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的痛苦就像映山红开了(外四首）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石一鸣    阅读次数：4573    发布时间：2015-04-29

天空那么蓝白云那么白，阳光那么灿烂

假如一直都在太阳底下看满江春水

谁愿意提起，黑夜来得那么快

来得那么猛烈。还没认认真真地思考人生

转眼就随一片秋叶淹没在冬天的寒风里

已经老气横秋，仍然糊里糊涂

仍然在用孩子气来描画眼下的世界

如果我没有大声哭喊出来

天空还会是那么蓝，白云还是白的样子

就因我拼命地大声哭喊，多少场雨像泪水

奔满一张沧桑的脸庞，我渴望

我的脸永远保持着花开的季节

最好是映山红开满山坡，杜鹃啼个不停

那样我就相信，映山红是杜鹃的啼血渲染

那样我也相信，所有的痛苦

就像映山红开在回不去的故里

我也来说一场雨

其实这场雨下或不下，根本管不住我的想法

如果雨在今天下了，我会想到在农月的三月

父亲拖着七十岁的身躯在山坡上练朝天田

那头老黄牛和父亲一样疲惫

那条老黄狗躺在田坎上，被雨打成落汤鸡

就算今天雨它不下，我也会想起父亲终究要出门

朝出晚归，从我离开到回去的路上

我可能走不出父亲那么平平稳稳的脚步

其实这场雨今天已经下了，只是正好我没有遇上

或许是天刚蒙蒙亮，或许在中午，在夜深人静里

我因为沉睡而错过了，就像错过了

那场青春的爱情，错过了花开和看花的女人

错过了千山万水，却永远错不了父亲的村庄

那片田地，那栋木房，一根钎担和一把柴刀

晒在屋檐下的那双历经风雨的七十岁的解放鞋

这场雨是我和父亲的约定，雨下得越大

父亲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最后

我在雨中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驼鸟和它生下的蛋

看着驼鸟，我找不到冲动的感觉

它们谈不上可爱，庞大的躯体，瘦长的脖劲

使我从金银花的细香里，沉入一片湖水

湖泊像从天而降的云朵

碧玉妆成在凹凸不平的丘陵中

更像驼鸟打了一个响屁，一颗蓝色的巨蛋

“呯”的一声，在杂草丛里塌陷成天坑

我和许多人都掉进了里面去

与其说是为了徒步寻找乡村的诗情

不如说是我们生出了无数条蛇的勾引

看驼鸟我们走进了喀斯特洞穴

我们又从破了的巨蛋里钻出来

走遍了这些村庄的命脉，生老病死

上山和下山，犹如驼鸟和它生下的蛋

沉重地藏在了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面对一堵墙

我呆若木鸡，呆滞的眼睛死盯着这堵墙

它横亘在我的前方，我也想写一个像萨特的故事

从无意里碰巧遇见期待的事物

这些事物可能是爱情，或是人们常说的事业

在墙的背面，是的，我期望在墙的背面

就能遇见一个女人，遇见后半生的事情

只要我不再呆若木鸡，只要我呆板的手脚

攀过这堵墙，也许真相就会摆在眼前

但我只能呆若木鸡

用呆滞的眼睛死盯着墙的正面

这里一无所有，空虚得像白色套在白色里

我往死里看，最终发现隐隐约约套着我的影子

我遭遇我的影子在白墙上

我呆若木鸡，我的影子也呆若木鸡

我努力地跺跺脚，我的影子还是呆若木鸡

这堵墙也呆若木鸡，只是我再也

不能移动我风仆尘尘的白花花的身影

观察一朵花

一朵花开着，本来和我没有任何瓜葛

可是当我经过，闻到它散发出来的味道

很像我在哪个路口闻到的女人香味

为此我在花旁驻足，仔细地观察

四片白得可以走进地狱的花瓣

翘着嘴巴去哄蓝得着魔的花蕊

我看见屎黄的花粉，贴在嘴唇上

美得如同三月坐在山坡上看云的姑娘

我看着看着，一只小蜜蜂窜进花里

于是我伸出两片手掌，只那么合而为一

小蜜蜂和着花瓣一起碎落在地

多么可怜的蜜蜂，怎能隔开我与花的相惜

多么香艳的花朵，就这么结束一季

多么悲哀的诗人，花开无意，何苦多情

【编辑：向鹏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