，忘记风的方向——
暗夜尽头的风——
扑扑——
拦江而行，江上的渔船——
形影在播种，白色渔网——
撒播的种子，一颗一颗——
江面上，成行成列——
飘动，穿水的期待——
迎风招展，开花结果——
播洒盐，而收获盐——
五千年暗夜，五千年白昼——
交相轮替……
渔船在暗夜下播种，渔船在烈日下播种——
渔人在星星的火上——
等待江上的种子发芽——
渔人的儿子在月亮的洞穴里——
等待干涸的江上的粮食……
迎着秋风——
渔船向暗夜尽头划去——
今夜，多云转阴——
大地与海交织
大地与海交织——
使我劳悴，使我昏昏欲睡——
伏倚栏杆——
我流泪，幻想大地
下一场百年的雨——
沙漠是森林——
荒原是草原——
或大地与海连成一片——
到处都有鱼——
然而我终于如同将死一般——
忽然清醒，忽然混沌——
清醒中，我计量着
走近我的每一个脚步——
计量着微波的每一次荡漾——
混沌中，我走在
空旷的斑马线上——
我被空气穿过——
碎成了影，化成了黑烟——
路的尽头，两头迷雾——
与昏黄的路灯交织——
天上是夜——
冷与痛
后退，就如同汽车，
眼角的眼泪晶莹闪闪…
却坚持眼睛明亮——
寒风刺骨，冷吗？
你说不冷——
病痛痛入骨髓，痛吗？
我说不痛——
一直奔跑，奔跑——
北风卷雪千里吹踏
在南与北的边缘——
北风与南风重逢，赤道
却以泪的暴雨结束。
忘记了火热，忘记了寒冷——
寒风刺骨，冷吗？
你说不冷——
病痛痛入骨髓，痛吗？
我说不痛——
后退，就如同汽车，
眼角的眼泪晶莹闪闪…
却坚持眼睛明亮——
残垣
踏上阑干——
历史的残垣，回首
前进的江面，一派宁静
在橘黄的路灯的照耀下——
似乎完美无缺，残垣
光线是花岗岩石栏——
咚咚咚...
咚咚咚...
远处的钟声，多么动听——
与黑夜一样色彩的男子，
提着裤裆低头向我走来！
——我惊惧
他要用肉体填补残垣！
或者，加入轮奸的队伍！
时代
借着卑微的光线，看死亡之书，
黑暗里，人不死，却会致盲！
小时候没有光，看生命之书，
少年时候看希望之书、到如今——
从没有光到有光，到卑微的光是强光——
渗透着死亡气息——
百年之树，站立之初，早早地刻下——
瘦削的年轮；侧躺，漫延着窒息的喘息——
本能地翻转，变换姿势，又一个侧躺。
夜风沁着清香，扑鼻直透心地——
从一个侧躺窒息，到另一个侧躺——
观音的安详；这样轻易地——
死亡落在脑背——
降临如赏赐的是肉体渐渐模糊，
灵魂远去，另一种死亡的体验——
酥麻的、希冀一直下去的超离的快感！——
常听说，有人在沉睡中死了——
如果说，是快乐成仙，无法避免——
如果说，是心压迫致死，谁之过？
致盲听见太多，从来没有人宣扬，死亡！
回家
走着，走着……
又是一条迢迢不尽，黑色一通到底的林荫道——
一个包袱，一双赤脚，一双乌黑的眼睛——
又有一个影从黑暗漫漫里来，从黑暗里漫漫走过——
两排的树木与树叶，遮盖了大地、天空——
天与地终于是一种颜色的颜容——
如亲爱的男女，跋涉千山万水——
海枯石烂而走到一起，夜里重逢！——
油水特有的光芒，流动着，道路上——
终于也被隔绝，遇到绵绵的帐幕——
走着，走着……
在悬崖边上走着，左边
悬崖里长满密层层的荆棘藤蔓——
地狱里一般的骷髅拼命往上攀爬的树条——
招摇随风郁葱至死的一丛丛的竹条——
像面对大海，站定——
在大海里寻找白房子——
呵，那空虚的缝隙——
又一个悬崖——地狱的口——
走着，走着……
又是一个天堂与地狱边缘的汽车站点——
没有人物，没有站牌，依然黑暗——
好像一个被遗忘的过客，而不是灵车，
而当一个影的双脚脚步印落——
再也无法分辨谁是过客，谁是谁的过客——
路还没有完，路仍在延伸——
路仍是路，召唤着——
没有影子的影子仍然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
又是一座诡异的桥——
大圈，小条，小圈，大条——横纵交错——
而汽车仿佛找到了久违的永不枯竭的仙油般——
拼命地扫射着光芒，不管是人与鬼……
而脚步，正如没有眼睛，失明般——
错乱地行走于小圈，大条，大圈，小条中——
旋转正如钟表，正如钟表走进蚂蚁——
一切警告在脚步下都沾上泥巴——
一切指示，数字，都忘记东西南北——
走着，走着……
抬头遇见几条黑影在嘀咕——
在喷射黑色光芒的旧宅边上——
不知得是人是鬼— —漆黑看不见脸庞——
然而脚步毅然地，用支离破碎换来
已然模糊了是人还是鬼的脚步——
走向陌生的黑影————
在地狱的喽啰特有的口音中，终于换来方向。
然而终于却也没能辨别出声音的源头到底是人是鬼——
走着，走着……
竭力地又游过了油水大条，小条汇涌而成的海洋——
身体到底没有因腐蚀而溶化，而仍然继续前行——
透发着满身油味而血管里总算还流淌方向的血液——
摸黑来到，雾黑看不见一辆汽车的车站——
三三两两条条影影，或弯曲，或挺立，
或如大楼小宅前将要倾倒的树木般斜靠——
从包袱中我掏出最后的食物，眼睛注视影影游荡而咀嚼——
这是一个饱满的晚餐——
走着，走着……
终于走上了汽车，狭窄的空间里——
不出所料地挤满条条——漂白的黑影——
然而这一辆汽车上，这一个世界里——
仿佛只有我——
肚子里的食物——搅动着，翻腾着——
我晕车呕吐的习惯又要犯了——
大海上，潮水翻腾——
大地上，潮水翻腾——
翻腾的潮水上，太阳午夜升起！——
【编辑：文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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