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献平:河北沙河人,生于1973年。作品见于《天涯》《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山花》《诗刊》等刊。曾获第三届冰心散文奖单篇作品奖、全军优秀文艺作品奖、首届林语堂散文奖提名奖、在场主义散文奖、四川文学奖等数十项。已出版有《匈奴秘史》《梦想的边疆——隋唐五代时期的丝绸之路》《沙漠之书》《生死故乡》《沙漠里的细水微光》《历史的乡愁》及诗集《命中》等著作。中国作协会员,现居成都。
朝潮:献平兄好!我们有联系应该快二十年了吧,缘悭一面。在人际交往中,你最不喜欢什么样的方式?
杨献平:确实的,朝潮兄。这些年来,最难忘、联系最不多的也就是你了。当然,这些年来,逐渐淡漠了各种联系,这也是人到中年的通病之一。慢慢明白,人生的主题是孤独,而途中所有的相遇都是命中注定的,有些人久一些,有些人无非一面。
有些人一面不见,但心有灵犀;有些人整天一起,最终可能还是陌生人。
我时常能想起当年,在西北时候,写东西,纯属自娱自乐,自我意义的记叙和呈现。而你在《中国铁路文学》(现改名为《中国铁路文艺》)发的那一组习作,她对我的意义是,使得我从散漫的不自觉的所谓文学书写中,开始有了一点文学创作的意识。
这等机缘,我一直作为恩遇。
朝潮:作为文学编辑,什么事让你感到愉悦?最大的困扰是什么?
杨献平:按照我以前的性格,面对此问题,我一定会说,文学在这个年代,其实没有什么意思。但作为一个从事文学编辑出版的人员,面子上的话还是要说一些的,即,在编稿子过程中,最好的是发现好作品,而且是无名作者的好作品。这是最愉快的事情了。
文学终究是细水长流的事情,是一代代人的事业。任何一个年代,主流媒体不可能将所有的好作者和好作家一网打尽,总是有些人因为各种问题和原因,隐没在众声喧哗之外。一旦有这样的写作者,诸如作品的别异、独立、深邃与妖娆,都是可喜可贺的。
文学是什么?在当下,谁也说不清楚了,其中原因,在其中的人大致可以想见的。
最可怕的是,当文学写作成为某种工具性的东西,诸如以此而如何,而团伙,而朋党,而之外的某些联结……文学就不是文学了。
困扰的还是投稿。我个人也是作者。对于作者,我想说的是,第一,对于投寄出去的作品,最好不闻不问。问什么?问和不问的结果是一样的。第二,写好的稿子放一段时间,不要急,多次检查和修改,尤其是语焉不详与表述错乱的语句,还有可恶的错别字。自己满意还不好,特别满意的时候,可能把握大点。第三,世上没有应该什么、不应该什么。第四,现在的文学期刊编辑不可能都一门心思扑在稿子上,都是人,有自己的各种俗事。所以,不要催。第五,文学是个人的孤独的事情,写好,写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这就对了。
朝潮:不少知名作家的作品已经大失水准,依然出现在各种期刊上,人和文字相应地油腻虚胖了。面对知名作家的质量欠佳的来稿,你会如何处理。
杨献平:我说了很多次这样的话,当下咱国文学最缺乏的是原创性。放眼下去,似曾相识的太多,二手资料、三四手材料生发的东西甚嚣尘上,喝彩声一片……呵呵。原创力的一个特点,就是“本土的,本我的,本在的,独有的和无法复制的”。现在可复制的东西太多了。站在巨多的资料上再加点个人看法,化解一下他人的话而洋洋洒洒的也太多了。
很多人以为,入了这个围,获了哪个奖,才是名家,其他的都是非名家。读者怎么认为都可以,但是刊物编辑也这么去操作,我只能哈哈。
对于成名的作家,大致是编辑编辑,直接推荐用。
名家在咱国,是和资本家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性质是一样一样的。
话再说回来,很多成名的作家,都很厉害,爱惜自己的羽毛,很多作品并不失水准。这跟他们自身的修炼和自我要求是分不开的。
另外一个事实是,稿费低的杂志,名家是不给稿子的。也难怪人家,一年就那么几个中短篇,能拿高稿酬,还能扬名增辉,何必给你稿费低的杂志呢。
还有一个事实是,文学是不完美的事业。
任何人的写作都是如此,只有极少数的天才,穷尽人世,参透万象,而卓然成天人一般的绝世大师。但这样的人,几百年可能才出几个。
朝潮:《野草》编辑比较重视年轻作者,选过不少九〇后的个性作品,好几位还是处女作。不过极大多数年轻作者还是“继承”了老前辈那种叙事,我个人没法接受。你会特别关注年轻作者吗?
杨献平:我正儿八经写小说,也就是今年才有了点感觉。我觉得技术或者说新的手法和方式,是现在年轻人最得心应手的,也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人最可怕的,不是你多年轻和多老迈,关键是你老在自己的老路或者某个阶段打太极,转圈圈,那就是问题了。
新的作家有一些浑然天成或者说与生俱来的东西。我以前说过,85年之前出生的人,大致还是农耕烙印深或浅一点的人;90年代之后的人,站的是全球化的背景,是真正的现代人,新新人类。在写作上,他们或许会有向前辈致敬的诚意,但写东西永远是个人的事情,个人的荣耀和失败,我想,怎么新怎么来,怎么别致和不一样怎么搞,这应当是新作家的强项。
但根本的问题,作家这个行当,哪有新旧,老和幼的,谁写得真的好,谁就是老家伙——老道而有创造力的家伙。
《野草》是先生故乡的刊物,按照惯常的级别划分,虽一地,而野草却蔓延天涯,声名赫赫。
杂志和评论造势新生代,是本分,但大家都拥抱新世界,怕新世界承受不了,还不如,先放出一片荒原来,让人家自己走走,说不定,比一窝蜂似地搞人家,最终效果可能要好得多。
朝潮:说到杨献平,忠实读者通常会想到“巴丹吉林”,这个地名对你来说有着什么意义?
杨献平:参军到巴丹吉林沙漠,是一个命运的安排。自己后来写点小东西,承蒙各位老师的扶持和关照,发了一些有关此地散文和诗歌,因而也博得了一些小名,实在是巴丹吉林沙漠于我的恩典。是那一片王维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诞生地,以及千古第一伤心将军李陵由此出塞而终生未归的瀚海泽卤,给予我这个陌生人、以及多年在风沙中沉浸的“笨人”的一份精神厚礼。
对于大地,哪怕片隅,我们生存其上,它又给予我们一切,让我们苟延残喘也好,洋洋自得也好,清净淡泊也好,我们唯有感恩。
朝潮:你最喜欢的休闲方式是什么?
杨献平:坐在空空的院子里,一个人喝茶,抽烟,看天,想心事。最好是空寂的山间,森林,流水,月光和星辰。
如果再天籁一点,那就是古老的道观和寺庙之中。
朝潮:你最近在读什么书?有什么书是你一生难忘的?
杨献平:最近在看有关成都的一些书。
司昆仑的《新政之后:警察、军阀与文明进程中的成都》,贾雷德·戴蒙德《崩溃——社会如何选择成败兴亡》,《野果——托尔斯泰短篇小说》,《华北的暴力和恐慌——义和团运动前夕基督教传播和社会冲突》等等几本。
一生难忘的书,目前能迅速想起来的有如下几种:《通往奴役之路》《红雨——一个中国县域七个世纪的暴力史》《白鹿原》《重负与神恩》《道德经》《易经》《心灵史》。
朝潮:对于《四川文学》的投稿作者,你有什么话想说。
杨献平:写,写下去,写得好一点,再好一点,更好一点,不惟此地,整个天下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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