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多年来,转型成为中国社会的关键词,在这其中,城镇化的发展备受关注。30多年来,中国文学始终坚持反映时代和社会的变化,涌现出许多书写这一巨变的优秀的文学作品。与此同时,长于乡土叙事的当代文学也面临“转型”,如何抒写城市生活、描摹生活在城市中的人的命运、讲述城镇化进程中的中国故事,都应该是文学关注的焦点。如此,文学才能表现新的城市经验和城市体验,才能不落后于时代和生活。2013年12月23日,由成都市文联主办、成都市作协承办的“中国文学发展与城市融合”座谈会在蓉举行。与会专家学者围绕这一主题展开讨论,现将部分发言摘要刊发。
梁 平:
参加2013年“文学名家看成都”的海内外知名作家、翻译家、诗人一行,参观了宽窄巷子、锦里、金沙遗址等地,走访了天府新区工地和成都市交通运输委员会。大家近距离了解这座城市近年来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相信每个人都收获颇丰。我们座谈的主题是“中国文学发展与城市融合”,这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主题。
长时间以来,中国文学无论小说、散文、诗歌,似乎都更擅长抒写田园和家乡,唤起人们对乡村的记忆和情感。我们今天的现状是,城市已经是中国人口聚集、人与人交流以及情感宣泄的集散地,乡村已经渐行渐远。城市文学或者说中国文学和城市的融合,至今仍是中国文学的弱项。在我的阅读记忆里,关于城市,关于城市人的情感,关于他们生存、欲望与梦想的经典作品确实很难看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缺失。这表明当代作家还没有足够的信心去把握城市生活,或者说缺乏抒写城市的能力。我们围绕这个问题座谈,就是希望大家进行有益的交流,中国文学也应该与城市进行一种交流,以期让作家把视野、笔触直接指向城市,这应该是当代作家的一份责任。
高洪波:
一般来说,中国当代作家擅长写农村题材。以第八届茅盾文学奖为例,5部获奖作品以及大部分提名作品基本都是抒写乡土题材的,比如莫言的《蛙》、刘震云的《一句顶一万句》、刘醒龙的《天行者》等莫不如此。中国作家从心理到生理上都对农村有感情,这是因为中国是一个农业文明大国和古国,大多数中国人的童年和少年都是在农村度过的,都说三代贵族少,三代城里人也不多,这一点决定了中国作家对农村题材的偏爱。当然,中国作家写城市题材的小说肯定也是有的,远的有茅盾的《子夜》,近的如王安忆的《长恨歌》等,但是整体来说,还是以乡村视角和乡土写作居多。
中国的城市在改革开放以后变化很大。我在改革开放之初的1978年到过成都,主要参观杜甫草堂和武侯祠,这几乎是当时成都的主要文化符号。但现在成都变化很大,比如“交通先行战略”就给成都带来了非常大的变化。再比如金沙遗址与三星堆遗址,在大邑县安仁镇樊建川的建川博物馆,都非常值得一看。文学的最终目的一是写人与人性深处的秘密,二是服务社会,而城市具有文学可以尽情描写的多样性。参加“名家看成都”,我们参观了天府新区建设现场,这是未来城市的一个雏形,可以想象5年后的成都是何等的美丽;又体验了宽窄巷子的丰富多彩,各种小吃、各种商铺的门面设计无不体现了休闲成都的风韵,而在1998年前宽窄巷子又是另外一种模样,是人类的意志改变了一切,这又是城市的另外一个特性。
成都文脉很深、文风很盛,有才华的作家也很多。《青年作家》杂志全新的风貌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相信凭借成都作家的责任感和才华,一定能够办好这本刊物,一定能用更精美的文化产品回报成都这座美丽的城市。
叶延滨:
中国是一个拥有深厚文化传统的国家。党的十八大提出要实现城镇化,因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已经超过在农村生活的人。中国是一个农业大国,进入现代社会以后出现了城市文化萌芽,开始有了城市文化。在意识形态方面,客观来说,上千年的农耕文明促使乡土文化、农民文化形成了一系列审美标准、价值判断,并诞生了许多文艺作品。我想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词——“农民工”。农民工是农民离开了土地和农村,进入城市靠出卖劳动力的中国真正意义上的产业工人或无产者。他们在农村失去土地或者土地流转了,进入城市的底层,然后靠自己的血汗拥有了在城市生活的条件,为自己的后代争取继续在城市生活的权利。
这个进程是非常伟大的,资本主义国家把农民改变为城市人花了二三百年的时间,中国二三十年就把几亿农民变成城里人。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有一点让我印象深刻,就是要为“农民工”正名,要给他们城市人身份。这个时代的主流是什么?把全世界历史最悠久的农业大国改造成为城市社会、改造成现代化城市化的文明社会。这就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变革,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此,今天这个主题契合了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契合了时代命脉,也切中了文学的软肋。
为什么说切中了文学的软肋呢?中国文学传统悠久,也非常顽固,它形成了一整套中国农民文化、乡土文化和农民审美的一系列价值判断、审美判断、是非判断、道德判断。因此,要对城市的社会现象、对城市的文化做出一种判断,建构城市文明的美学判断,这对每一个作家都是考验。中国的诗人从来都长于写乡村写山水,而且写得非常好。但现在面临一个困难,当诗人从农村走进城市以后,在现实环境中间会遇到障碍、痛苦和冲突,他回想的是乡村温情、乡村的人际关系,尽管他再也不愿回去面对同时存在的愚昧与贫穷。而在城市里,人和人之间是非常直接的契约关系和利益构成,人们不断面临激烈的竞争,而这一切恰恰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即法制社会,它体现了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人都有机会。
中国当下诗坛的各种诗歌包括现代主义诗歌,无论写得如何,都做了最勇敢的尝试,就是在一个13亿人口的农民大国变成一个工业国家、现代化国家的过程中寻找新的价值体系。除了主流意识形态在强化和建立核心价值体系,在文学艺术已有的价值判断中,几乎都是基于农业文明形成的价值判断,很难找到一个参照系来判断当下现代都市文明。诗人们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介绍全世界最新的各种各样的美学思想、美学流派,他们引进了很多现代主义思潮,提供了许多新的参照系和价值判断,这是非常可贵的。今天谈文学和城市融合,首先要肯定改革开放30多年来文学界特别是诗歌界所做的这些探索和努力。
中国不是没有城市文学,但文学一定要认真深入社会去寻找,去找到城市的个性。北京有《四世同堂》,上海有《子夜》《上海的早晨》。成都也是一个有传统文化的城市,我曾经在宽窄巷子这个区域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那时的宽窄巷子叫少城,是当年八旗子弟、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处处是公馆和高墙。公馆的院子里种着含羞草,中间养着金鱼。晚上要走很远,出了巷子,才有卖小吃的地方。现在,宽窄巷子经过改造,成为成都消费文化的代表。成都的文化传统源远流长,《家》《春》《秋》里的大院公馆描写的就是辛亥革命前后的成都城市文化。请成都作家们一定不要忘记巴金在《家》《春》《秋》里为这座城市奠定的牢固的文化基石。成都的城市文化大有文章可做,有深厚的内涵可挖。
高 兴:
成都我来过很多次,我美丽可爱的女同事是成都人,她说普通话时是一番样子,但是她说成都话时呈现出了另外一种活泼的状态,生动无比。瞧,乡音改变面貌,彰显个性。所以我觉得艺术创作也好,文学写作也好,有时候恰恰都需要带一点自己的口音。
关于成都的印象中,我们总会觉得她缓慢、从容,但是这次采风是以“非成都”的方式进行的。一天半的时间看了许多地方,我有一种时空穿梭的感觉,现代性与传统性在一天半里都感受得到。但是这一天半匆忙的拜访是不能让我得出任何结论的,否则可能就是一种不负责。毕竟一天半时间过于短暂,过于匆忙,难以深入,仅仅是走马观花。
我更愿意描述我对这座城市的印象。成都显然已被纳入全球化进程。对于人类生活,全球化有迅速、便捷、规范和统一等种种益处。可对于文学来说,有时候全球化却是需要警惕的一个现象,全球化特别容易削弱心灵感受,特别容易抹杀特色,特别容易陷入同一种模式,特别容易遮蔽个性之美。试想,如果文学也全球化了,那将是件可怕的事。如今的所谓国际化写作便是典型的例子。下次再来成都,我恰恰需要以一种缓慢从容的方式在成都待上一段时间,漫步、喝茶、谈心、凝视,感受她的美丽。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今天所讲的中国文学发展与城市融合,某种程度上它又和国际性结合了起来。外国文学作品中城市题材作品非常多,但是作家们还是把笔触的关键放在人的身上。那些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城市主题小说,往往通过城市空间表达人的孤独无奈以及在城市生活中的种种困惑和冲突,外在的和内在的困惑与冲突。文字常常呈现片段、碎裂、跳跃、空白和停顿等状态,往往采用寓言、变形、内心凝视、心理挖掘等手法。而我们现在众多的城市小说,有时候更多的是物质展示,而非精神呈现。
一个城市的魅力有时候并不仅仅靠物质展示,更需要靠灵魂、靠气息、靠精神来呈现。想到成都,我更愿意想到它的灵魂和气息,想到它的缓慢和从容,它能让人停下来,能谈心,能凝视。定居法国的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曾经发问,缓慢的乐趣到哪里去了?18世纪那些从容的漫游者到哪里去了?他更多地是讲精神、内心的从容和缓慢,而这种缓慢可能是对快的某种诗意的心灵的“反动”。所有文学写作者至少在内心要有一种缓慢和从容的能力,这至关重要。同样是米兰·昆德拉曾经反反复复强调,世界总是比它表面上看起来的要复杂得多。说到文学与城市融合主题,我依然想说到复杂性和丰富性,这是文学的两个关键词。我现在更愿意把文学定义为一门呈现人性和世界丰富性和复杂性的艺术。如果我们的作家们能够通过心灵挖掘、捕捉并表现出城市的丰富性和复杂性,我认为一定会涌现出一批杰出的城市文学作品。
陈歆耕:
我非常热爱成都这座城市,不仅仅是因为30年前我在四川大学读书,回到成都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也不仅仅是因为汶川大地震后,我在震区采访时看到了成都人、四川人面对灾难的不屈不挠的精神;最重要的是成都是一个文学之都,是一个诗意之都,在文学史上可以列出一批与成都有关的文学大家的名字。
当代文学从总体上看,的确是好的乡村叙事作品要多于城市题材作品。这也许跟中国长期处于农业社会有关,支撑当代最活跃的一批作家的经验,也主要来自农村。他们的根在农村,虽然后来到城市生活,但对城市的深层变革始终处于隔膜状态。这种现象也许时间不长就会被新生代的年轻作家改变。因此,我们似乎不必为当下城市文学的弱势而焦虑。其实,乡村叙事也好,城市文学也好,写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写的是不是好的文学作品,这才是读者最在乎的。只有好的文学精品,才具有持久的生命力。这次来成都,我独自去了杜甫草堂,我几乎是带着朝圣的心情到了杜甫草堂,只有到了杜甫草堂,才算是真正来过成都。成都有杜甫草堂,这是成都这座城市永恒的骄傲。
娜 夜:
与甘肃相比,成都绿得太奢侈了。已经12月份了,整个城市还郁郁葱葱,细雨蒙蒙,路上的行人还打着雨伞。连写“三吏”、“三别”的杜甫到了成都之后,也写了不少休闲的诗歌。在这里,慢生活是一种时尚、一种追求。大西北人的慢更多的是无奈,顺应天意和自然。辽阔的荒芜和贫瘠让大西北的诗人保持着一颗为美忧伤的心。
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写到,“人类没有任何一种重要的思想不被建筑艺术刻在石头上”,而我们今天看到的城市建筑艺术已经堕落为纯粹技术的呈现,我们离诗意的栖居越来越远了。人类正被现代技术放逐到荒野上,作家们在批判自己的城市,虚构着一个理想的世界。当生活的文学性远远超过文学的文学性,意味着人对痛苦的体验已经到达了极限。“文学再现城市”,我在读奈保尔的《米格尔大街》和诺奖作家帕慕克的《伊斯坦布尔》时,看见了再现。“中国文学发展与城市融合”的主题是在警示我们:现行的农业文化、乡土文化的一系列价值判断标准,对今天如此丰富复杂的现代城市生活与人的心灵世界,显然已无能为力。而新的美学思想、价值判断需要新的参照系,在整个世界的背景下,这自然会导致诗人的警觉、思想的行动、手段的综合以及接轨的渴望。
李 迪:
1978年,我和高洪波一起从云南部队转业回到北京,他在《文艺报》工作,我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工作。因为写作,有了稿费,每千字6块钱。毕竟,那时候钱值钱。我就带着爱人和孩子自费来到成都旅游。那年月出门都是投亲靠友,我有一个战友刘学伦,家住在磨子桥,我就去投靠他了。当时成都老百姓的交通工具主要靠自行车。出租车是什么?就是在自行车旁边焊一把小椅子,客人坐在椅子上,司机使劲儿蹬自行车。这车有个很奇怪的名字叫“耙耳朵”。我们一出发,两家人要叫6辆“耙耳朵”,浩浩荡荡,蔚为大观。很便宜,好像是1块钱。我们坐着“耙耳朵”,快乐地穿越大街小巷。30多年过去了,再来成都,已经没有“耙耳朵”了。成都像一个老人,慈眉善目白发三千,从远古的金沙向我们走来;成都又是一个青年,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繁花似锦;成都还是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天府新区眼下还是荒郊野地,可通天大道已在修建中,一个全新的成都将要诞生。在这样一个时空交错的地方,城市与文学发展应该产生很好的作品。
李 笠:
成都我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来去匆忙。城市是现代文明的标志。城市人的精神面貌体现了现代文明的程度。我发现,在中国很难看到一个走在路上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也很难遇到一张让人肃然起敬的高贵的脸。我遇到的往往都是缺少特征的人。我每到一个城市,喜欢看人,尤其是女性。一个城市的文明程度如何,只要看那里的女人就可见一二。我曾在宽窄巷子坐了一天,看到的只是一件件美丽的衣服、一张张漂亮的面孔,但没看到一个瑞典女性或者法国女性在街上的那种自信和自我。这不仅仅是个人修养的呈现,也是城市文化精髓最凝练的表述。
城市文学在法国诗人波德莱尔那里表现得很深刻,他的诗记录了城市文化里的困惑、孤苦、挣扎、无奈、绝望等等,瑞典诗歌在这方面也有不少探索。中国当代诗坛也有类似探索,但大都比较平庸,缺少深度。可能以群体主义为特征的中国文化比较温和、中庸、乐观。我记得有一个叫孙浩波的诗人,他写的关于城市生活的诗歌很犀利,很生猛,我很喜欢。还有一个在上海生活的湖南女性,她在两年里写了6000首诗,大胆地描述了现代城市生活中一个人的孤苦、焦虑、挣扎和绝望,诗歌的语言很直接、露骨,像都市里一个哭叫的凄凉的幽灵。我觉得,写诗的人都应该在威尼斯至少待上两个星期,感受城市文明的精髓,那种优雅、精致、高贵的品质在中国确实太缺乏了。中国城市文学如果也能抵达这种高度就再好不过了。
朱 零:
我觉得有必要关注的第一点是对个人的身份认同问题。最近几十年,城镇化建设一直在推进,我是受益者之一。我进北京也就10多年,我的身份、我的思维可能还停留在昆明郊区马街那个地方,就是在城镇化进程中,我从农民户口变成了城镇户口。在城镇化进程当中受益的不仅仅是我个人,也包括我的亲戚,他们都在一轮又一轮失去土地的过程中获得了某种身份,但这样的身份他们不乐意接受,因为他们失去的远远比他们得到的多得多。至今,我的父母和亲戚都还住在城郊结合的小区。以我这样的身份怎么来讲中国文学发展与城市融合?所以我又变得迷茫了。但是,我的孩子现在已经7岁了,他丝毫没有把自己看成一个农民的孩子,他完全把自己看作北京人。我希望通过我们这一代的牺牲,让下一代更好地融合进中国城镇化建设。
另外,我想谈谈写作。打个比方,我是被主办方召唤到成都来的,但是我还得回北京去写作,去写成都。而古人写作是一路坐着驴车的,他的写作是在路途中完成的。这样的写作也是中国文学进程跟中国城镇化的互相推动。而现在的旅途如此便捷,昆明、成都、北京都是城市中转站。之前,我们都在为远方写作,为另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地方写作,往往忽略了自己生活着的这片土地。我会尽量通过对周边的人、对场馆场所道路的观察以及个人体验,对成都这样一个陌生城市的感受、感悟与我自己还不大跟世界接轨的思维,来碰撞出火花,最后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会思考该用怎样的方式来表达我的思想。
张 菁:
我9年前来过一次成都。这次来到成都,我有两个体会。一是城市文化具备历史的传承功能。来之前我就听说成都有个“小清新”的地标叫“东郊记忆”,放下行李以后直奔那里。发现那里的风格有点像北京的798,不同点在于它是新与旧的结合。那里以前是一个老厂房,若无新形式的加入,就只有被废弃和遗忘。而它现在以书吧和音乐吧的形式,吸引更多的青年人愿意去了解它的曾经,而他们也在不经意间,熟悉了它之前的气息。这就是它的特别之处——以现代的气息去带动历史的延续。文学亦如此。我们可以在很多“80后”作家的文章中捕捉到“60后”作家的气息,文学不是单纯的时代的映射,它的影响会暗合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同时新生代作家们又有自己新的呈现,保有着文学生生不息的力量。这种延续和创新同整个城市发展一样,是一脉相承、永葆活力的。
第二是城市发展与现代气息的结合。无论城市如何发展,它呈现的都是一种表象,终极关注是人置身其中的状态。关注城市发展,更多地是要关注人的发展。行走在成都的街巷,和成都人民的交流,让我感觉好像行走在台北和首尔,他们的共同点是,城市的气质让每个人都拥有内心的安定和富足。在这里,我会不由自主地发出内心的微笑。而这样的氛围也让成都的文学有着安静温婉的气质。我在上海、北京,可能脚步匆匆,希望自己是职业化的,但在成都我希望是很纯粹的人的展现,这里让我们生活得踏实从容。成都是一个让人内心妥帖的城市,在这样的城市里诞生的作品,温暖而沉静。
李若峰:
在文学评奖中有许多获奖作品都是农村题材作品,我觉得这可能是因为作家这么多年来魂魄还是留在乡村的,他们写这种题材自然特别有感觉,特别有魂魄。当他们到达城市,虽然也可能在其中生活了很多年,但是作家对城市的理解与融合还存在许多问题,尤其是很多观念还没有跟上,没有找到城市的魂魄。
很多人说一个地方的物质能够决定当地的意识,但是又有人说作家的意识形态有它的特殊性。其实我觉得这些说法都略显简单,一个作家对一个地方的反映实际上更为复杂。今天提到中国文学发展与城市融合,这个话题我觉得特别有意思,非常值得认真探索。最近几年也有很多人说文学渐渐式微,很多人不看文学作品了,文学期刊也不能跟之前相提并论。虽然文学作品从表面上看数量和影响力不如以前,但是现在比较有影响力甚至比较火爆的网络语言、流行歌曲都对城市人的状态做了细致的描写,只不过存在的方式发生了变化。一个时代的进步发展,应该给所有需要表达的人提供更为便捷的媒介和渠道。作家也应该顺应这种历史发展的规律,不能仅仅停留在文学期刊上,也可以在各个方面进行表达。
龚学敏:
我在成都待了三五年,城市的生活和我过去想象的不一样,城镇化也给我带来了困惑。
我想到了一个词——月光。月光这个词,从月亮开始出现的时候就产生了,几千年来无数文人墨客给月光赋予诗意。现在的月光就是一个词语,但是月光作为诗歌的意象却出现问题了,因为有了雾霾,今天的月光和过去的不一样了。
我想到的第二个词是——田园。如果是在田野上,你闭上眼睛,就会想象诗意的景象。而现在想到田野,一边是农田,一边就是厂房、烟囱。城镇化真的需要改革了。比如提到汽车,大家可能会想到汽车的品牌、产地等,而我脑子里给第一代汽车起了一个藏族人的名字叫做扎西。我想对新出现的词语和新出现的事物,跟城市化联在一起用汉语命名,用具有时代特色的情感命名,给后人传达一些温暖诗意的感觉。
杨天福:
我这几十年一直在农村写作,对城市是非常陌生的。城市和文学融合,是个有趣的话题。现在的文学究竟是什么样的?你说诗歌不景气,网络诗歌遍地都是,一棵树落下叶子都是诗歌;你说文学没有发展,很多艺术门类都在冲击文学,很多文学养分分到了其他载体上,包括网络、影视。成都的很多地方都有文学气息,但却是支离破碎的、一瞬间的和点滴的。我来自农村,也将回到农村,但我可以用一个农村人的眼光看待城市的变化。参观天府新区的时候,我被天府新区的建设进度所震撼,我随手写了一个随笔。一个新的城市正在拓展,也即将崛起,但是文学发展却显得滞后,尤其是缺少挖掘人精神深处真实东西的作品。
七堇年:
在中国城市化发展中,城市的个性丧失得越来越多,所有的城市都变得越来越像,道路楼房等城市最有性格的东西都在消散。幸好还有文学,让城市面貌可以永远再现在人类智慧当中,我想这是文学的意义。
【编辑:高毕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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