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夏伯嘉教授长年研究欧洲中近古史,中西文化交流史,是为数不多的海外研究西方历史的中国学人。夏教授精通八国语言,近年来研究兴趣转向中西文化交流史并深有造诣,在世界史的视野中对重新认识中国历史文化提出了新的见解。近日,《文汇学人》特约上海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狄霞晨老师对夏伯嘉教授进行了采访。
海外研究西方历史的中国学人
文汇报:夏教授,您好!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您祖籍上海,出生于香港,曾在英、美、德留学,在美国的高校任教,又兼任台湾“中研院”院士。很少有学者有像您这样丰富的跨文化背景,能否请您具体介绍一下您的教育经历?您最初对中国历史感兴趣,后来的专业方向为什么选择了欧洲史?
夏伯嘉:我的父亲是上海人,母亲是宁波人。我是1955年在香港出生的,那时香港还在接受英国的殖民统治。我的同学中很少有人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大部分都是移民的子女。他们大部分都比较实际,希望毕业之后能够找到一份好工作,学理工科的比较多,对文史比较敏感的还是少数。我从小喜欢看金庸的小说,梁羽生的小说,他们的小说都有中国历史大背景,让我对中国的文学、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的中学课程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按照英国的制度,像英国文学、历史等课程都是用英文教学的。历史课程分为两个部分,一是从法国大革命到二战的欧洲历史;二是中西交流史,从鸦片战争讲到20世纪。还有两门课是用中文来讲的:中国文学和中国历史。两门历史课在讲到鸦片战争的时候说法是完全相反的:英国历史课本说鸦片战争是中国人的错,因为中国闭关自守,不愿通商;中文的教科书却说鸦片战争代表了英国的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割据中国,是英国人的错。由此可见,当时香港的教育充满了矛盾,也充满着一种令人思考的刺激。香港本身就是鸦片战争以后才诞生的一个城市,它的历史跟中西文化交流是分割不开的。我出生于香港,可是我的父母亲都不是香港人,所以在这种矛盾的刺激下,我对自己的历史,香港这个城市的历史与整个当代中国的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之所以会选择欧洲史作为我的研究方向,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从正面来说,小时候,父母亲经常带我去澳门。从香港到澳门坐船才一个多小时,很方便。在这座拥有400多年中西文化交流历史的小海港城市里,我看到了有700年历史的葡萄牙建筑物,从而产生了深深的怀古之情,这对我走上对欧洲、西方历史的研究之路是有推动力的。
我虽然对中国历史很感兴趣,但是当时面对着两大矛盾。一是要了解香港诞生的历史很困难。香港一直是一个非常商业化的社会,那时候的文化气息比现在还要薄。现在大家已经可以在书店看到不少关于香港历史的书,很多也是回归前后出版的。但在我生长的年代,关于香港历史的书基本上不出四五本,其中学术性强的都是英国人写的,但他们却从来不用中文史料。这是我选择读西方历史的原因之一。二是对近代中国历史的不同解释,我刚才提到的对鸦片战争的不同解释就是一个例子。在五六十年代的香港做一个中国人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拿的是英国、香港的护照,但这个护照并不等于英国护照,每一次去英国都是需要签证的。在身份上我没有中国籍,可是在感情上、文化上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不知道要怎样研究中国历史,所以决定先去研究西方文化。
文汇报:您在海外的时间很长,是否也碰到过其他研究西方历史的中国学人?您精通8门学术语言,能否分享一下学习外语的经验?
夏伯嘉:最早的一位是何炳棣先生。他是抗日战争胜利后最早出国的一批人之一,博士论文写的是英国经济史。他在自传里指出他在50年代的美国感受到了种族歧视,特别是学界对中国学者研究西方历史的排斥,所以他决定把精力转往中国历史。我在国外碰到的同辈学者中没有中国学者研究西方的;到了八九十年代才开始有年轻的中国学者研究西方。中国学者到了美国,他们的老师往往会劝他们,为什么你们不研究中国本身?研究西方的中国学者在国外往往会受到比较大的压力,这跟语言训练也很有关系。对于中国学者来说,除了英文以外还要学习其他的西方语言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有些中国学者本来可能想研究西方,后来还是放弃了,因为研究中国更能够发挥中文母语的先天优势。
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需要通过德语与法语,通过以后,很多同学都没有继续学下去。但我出于研究的需要,就去学别的欧洲语言,陆续学了拉丁文、葡萄牙文、意大利文等欧洲语言。这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语言训练实在不够,所以一直没有放弃要多学语言,这个可能是我苦学语言能够成功的一个因素。
文汇报:您是欧洲史专家,《天主教世界的复兴运动》对欧洲天主教在宗教改革后的复兴运动作出了全面的研究。天主教往往被视为保守的一派,但您却注意到它现代性的一面。如何评价天主教的保守性与先进性?欧洲史的研究基础对研究中西文化交流史有何帮助?
夏伯嘉:每一种文明,每一个宗教,每一个社会都有它进步的一面,也有保守的一面。基督教教会、天主教教会作为一个历史的现象,当然不能避免受到历史力量的推动,它在不同的时代扮演了不同的历史角色。中世纪的时候,它曾经扮演了进步的角色,发展教育,推动了哲学、神学与科学的发展。但有的时代它也是保守的,尤其是在法国大革命以后,天主教教会代表了怀疑进步思想的力量。他们禁书,抵制新思想。从文艺复兴到法国大革命这段时期,它既有保守性,也有进步性。比如说耶稣会传教是西方与全球的互动,他们做出了一些先进的贡献,把非西方的文化引到西方去。但它在欧洲也有保守的一面,比如对科学、思想、印刷、传播的严格控制等。这也是科学革命在新教国家发展比较快的原因。
欧洲史的研究基础让我对欧洲历史文化背景比较有把握。在中国研究中西文化交流的学者的长处是能够掌握中国史料的复杂性与多元性,可是对传到中国的西方文化本身的历史背景则不见得那么了解。举个例子,我为什么要从意大利开始写利玛窦的传记,就是因为我想把利玛窦所受到欧洲文化的影响清楚地表达出来。
明清中西文化交流史
文汇报:您的《利玛窦:紫禁城里的耶稣会士》披露了外文文献中的利玛窦,展现了晚明不为人知的一面。利玛窦“以儒释耶”的方式引起了争议,却为他个人带来了极大的声誉,也为耶稣会在晚明中国的活动打开了局面。利玛窦成功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后来没有出现第二个利玛窦?
夏伯嘉:第一,利玛窦是一个天才。第二,他所处的年代跟晚清也非常不一样。利玛窦认为中国的古代文化比古希腊、古罗马的文化更加辉煌,中国人不是多神信仰、迷信的民族。可是古希腊、古罗马文化后来成为了西方基督教文化的基础,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宗教文化与民族国家之间不能划等号。鸦片战争后西方传教士到中国来的时候,欧美的白人来到世界各地,都带有种族优越感,那时基督教也已经成为了西方文化的一种符号。在他们看来,西方人之所以能够征服全世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基督教文化本身的优越。明代传教士基本上不会觉得基督教的优越是因为白种人的优越,他们大部分是能够将民族与宗教分开的。
利玛窦觉得中国人很聪明,也非常欣赏中国的政治制度、科举制度。他觉得科举制度能够让中国把最聪明的孩子引到国家精英的位置,可以让最有才智的人去统治这个国家。科举制度虽然在今天饱受诟病,但至少在理论上是一个公平的制度。相较而言,欧洲的贵族社会是通过血统来继承财产与社会地位的,当时欧洲也没有一个像中国科举制度那样面对社会大部分人的公平的人才选拔制度。唯一一个相似的制度就是通过教会来选拔人才,其中耶稣会在其中就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但这一制度也不是遍及全欧洲的。
利玛窦成功的关键是对中国文化的尊敬。他真心佩服中国文化,这也是他多年努力学习中国文化的结果。在异文化中,要受到人家尊敬,你也一定要展示出对人家的尊敬,对别人文化的认识。他通过十几年的努力,对中国的文化下了很深的功夫。利玛窦自从踏上中国国土之后,就没有想过要回到意大利去,他对中国文化的认同也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改变,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成为了中国文人。他诚心接受了许多儒家文化因素,特别是在道德伦理、待人接物方面。他的成功在于能够把自己变成一个中国读书人,尊重儒家礼仪文化,对中国人彬彬有礼。社会伦理方面的儒家思想对他也是有深远影响的。
耶稣会后来也培养过中国神父,18世纪的时候他们也挑选了一些中国的年轻人送到法国去,让他们从头到尾接受整体的西方训练,用拉丁文、法语来学习。可是这批人回到中国以后却没有对中西文化交流做出重大贡献。因为他们去国外的时候还比较年轻,没有深厚的中国文化的底子。当然也有例外,徐光启、李之藻在翻译方面对中西文化交流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另外还有马相伯兄弟,可是这要到19世纪了。在当时的时代环境下,具备深厚国学功底的中国文化人很难同时对西方也有很深刻的认识。我们不能以现在的眼光要求他们学贯中西,作出一种创造性的综合贡献。我想在那个环境里面是不可能的。
文汇报:明清来华的西方人有外交使节、商人与传教士等。如何在世界史的视野中看待他们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中的地位?
夏伯嘉:外交使节和商人在中国停留的时间都很短,没有时间深入了解中国文化。像在澳门通商的葡萄牙人,通常去广州一个月就要离开,他们跟中国人的互动都需要借助翻译。外交使节在中国也不能够停留太久,所以他们通常请传教士做翻译,他们和商人一样都不能长期留在中国生活。
明清时期能够长时间留在中国,深入学习中国文化的只有传教士。独立的汉学家出现得很晚,可能要到19、20世纪了。晚明来到中国的传教士人数其实不多,只有二十几个人,利玛窦是先驱。比较能够承继他的传统是意大利教士艾儒略,可是他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福建省。因为那时明末农民军起义,北方与南方的交通与通信已经中断,北方在农民军的手里,所以北京的耶稣会士也不能与南方的耶稣会士通信。
除了耶稣会以外,明清之际来华的还有方济各会与奥古斯丁会的传教士。他们绝大部分是西班牙人,从西班牙到中南美洲再到菲律宾、中国。他们的经验与路线跟耶稣会是非常不一样的,因为西班牙是通过征服与殖民把基督教带到中南美洲的。他们在中南美洲的文化政策是打击、镇压与消灭本地民族的宗教与文化信仰,他们到了中国之后也执行这一套文化政策。只有少数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大部分人觉得中国传统文化不值得学习,认为那也是迷信的一部分。他们在菲律宾的华侨社会与福建部分区域也取得了一些成效,可是这背后有复杂的社会因素——他们在闽南一些大宗族与小宗族、社会与经济的矛盾中引起了某些宗族对天主教的兴趣。对他们的研究相对较少,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活动的区域相对较小,主要在闽南和广东;另外一方面中国学者在情感方面可能还是比较欣赏耶稣会,因为与中国文化联系更为紧密。所以我们在分析明清传教士的时候还是要区分他们的差会。明末清初还比较简单,因为耶稣会还是主体。到了清代中叶以后就越来越复杂,差会本身的矛盾最后甚至导致了礼仪之争和百年禁教,成为了中国传教史上一个很大的分水岭。
19世纪开始有新教传教士来中国传教。新教教义认为耶稣在世的时候已经开始传教了,福音在那时已经传播到全世界去,所以他们刚开始并没有把传教作为主要任务。新教开始在海外传教得益于海外通商。在1700年以前,在亚洲势力最大的欧洲国家是葡萄牙、西班牙。这两个帝国在1700年以后开始衰落,他们在亚洲的地位相继被荷兰、英法等国取代。17—19世纪中西文化交流史的发展与此紧密相关:荷兰在17世纪开始替代葡萄牙人在亚洲的地位,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支持新教传教士的海外传教,他们投入的资本与人力并没有天主教教会多,因为他们主要还是一个贸易公司,以赚钱为主。新教的贡献有把《圣经》翻译成马来文,以及创制台湾地区高山族的书写语言等。18世纪后期英国作为一个全球商业帝国的兴起,带动了新教的蓬勃发展。法国也是一个强大的海上帝国,支持天主教传教。所以后来中国的天主教事业从葡萄牙人、意大利人的手里转到了以法国人为主的传教士手里,这跟法国国力、帝国殖民地的海外发展有直接的关系。
从欧洲认识中国
文汇报:18世纪欧洲为什么会出现中国热?
夏伯嘉:欧洲出现中国热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是由于瓷器的出口。瓷器在明代已经开始大量出口,葡萄牙人把瓷器经印度运输到欧洲去,后来荷兰与英国人的直接通商也是源于出口中国瓷器。欧洲甚至出现了模仿中国瓷器的技术。这是中国热兴起的艺术因素。
第二点与耶稣会有直接的关系。1678年,巴黎出版了拉丁文版的“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没有翻译,因为篇幅太长了。这是“四书”第一次在欧洲出版,在欧洲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也是欧洲汉学的奠基性著作。“四书”的翻译凝聚了几代耶稣会士的心血,利玛窦就参与过“四书”的翻译。“四书”的译本作为耶稣会士的教科书代代相传,传到清初的时候已经有不同的版本了,广州中山大学的梅谦立老师有相关研究。耶稣会士还翻译了一些文学作品,像《赵氏孤儿》就是法国传教士翻译的,曾经在18世纪的法国、英国引起过重要的反响。
第三点与礼仪之争有关。中国礼仪之争最早是教会内部对教义的争议,在中国具体表现为天主教徒是不是可以祭祖这一点上。这个争议不仅涉及中国礼仪,还涉及印度、波斯的教徒是否能够同时信奉某些自己的民族礼仪。对于天主教教会来讲,这是一个全球传教的争议,最后也引起了欧洲思想界的广泛讨论。这可能也是欧洲中国热的一个间接因素。
文汇报:欧洲传教士与明清时期的中国社会有怎样的互动?对我们重新认识中国明清的思想文化有何启发?
夏伯嘉:在科学方面,耶稣会士往往有很好的科学基础。利玛窦受到中国知识阶层欣赏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很好的数学、天文学、逻辑学等科学知识。这并不是利玛窦的特殊性,而是耶稣会本身训练的结果。在耶稣会书院里,数学是必修课。虽然大部分耶稣会士不会把数学作为主修方向,可是利玛窦在数学方面下过功夫。他并不是特例,欧洲也有耶稣会士同时也是杰出的物理学家与天文学家。清代数学的复兴与晚明西学的传入也不是没有关系的。康熙对西方文化,特别是对数学、天文学是很有兴趣的。我在台湾的故宫博物馆看到过康熙用过的一些三角、圆规等数学工具。数学家梅文鼎也受到了西学的影响。北京的韩琦老师已经在这方面做出了研究,他认为中国数学的发展跟西学的传入有很深厚的关系。
在哲学方面,明清耶稣会士喜欢和中国人讨论哲学问题,当然也涉及到宋明理学。这是因为耶稣会士接受了良好的西方哲学训练。他们把这些当作治学的第一步,因为哲学最早、最初级的课程是逻辑学。他们读亚里士多德的辩证法,因为学习辩证法之后才能够理清哲学的问题。有了逻辑学的基础之后,他们再去读神学。在神学方面,《圣经》是主要的课本,但它并不是系统的著作,所以需要通过辩证法这种哲学的方法来整理出一些有条理的教义。在利玛窦等传教士看来中国哲学最大的贡献是伦理学,最大的缺点是没有逻辑学。中国没有逻辑学跟中国学术史的发展有很大的关系。先秦的名家与墨子的思想中有逻辑学的方法,可是名家在战国以后就没有了;《墨子》也不是显学,不是科举要读的课本,它的传播在中国也不是很普遍。 《墨子》其实是注重用逻辑的方法来做辩证的,可是它对中国儒家主流文化没有产生过很大的作用,所以这是中国跟西方哲学的很大不同。因此,龙华民用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来批评中国的哲学,艾儒略用亚里士多德的灵魂三分论来驳斥宋儒的天人合一理论,都是有这样的背景。他们在耶稣会接受了西方哲学的训练,所以他们就会自然而然地在面对中国哲学思想的时候用到这些原来的思想基础。
在语言文学方面,传教士为了学习中国语言用罗马字来为汉字注音,其实对中国语言学,特别是音韵学的发展影响很大。其实这是中国语言学里面最难的一门学问,因为汉语书写本来是没有语音可以记载的。罗明坚和利玛窦编的第一本《中葡字典》里面就用拉丁文来注语音。后来比利时传教士金尼阁对中文字音作了一个系统的整理。赵元任是中国音韵学的鼻祖,他就读过金尼阁的书。此外,明末来华的欧洲传教士也会写诗。因为中国人喜欢以文会友,文人聚在一起喜欢作诗。耶稣会士也受到这种风气的影响,罗明坚就写了一些诗。他的诗应该是自己写的,因为在押韵等方面都不太准,可是总体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很长时间内我们都不知道耶稣会士写过诗,直到1990年代才有人发现并出版。利玛窦没有写过诗,但有很多文人会赠诗给他,包括李贽。我在罗马看到过一个手稿,是用中文白话文写的,年代很难确定,但好像是晚明的。写的是传教士跟中国人讨论为什么一夫一妻比一夫多妻要好。虽然没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但是它是白话文的对话体。这个比较像文学的体裁,是很有意思的。
以前我们会觉得明清时期的中国是一个封闭自守的国家。研究中西文化交流史之后,我们会发现其实中国自古到今都是与域外文化有互动的。所以我鼓励年轻人多学外语,到外国留学;看问题要更宏观一些,既从中国文化的角度,也从世界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历史学家是在跟历史、跟古人对话。要是我们有更丰富的历史对话,就会有不同程度的精神生活,可以把我们实实在在的生活更加丰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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