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刘子凡从书桌前起了身,打开了窗户,冷风吹打着窗户。太阳的余晖苟延残喘的照耀着这个繁华的小镇,路上行人寥寥,又是一场秋雨将要来临。
“时间到了。”
刘子凡打开了台灯,抽出一沓信纸,拿起钢笔,开始写信:“亲爱的上帝,这是我给您写的第99封信,我是多么的爱耶稣,我是多么忠诚的信教者。我看到人在受难,他们住的是泥巴糊的房子,连狗都不如,他们吃的是馊掉的饭菜,连狗都不如。带我走吧,主!带我到天堂,我的心已破碎。”写完之后,他安静跪在窗前,手捧着一本《圣经》,流着泪亲吻了它,起身把它放在书桌上。他用钢笔划破了右手腕的动脉,鲜血顺着手腕流了出来,他大喊了一声,昏了过去,鲜血殷了一片,白色的地毯瞬间开出一朵玫瑰花。
他第三次在疼痛中醒来,不在市中心的医院,是在城市郊区的夜柳村附近不远处的精神病医院。这里环境优美,南方的暖风打这经过,丝毫感觉不到秋天城市的寒气。白色的的墙壁,白色的地板,穿白色衣服的医生,穿白色衣服的病人,每个人的脸都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好像都是些行尸走肉。医院附近都是些铁围栏,以防病人出去作乱,医院的布局像是监狱,门口的大铁锁把医院与外界完全隔离。
“四号床的病人情况怎么样,是否清醒?”杨金对身旁的护士说。
“打了镇定剂,估计要睡一会。”
“伤口处理好了?”
“幸好伤口不深,没有危及生命。他的家人交了大笔的钱,嘱咐我们好好照顾。”
“牌子是几号?”
“A2,林市长的父亲是A1号,他只能是A2号。他是刘氏集团的继承人,不过看这样是回不去了 。”
“房间准备好了?”
“杨医生,没好房间了,我把他安排在D房间了,其他三个室友都是些穷光蛋 ,只有他是A号。”护士在杨子龙耳边悄悄地说道,还时不时的往周围看看,生怕被人听到。
等刘子凡完全醒来的时候,医生和护士已经走开了。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右手腕还隐隐作痛,他第一眼看到了一号床的男人坐在床边用笔在墙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循环往复。他两只发蓝的眼睛下,丑陋的鼻子,长长的胡须遮住了他的嘴唇。 男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子凡心里一颤。
“伙计,你是刚来的?在门外蹲了几天?”三号床的男子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哪啊?”刘子凡小声的说。
“哈哈,关疯子的地方。我们都是这有病!”二号床的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一号床的男人放下手里的笔,坐在地上开始讲述他的故事:“有一天,我拿笔在墙上划啊划啊,墙上出血了,那颜色真漂亮。我疯狂地想试试其他东西是不是也会出血,我就划在了我母亲的身上,接下来是我父亲,后来是我弟弟。他们叫来了穿制服的人,他们用枪对着我的脑袋,然后我死了,哈哈,我就到这来了。”
“你瞧,他又开始讲故事了。朋友,别听他瞎说!”三号床的病人拿了一杯水递给刘子凡。
“这是精神病医院?天哪,我怎么进来的,你们呢?”子凡接过水。
“我饿的不行了,没有饭,没有家。我在门外蹲了半个月才进来,我在养老院蹲了一个月都不成。他们都被我骗了,其实我没病。哎,伙计,你蹲了几个月?”三号床的男人看起来很友善。
“你们没听那些混蛋医生说啊,他是自杀的。”二号病床的男子按捺不住了。
“我以为我死了。”刘子凡叹了一口气,小声啜泣。
三号床的男人递过空水杯,对子凡指了指二号床的男人:“他是因为去游行,打烂了领导的宣传旗子,政府说他是反党人士,他的父亲为了保全他,说他脑子有病,他就被穿制服的人抓来了这儿。你,自杀?这么想不开,我以为你是为了生存,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伙计。”
“我看你们清醒得很,我也是。”
“进来的都有病,伙计。”二号床的男人冷冷的说。
“时间到了,时间快到了。”刘子凡望向窗外,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医院,沉闷的空气好像扼住了人的脖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夕阳如血,连湖水都泛着红光,湖底下有腐烂的尸体,腐烂的骨肉,腐烂的灵魂,腐烂的过去。
死寂的第一天过去了,一号床的病人疲惫的睡下了,接着是二号床,三号床,四号床。医院里不知被人偷放了什么毒药,魔咒般的催眠了每一个人。护士带着口罩离开的时候对他们说:“你们都是病人,而且病入膏肓。”
三天之后,医院开始裁员,大笔的费用使医院的制度运转出现了问题。精神病医院的董事苏招银打算不从工作人员入手,先从病人入手。因为工作人员都乖乖的送了礼,交了钱。至于这群疯子,他没从中捞出一点油水。任务单下发到各个主治医生手中。
“杨医生,先从D编号的开始裁吧。”
“小声点,你不活了啊。”杨金瞪了一眼身边的护士。
“从602室开始?”护士放低了声音,灰溜溜的走到了杨金的面前。
“慢慢把他们放出去,四号床的先留着,他交了不少钱。”
“好的,杨医生。”
刘子凡正在翻阅医院图书馆送来的《圣经》,阳光格外的好,照耀着绿色的窗帘,窗帘一动一动的,好像是跳跃在花朵间的精灵。突然耳边一阵嘈杂声,他起身,关上了窗户,继续看手中的书,他已经背到第250页,那的确是一本工程浩大的书籍。医院又恢复了平静,一直到再一次的夕阳西下。
子凡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抬头看了看西墙上的钟表,已经将近11点,一号床,二号床,三号床依旧是空的。空荡的房间充满了消毒水的气味,卫生间的水管没有拧紧,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显得602室格外凄冷。时钟敲过了12点,他们消失了,他们都消失了,在阵雨来临前的晚上,肉体.灵魂都随着北风飘到北方去了,越走越远,连影子也没有了。子凡永远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带走了他们,如果知道,他也会祈求带走他的。
“时间到了。”
刘子凡打开了台灯,抽出一沓信纸,拿起钢笔,开始写信:“亲爱的上帝,这是我给您写的第100封信,我是多么的爱耶稣,我是多么忠诚的信教者。我看到人在受难,他们住的是泥巴糊的房子,连狗都不如,他们吃的是馊掉的饭菜,连狗都不如。带我走吧,主!带我到天堂,我的心已破碎。”他用钢笔割破了右手腕的动脉,鲜血顺着手腕流下来,他看到灯光慢慢变得模糊,最后闭上了眼睛。这场秋雨来的急,啪啪的声音打在窗户上,像是一曲钢琴变奏曲,医院附近还是静悄悄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喂,先生,您的儿子又自杀了,还要转去别的医院么?怕是活不了了。”
“哎,杨医生,随他去吧。”通话持续了1分钟就草草结束了。
“杨医生,咱真不救了?”护士摘下了口罩,两眼发慌。
“不救了,刘氏的二儿子刚被选为刘氏集团的新任董事长,他只是个养子而已。”
刘子凡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再也没有醒过来,他的灵魂也随着北风飘到别处去了,可能就是到了余华在《第七天》里所说的“死无葬身之地”,那里人人平等。
【编辑:黄先兵】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