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苏
老苏是四川人。来遵义讨生活三十余载,早被遵义的水土洗去了异乡的痕迹。
推一板车,沿街贩卖一些竹筷牙签檀香挠痒痒等小东西。东西很便宜,买的人却寥寥。有人询价,他停下板车,黑瘦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
大多数时候,他沿着大街小巷茫然地推着车,不知下一笔交易会发生在什么时候。
有时他坐在香樟树下小憩,捋一捋生活苦咸的汗滴。树丛里滴落的鸟啼,会让他莫名的怅然很久。
在无数个早晨或黄昏,他双手掌着板车缓慢前行的身影,被汹涌的人群挤压得只剩单薄的影子,被八月的阳光一点点吃掉。
(老苏现在已近花甲,从未婚娶。他自嘲说,这辈子,板车就是他不离不弃的恋人。)
磨刀人
“磨刀哟!磨刀——”
磨刀人的叫喊带有锋利的词性,割开住宅上空粘滞的空气。一扇扇门窗打开,探出问询的脑袋。
一条四脚木凳,一端固定着磨刀石,常年扛在磨刀人的肩膀上。配一双走街串巷不知疲倦的脚。这是磨刀人讨生活的全部行头。
右手握柄,左手扶着刀背,把生锈的剖面交给磨刀石。磨刀人的眼神比刀锋还犀利。菜刀被砺石撕下生活的结痂,亮出崭新的内心。
每磨一把菜刀,就像一次分娩。磨刀人用汗水、用热血、用手艺人的精诚把刀镀亮。一把把钝刀在打磨的疼中获得重生,重新向生活亮出锋刃。
磨呀磨,刀尖上舞蹈的的青春被磨成满头白发。握刀的手,老茧比树皮还厚。
修表的人
他的摊位在街道的拐角处,一把大伞遮住阳光,同时也撑起风雨。
时间,以零乱的方式散落在柜台内杂七杂八零件里,等待他重新组合。
大多数时候,他都埋头在那些细如发梢的零件里,如伏击的猎豹,闻风辨声,准确捉住逃逸的时间,切开机体的病灶,重新拧紧发条。
这是一个精细活。一块块表或新或旧,或高档或低端,在修表人手里,都是时间的病人。他那把神奇的镊子上,演绎着时间的死亡、静止或新生。修表人取出肉体里的时间装进别人的表里,尘世便迈起“滴嗒滴嗒”的快乐舞步。
修表人把短暂的一生分成若干块表批发出去,只为让他人赚取更多光阴。只一转眼,他的时间挥霍得只剩下满头白发。
“背篼”
城里人对帮别人背东西赚取血汗钱的那一群男人和女人的称呼。他们讨生活的工具是背上的竹制背篼。当然,这群人来自乡下。
闲时,他们三五成群坐在马路牙子边,一句句土语随意绽放。他们的脸有着泥土的颜色,掌纹上还残留着乡下青草的味道。一段张家长李家短的龙门阵就能稀释等待的寂寞时光。
忙时,背篼里的重量把背压成一张弓,在楼梯间拾级而上,喘息声清晰可闻。释下重负,火辣辣的背部才能一点点张开。“背篼”的一天,就是肉体反复收缩与打开的过程。这一过程,肆意滴淌的汗珠和乱窜的夏风撞个满怀,风尖呼一声“疼”!
一碗劣质包谷酒麻醉了身体的疲惫,一个打向乡下的电话会让眼角泛起泪光。出租屋里的“背篼”枕着梦想和牵挂入睡,有时会被梦里长出的稗草惊醒。
起风了,雨来了。“背篼”背起背篼隐入城市的屋檐下。风雨卷起梧桐树的枯叶,几下就不见了踪影。
河道清洁工
残夜,河雾正浓,路灯眨着惺忪的睡眼。在他人的甜梦里,你已收拾好工作的行囊,向湘江河出发。
一条铁皮船载着你,竹篙轻轻一拨,搅碎一河灯影,沉睡的江水告别残夜,欣然苏醒。
长长的铁爪不停划动,钩住可恶的漂浮物和杂草,还有城市昨夜的梦呓!钩住!千万别放松!拖上船头!用力!继续!河道工瘦弱的躯体涌动怒火,他干净的眼里′容不下杂质。他千百次重复同样的动作,像孤独的舞者,江面是他一生的舞台。河岸来来往往的早行人,则是他生命里的观众。一河柔柔的水草摇动如诗,一只铁皮船便是最忠实的读者。
汗水,挂在河道工水纹一样的额头。橙黄色的工作服像岸边饱含艰辛的野菊,盛开在逐渐温暖起来的三月。
老年的河道工,用力撑起竹篙划呀划呀,划出劳动最美丽的弧线;用力拖着铁爪捞呀捞呀,捞出一江碧波似练。
作者简介:
孙礼昌,76年生,贵州湄潭人。默默无闻一小吏。现供职于贵州省遵义监狱狱政科。有小文刊发于《遵义日报》、《遵义晚报》、《散文诗》、《贵州日报》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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