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斩白蛇刘季举众,招群英陈涉称王
却说葛婴献计取铚县,县令得蕲县援书,果然中计,思忖:“蕲县若陷,则蕲东诸城难保,我县自危矣!当援之。”遂遣兵将数千来救。其军行于半道,不知埋伏,松懈无备。陈胜、吴广于密丛两侧杀出,以弓射之。彼军死伤半数,余众请降。葛婴得知彼军战败,遂遣二十员兵归至道中,拾其旗帜。至铚县城下,婴命士卒竖起铚旗,诈言破贼凯旋。城上将士见其军挂着铚军大旗,皆以为是己军回城,遂开门相迎。哪知葛婴入城后乘官兵无备,引兵冲锋,杀得官兵血流成河,哭天喊地。县令无奈请降。而后攻鄼、苦、柘、谯等县,十数日间,皆下之,兵至万余。
陈胜入城,得六万人来投。陈郡守渐觉自危,急书飞报朝廷。时赵高弄权,接其表书,隐匿不奏。三十员儒生奏秦二世曰:“楚民造反,陛下当起兵伐之,乘其羽翼未丰下手,最易克也,不然,坐等其大,将祸及朝廷矣。”秦二世闻言大惊,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群儒中走出叔孙通,奏曰:“自陛下承祚以来,严修律条,理施刑法,使百姓安居,无不钦服;倡盗自危,不敢轻犯,诚陛下宏威耳!然楚地偏远,故有小盗,皆为各地将尉之力平定,众儒生不闻窗外之事,实乃谬论,岂及陛下之宽博圣明哉!”那秦二世向来爱听奉承之词,自然喜上眉梢,曰:“卿深谋远虑,真国之英才也!”遂赐之丝绸二十匹,锦衣一件,迁为博士。
及众散,诸儒责问叔孙通曰:“公何故于天子面前溜须拍马,出此阿谀之言?”通曰:“唯明哲保身耳!若不顺其意,则天子恼怒,我儒岂能全哉!”诸儒皆悟。次日,通托疾还乡,朝薛县而去。旬日后,秦二世又一一私询众儒,曰:“楚民作乱当为何?”众儒之中或言为反,或言为盗。秦二世大怒曰:“我大秦以法治国,安有反耶?”遂将言为反者尽皆囚禁。满朝文武震怖,自此朝中无敢直言进谏者。后人有诗叹曰:
不辨贤愚与逆忠,暴君自灭筑枯冢。
大秦社稷焉长在,转头他朝竟为空。
却说陈胜自占蕲县,安抚百姓,四处征兵。各地苦于秦法严苛,杀郡守与县令以应陈胜,竟众至三十万。先后有魏人周市、陈留人吕臣、铚人宋留、广陵人召平、汝阴人邓宗来投。陈胜大喜,设宴招待,皆拜为校尉。
召平曰:“既得蕲地,可一鼓作气,直下陈县。陈县钱粮丰厚,人力充沛,交通南北,贯连东西,尝为太昊伏羲氏与神农氏之国都,如此风水宝地,必有神灵护佑,将军宜速取之,为立国之本。”陈胜大喜,留吴广守城,自引三万将卒来攻陈县,不数日攻克其城,入城安民,此战以宋留之功最大,遂拜之为陈县令。
陈郡守见陈县已破,弃郡而走。陈胜遂得陈郡,使吴广四处张榜,以安郡内百姓。广曰:“此城中有一名士,名曰蔡赐,将军何不请之?”胜曰:“久闻其名,只是不知其所在耳!今既知彼在此,吾当亲自请之。”乃去,至其所拜谒。
蔡赐出门迎入,陈胜见其白发苍苍,颔飘三须,松形鹤骨,颇有仙人气概,心中暗自赞叹:“真神人也!我志必得其助。”于是忙作揖,谓之曰:“今秦朝残暴,凌迟百姓。愚不度德量力,欲兴大楚以救天下,无奈智穷计竭耳。久闻前辈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能得前辈相助,则兴楚有望矣!”赐抚须摇头,长叹曰:“蒙将军错爱,某乃慵叟耳!无力担此重任,望将军另求一贤人相助。”胜忙屈身作礼,哀声求曰:“楚军将士皆望前辈如婴儿望父母,若请不得前辈相助,愚有何颜面对诸将士耶?况天下苦秦已久,前辈若坐视不顾,则百姓何安?”赐感其恩,遂出门相助。
蔡赐曰:“感将军器重,某不才,唯愿荐一人于将军。”陈胜曰:“何人?”赐答曰:“周文也,字章,亦为陈县人氏,尝先后效力于项燕、春申君,今虽已年过六旬,然可堪重用。”胜颇采其言,乃亲至其所请之,周文迎之。胜见文鹤发童颜,颇有气概,曰:“愿得周公相助,以破暴秦。”文见胜重己,甚为感动,曰:“老朽必以死报将军。”胜慰之。拜之为中郎将。
话分两头,却说秦二世登基后,念始皇平天下有功,欲为之筑陵,乃传诏至各县,以征天下民夫服徭役。时年刘邦四十八岁,受县令之命,押送数百役夫往投骊山。行有多时,邦觉人渐少,知有亡散者,幸为从卒捉住一人。邦问其人曰:“汝等何故私逃?莫非不知罪重乎?”其人泣曰:“徭役甚酷,略有误犯则受痛挞,从而事之,若非累死,便遭刑死。小人宁负丧命之险,亦不罹此苦灾也。”邦悯之,释之而去。
又行了些许时日,竟至芒砀山,刘邦点拨人数,知又少数十人,暗忖:“依如此之势,比至骊山,估摸人几散尽矣,不如放之归去。”于是停驻于此,饮酒甚酣,因曰:“若至骊山,汝等必受苦役,难逃伤残。况已暗走数十人,吾亦难免死罪也。不如放汝等逃去,吾亦将归。”众人皆跪拜曰:“我等谢亭长大仁大德,若有来日,必当厚报。”乃去十之八九,唯数十人愿与之同行,抄小道而归。
是夜,行至一泽,刘邦恐陷,命一从卒至前探路。俄顷,从卒回报:“前方有一条大白蛇,蜿行如风,当道于前,吾等须绕道而行。”邦笑曰:“莫非有妖物作祟,吾须往见之。”余者惊惧,皆跟于邦后。邦暗忖:“若因惧蛇而退,乡人闻之,必耻笑吾胆怯。”于是领众人同行于前,约数百步,忽闻得密丛处频频风响,涌出一条三丈白蛇,眼大似卵,齿如锯张,唬得众人大惊失色。邦壮起胆气,挥动利剑,向白蛇斩去。那蛇蜿行闪过,使剑斩空。正巧,白蛇因急躲其剑,头正撞中一大树,疼滚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刘邦乘蛇翻滚无备,一剑斩去。蛇竟为两断。又前行百来步,倏闻蛇亡处有老妇哭声。邦复归蛇所,问老妇曰:“大娘因何悲泣?若有用处,吾当助之。”老妇曰:“吾子无辜,却遭人杀戮,故哭之。”邦正色曰:“王法犹在,何人竟如此横行,若为刘某所擒,当治其罪。”老妇对曰:“此仇非汝能报也。”邦问其故。老妇手指蛇尸曰:“吾子乃白帝之子投胎转生,因其贪顽好戏,适才化白蛇当道,为赤帝之子所杀。”众人大笑曰:“此必狂妪也,不足为信。”唯邦窃喜,暗忖:“昔日慈母常言梦遇赤帝,腹寄其子,而后生我,谓我为赤帝之子,我固不信。然今观其言与老妇暗合,莫非天意乎?”正思间,老妇骤化为清风而去。
众皆讶异,唯刘邦镇定自若,告诸众人以身世。从卒曰:“亭长既为神灵转世,必有天佑,今何不揭竿举事,以救万民耶?”邦曰:“久有此意。”众人遂推邦为主,沿途募众,竟至数百人,以为起事之本。后人有诗曰:
英雄起身微末中,芒砀揭竿义心同。
来日当际风云会,留名青史万世功。
沛县令闻知刘邦释囚后私逃,勃然大怒,乃撰榜通缉,擒住邦之家小。邦妻吕雉虽年过三旬,却颇有几分姿色,引得几员狱卒戏辱。狱长任敖,素与邦交善,见雉受辱,大怒,掣竹鞭于手,谓狱卒曰:“狗厮鸟,安敢无理。”便举鞭痛打,每人受挞一百。狱卒泣曰:“狱长饶命,我等知罪。”敖遂止,乃命之为吕氏磕头谢罪,狱卒不敢不从,后敖告于萧何。
萧何乃沛县主吏椽也,与刘邦素善,面如冠玉,唇若抹朱。平素勤而好学,才思敏捷,通晓律令,寡言又能识才,怀佐世之能,知秦无道而难以长久,拒朝征辟,尝畅谈于邦,方知其为人中龙凤,遂以知己视之。及邦有难,何必助,常佑之。昔日邦至咸阳服徭役,吏皆送奉三钱,而何独以五钱与之。邦乃感念不已,待之如师。
值萧何急至县署告曰:“刘季虽犯重罪,然其妻子未涉此事,实属无辜,何不释之?”县令因敬何之品性名望,遂放吕雉与孩出狱。雉便依天子气之所向至芒砀山寻刘邦,以事之先后告之。邦赞叹曰:“萧何、任敖真吾之莫逆也。”乃与众人叙之。
却说陈胜自领陈郡,鼓气全作,于各处求贤。有大梁人张耳、陈馀;陈县人武臣、邵骚;胜拜四人为都尉。
张耳少时为魏公子无忌之门客,尝因惹事避祸游于外黄。时外黄一富豪有一女,姿貌甚美,却嫁于庸奴,后逃婚,避于父之门客家中。其门客素知耳贤材,乃谓女曰:“欲求贤夫,须适张耳。”女从其言,与夫绝,嫁于耳,并以厚物赠之,耳故以致富,多与贤人往来,声名鹊起,能招千里客。
陈馀素好儒术,数游赵地苦陉。富人公乘氏因喜其才,以女妻之,后识张耳,因耳年长许多,余待之如父,耳亦视馀为子弟。二人相结为刎颈之交。
秦之灭大梁之际,张耳仍居于外黄。刘邦为布衣时,尝与耳遇,二人一见如故。邦乃随耳游历,客居数月,终挥泪而别。
秦灭魏数年后,为免当地豪杰生乱,乃以千金购缉张耳、五百金购缉陈馀。耳、馀遂改名换姓,俱逃至陈县,职任守卒。某日,一吏因过鞭挞馀。馀欲起身还击,耳轻蹑足至陈余身前,阻之还击。及吏去,耳乃引馀至桑树下,数之曰:“始吾与公尝何言?欲成大事,须能忍耐,今汝岂能因受小辱,而欲杀一吏以致祸乎?”馀然之,惩己谢过。时秦以诏书购缉二人,二人却借门吏之权而令他人行事,遂未受捕,数年相安无事。今闻陈胜欲除暴秦以救民生,故复原姓名,至此相投。
却说陈胜因收拾人心,禁绝侵掠,四周张贴榜示,云除暴安民之意。召三老、豪杰议事,问及善后事宜。三老、豪杰曰:“将军披甲执利,诛伐无道暴秦,复兴楚国之社稷,功盖古今,宜登楚王位,以顺民意。”胜正有此意,欲从之,又问张耳、陈馀意下如何。
张耳曰:“将军不顾万死,为天下除暴,实乃义举。惟今至陈,欲以王号自娱,愚窃以为不值。宜毋称王,速兵西进以指秦都。复立六国后人,以为党援,共济伐秦,使秦分心无暇。六国感德听命,效马卒之力,则将军不费己力而使六国驱兵,霸业亦可成就,何须借使王名!”陈胜闻毕,面有难色。
陈馀曰:“将军不欲平定四海则已,若有志安邦,宜图大计。倘仅据一地而称王,则天下疑将军心私,到时人皆灰心离散,追悔何及!”良久,陈胜曰:“容日后再议。”遂不欢而散。
不出旬日,陈胜果自立为王,国号张楚,为张大楚国之意,又招得兵马三十万,并得故魏公子宁陵君魏咎来投。陈王喜出望外,以吴广为假王,蔡赐为上柱国,魏咎为司徒,葛婴为大司马,武臣、吕臣、周市、召平、邓宗、宋留、周文、曹咎皆为将军,张耳、陈余为校尉。其余诸众亦有官封。
曹咎奏曰:“臣启奏大王,今鲁人孔鲋尚在陈县,彼乃孔子第八世孙,字子鱼,聪敏好学,能见事,大王何不用之?”陈胜从其言,请孔鲋入仕,拜之为博士、太师。昔始皇在时,与李斯始议焚书之事,陈馀告鲋曰:“秦将灭古之圣书,以公之书籍为主,其危矣哉!”鲋答曰:“吾之书为无用之学,知情者唯吾友人也。秦既非吾友,安知我藏何书?故无危也。吾将藏之,以待其求。”遂收其家所藏《论语》、《尚书》、《孝经》等书,藏于旧宅的墙壁中,而后隐居嵩山,教弟子百余人。
却说陈胜称王消息四散,各地反秦志士皆来道贺。鄱阳令吴芮因恨暴秦之统,四处招兵,响应陈王。陈王大喜,封之为鄱君。陵县人秦嘉知陈王事成,起兵于东海,亦欲称王,为人劝阻,遂罢而投陈王,陈王封之为司空。四海为之振奋,以陈王为反秦盟主。诸官受封时,唯葛婴在外,盖昔日下陈县后,受陈王之命续征,今已屯兵东城,暂不知陈王已王,亦不知己得迁职。
时葛婴至东城,偶与故楚王室后裔襄强相遇,二人一见如故,无话不谈,以为知己。婴暗忖:“吾既得楚王之后,若立之为王,是为陈将军全志也。若失此先机,使他人寻见别处楚王后裔立之,则功落他人手矣!不如先立。”乃立强为王。强即楚王位,封婴为上将军。婴曰:“陈将军功最高,望大王封之为上柱国。”强许之。婴乃亲制上柱国印绶,并修书一封,使人持赴陈县予陈王。
欲知陈王之意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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