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白杨记（连载）
信息来源：    作者：本站发布 作者：席笛海    阅读次数：18826    发布时间：2013-08-26

一

向晚的秋风吹落了一地红叶，走在铺满残红的大街小巷上，人们总有几分悲秋的愁绪萦绕在心田。秋天是萧瑟的，凄美的。斜斜飘洒的红叶洒落在地上，醉了行人的眼眸，美了季节……

这样的季节里，罗兹时常独自漫步在大街小巷。顺着石板路走，他会回忆起了很多美好的东西。更重要的是，罗兹的心灵里得到羽化…..

枫林庄是个美丽的地方，那里十分热闹。罗兹常去的地方除了熏衣公园便是枫林庄。在那里，罗兹无论自己多么不高兴，只要看到红似火的枫树，他就会把所有的事情抛在脑后。他说他喜欢枫树。

绕过枫林庄的小路，罗兹来到观月亭。他静坐在亭子的石椅子上，闭目聆听大自然美妙的歌声。许久没有张开眼睛。猫咪喵喵地叫着，声音从篱笆深处传来，罗兹被猫咪声音吸允住，张开眼睛，原来是一只黄头野猫，于是罗兹追赶着野猫跑了起来。这也许是罗兹对猫的喜爱吧。

野猫箭一样的逃亡，罗兹永不放弃地追赶。他只想逮住野猫，并没有恶意。对于罗兹来说，猫的背后有他的小故事。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深夜盗窃邻居家猫的乡村童孩。罗兹追着野猫跑，但最终抵不过这家伙的死里逃生。野猫消失在罗兹的视线里。倒在地上，罗兹气喘吁吁，莫名地忧伤……

枫林庄里一片寂静，除了风吹的声音，虫鸣鸟叫的声音，好像没什么的。罗兹沿着观月亭的方向返回，却发现亭子里多了一个人。

这人是个老头儿。满头白发，身材高大 。一身军人打扮。看样子应该是个高官。他静坐在石椅上，两眼凝望着斜斜飘落的红叶，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了祥和的微笑。

罗兹远远地望着老人，以一种虔诚的姿态站立着。

风吹起了黄沙，吹落了枫树的红叶。老人凝视着飘洒的枫叶，眼角滋润了起来。飘零的落叶意味着什么，罗兹并不太在意。但对于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飘零意义着落叶归根。好比人的生命一样。

枫叶漫无目的地飘零，把秋天点缀得一片凄美。老人回过神来，然后动作缓慢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只金色的手表，是只部队专用的军表。

老人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手心，深情地看着它，好想在向它倾诉着什么。罗兹不知道老人在心灵倾诉着什么，但他知晓老人这是在祈祷！他知道手表对这老人为之珍贵。

一支旅游团突然来观光。枫林庄热闹起来了，欢声笑语打破了它原有的宁静。老人起身就要离开，也许是到了他离开这里的时间了，也许是他不喜欢热闹的地方。

踱着轻缓的步子，老人一步一步地消失在枫林庄，消失在罗兹的视线……

二

其实每个黄昏，老人都会到枫林庄走走，在那看看报纸或者记录点什么，或者整个黄昏对着一只金色的手表发呆。到了暮色降临时准会有人来接走他——年轻的姑娘或者英俊的小伙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人们常常对这位老人感到好奇。想知道他为什么每个黄昏都要到这里来。想了解他身后的故事。当人们问起他的时候，他总是微笑地说。

老人不平凡。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曾是全国的支教学习模范，优秀退伍军人。只是他不愿意和人们分享他的光荣和伟大。甚至不愿意人们了解他身后更多的故事。

老人姓孙，名叫孙国，是一位退伍军人。朝鲜战争期间曾是出了名的英勇战士。战争结束后调到广西一个镇上支教。孙国任教某小学的语文老师。那时候的学校环境条件差，每个教室里只有一个木板制的黑板，二十来张简陋的桌椅。这些便成了孩子们的课室。

教室里没有电，没有风扇，甚至窗户都是破旧的。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就在二十来张简陋的桌椅上听讲。顽皮的学生经常在老师上课之前就把椅子藏了起来。这样，迟到的同学就会挨受老师的惩罚。这样的恶作剧如果得逞之后，吃亏的往往是那些迟到的学生。因为学校里规定，迟到的学生，老师可以罚他们站着上课一天并清洗一个礼拜厕所......

对于一个刚从战争中解脱出来的士兵来说，再差的环境总比战场上幸福。因为那是生活在死亡线上，每天都与死神擦肩而过。孙国对待自己的教工职务非常认真，虽然他的理想不是当一名教师，但看到孩子们认真学习，每个孩子心中都充满着一份希望，他的心里非常满足。

对于孙国来说，教好每一个学生是他回报祖国的最好方式。也是作为一位军人应该奉献的使命。在孙国的眼里，孩子们的前途是最重要的。所以，平日里，他对孩子们管教得非常严格也非常用心。也许是自己经历了死亡，目睹了生命的脆弱，在孙国的教条里永远有那么一句话，那就是“珍爱生命”。

孩子们很喜爱孙国。也许是因为他是一位严厉而慈祥的老师吧。在孙国的教导下，孩子们的个个方面都很出色。孙国除了管教严厉出名之外，他的授课也很出名。他授课的方式多种多样。幽默，深情，生动。这些在教师们和孩子们的眼里是不可否定的。孩子们最喜欢听他讲解朝鲜战争的故事。有一次，当他讲到自己的战友时，孙国泪流满面。那位战友是孙国同生不共死的铁哥们。在一次同敌军交火时，孙国的右肩膀中了子弹，战友为了营救他被敌军的机关枪活活地扫射死在战场。他喷怒之下要同敌军拼个你死我活，但被战友们劝止了。孙国泪流满面，极度伤心。讲故事时拳头紧握着，如果面前是他的敌人的话，孙国定会把他碎撕万断。孩子们看着老师泪流满面，也不由得哭了起来。从此，孩子们明白了“珍爱生命”。

1958年秋天，这一年是抗美援朝的五周年纪念日。10月19日早晨，孙国坐火车前往武汉代辛村探望同生共死的战友的家属。第二天便到了战友的家。这是朝鲜战争结束后孙国第二次到战友的故乡探望他的亲人。这天天气特糟糕，下着大雨，吹着寒风，整个代辛村的街头巷尾看不着一个人影。孙国冒着寒风大雨来到了战友的老宅，他伸手敲门时却发现门没有上锁。孙国轻轻推开门一看，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原先的亭台不见了，改换了油菜地。瓦房里存放的东西横七杂八的，好像很久没人居住。孙国四顾一下，他预料这次的探望必定给他带来失望。

孙国顺着老宅的油菜地来到正房，他一进去就失神诧异。正房的堂阁上挂着战友母亲的画像，原来伯母已经离开了人世。孙国的心里极度难过。他上前烧了香火，这时出现了一个姑娘。年纪轻轻，楚楚动人，二十岁左右，却憔悴不堪的样子。姑娘自称是这家的女儿，名叫林华。孙国询问姑娘的家事，原来伯母得知儿子牺牲之后，整日里茶不思饭不想，之后便患了重病，不久也就离开了人世。姑娘面无表情。她还说大哥犯了盗窃罪被关进了牢房。一个原先还算是富裕的家庭现在变得家破人亡。孙国又是伤心又是难过。姑娘看着堂阁上母亲的画像，泪水不由得掉了下来。她抱着孙国不停地抽泣。孙国知道，这时他说再多的安慰话也是多余的，只能抱着林姑娘一起痛哭。

孙国说要到伯母的坟前上上香，姑娘便连忙点头答应。他们到店里买了香火、纸钱还有鲜花，坐上三轮车便到伯母的坟前。这天下着细雨，荒野上一片沉静。满山枯黄的野花在细雨的吹打下显得萧条。孙国在伯母的坟前献上鲜花，烧了香，祈祷她在天堂安息。姑娘哭哭啼啼，悲悲戚戚。真让人心疼又让人揪心。姑娘对着母亲的坟墓哭诉：“娘，林华好害怕。整夜难眠。你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丢下我，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孤单一人，哥哥不知何时才能出狱。娘，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孙国扶起姑娘，姑娘一个劲儿跪下：“孙大哥，娘的病故，哥哥的囚禁，林华现无依无靠，林华很害怕。整日以泪水相伴，孤枕难眠，心痛如麻。哥哥你带走我吧？妹妹愿意为哥哥做牛做马......妹妹求求哥哥。”孙国赶紧把林华扶了起来。孙国毫不犹豫地说：“妹妹别伤心难过，哥哥愿意带你离开这里。哥哥不会丢下你不管，从今以后哥哥就是你的亲人。妹妹别伤心难过，伯母在天堂之灵会保佑你们平安无事的......"妹妹听到孙国答应要带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她一下子扑进孙国的怀里。孙国知道，带走林华离开这个地方就意味着以后要面对着生活的种种艰辛，但孙国没有后悔，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再这样憔悴不堪下去。

三

再过两天就是抗美援朝的五周年纪念日了，孙国想好要到北京历史博物馆去祭拜朝鲜战场上牺牲的烈士们。他和林华商量一下便去火车站买了两张长途车票，于是他俩就坐火车来到了北京。10月25日这天，北京历史博物馆挤满了人，到处都是前来参观和祭拜的人。历史博物馆对林华来说，一切都是全新的，一切都很好奇。因为这是她平生头一回来北京。纪念日是纪念抗美援朝的英勇烈士们的，也是纪念她哥哥的日子。按道理来说，纪念日，林华的心情应该是复杂的，但她一点儿也不难过，反而脸上挂满微笑。也许是对这个地方感到很好奇，也许是她不想在哥哥的祭日里伤心难过。因为哥哥是伟大的。他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孙国在拥挤的人群中发现了自己的战友，他兴奋不已。他转身就拉着林华的手往人群里挤。战友找到了，是黑铁子来的，打朝鲜战争结束后，这是孙国头一回见到他。黑铁子胖了许多，比在战场上白了许多。他们一见面就拥抱起来，有一种故人相逢泪汪汪的感觉。彼此都互相慰问对方过得怎样。黑铁子告诉孙国，说他已经有了妻子和儿女，现在某部队里工作。孙国说：“你真行！咋俩在战场上的时候，你说过以后不要结婚，永远过着漂泊的日子，这样可以看遍了中国的大好河山。现在你反成家立业了！”黑铁子说：“父命不能违！孙弟不也成家立业？这位姑娘可是你的爱妻？”黑铁子问孙国。“不，孙弟哪有这个福分。这是林宝强的妹妹。”孙国说。“林宝强”黑铁子有点记不起来。“就是和我同生不共死的林宝强”孙国低声的说。此时他的心里有些难过。黑铁子知道孙国心里难过就不再提林宝强的事。他看着姑娘，心里想说些什么，却久久没有开口。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北京？”孙国问黑铁子。“我想在北京多呆几天再走，顺便去看望我爱妻的舅父。”黑铁子说。“对了，明日有空到紫禁城走走吗？”孙国问黑铁子。“我明日闲着，孙弟问这个想必要到紫禁城走走？”黑铁子微笑地问孙国。“林妹妹老远来北京，这是她生命里头一次来北京城，我想带她去走走......”“明日我带你们去走走，咋俩要好好聚聚，这一离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逢......”黑铁子叹息地说。“是啊。打朝鲜战争结束后，你的消息越来越少了！今日在此遇见你我真的没有想到！前两年，我在广西教书的时候打听过你的消息，可一直没有打听到。今日在此重逢不得不感谢我们的缘分啊！我想缘分既然是那么微妙，我们的相逢也是必然的。或许以后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都不定。”孙国自信的说。“孙弟真是重情重义之人！黑铁子不能及！明日咋俩好好喝几杯。”黑铁子说。“好。咋俩明日痛快喝个不醉不归。我要带林妹妹到处走走，咱们明日在紫禁城不见不散。”“那好吧，明日见”黑铁子与孙国握别，孙国带着林华来到了抗美援朝纪念展览厅。

抗美援朝纪念展览厅人山人海，小到四五岁小孩，大到七八旬老人。林华紧紧地跟在孙国的身后，人们以为这是一对年轻夫妇，其实什么也不是。林华总是问孙国一些奇怪的问题。比如战士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为什么士兵饥饿不能杀战马填补肚子等等问题。孙国总是耐心跟她解释，哪样做是对的，哪样做是错的。孙国从来不会因为林华问的奇怪问题而烦怨，也从来不认为林华就是个小姑娘。孙国带林华参观完抗美援朝纪念展览厅后，便对林华说：“林妹妹，明日到紫禁城游玩后，后天我们就离开北京。”虽然孙国答应林华要带她走，但孙国从来没告诉她要带她去哪里。林华也从没有问孙国居住在哪里。她只知道孙国是位退伍军人，是哥哥的战友。

林华看了看孙国，她心想，孙大哥要带我去哪呢。于是她便问孙国：“孙大哥，你要带我去哪呢？”这时孙国才记起，原来自己没有跟林华说过要带她去哪里。他现居住在哪里，是干什么的。孙国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居住在广西，是一名小学老师。当然...当然要带你回广西......”林华这时才知道孙国原来是一名教师，居住在广西。

第二天早晨，孙国和林华来到紫禁城，他们照着黑铁子指定的地址去哪等侯黑铁子。其实黑铁子早就在哪等候多时。黑铁子披着一件黑外套，嘴里叼着香烟，看上去是多么地有成就感。孙国走近同黑铁子握了握手。侃侃地说：“你这打扮，孙弟差点认不出来，如果在路上碰上了我肯定不敢向你打个招呼。”“孙弟哪里话，这打扮要是吓到你，我下次可就光着上身见你咯。”黑铁子大咧咧的说。“咱们边走边聊吧。”孙国跟黑铁子说。

北方的秋和南方的秋是截然不同的。北方的秋浑厚，沉着，千里清秋。而南方的秋细腻，温柔，似情人耳际的私语。北方的秋萧条，悲凉，清旷，辽远，雄奇，给人一种似心头涤荡灰垢和尘埃的感觉。南方的秋则温情的，和煦的，暖洋洋的捂暖人的心窝。在走紫禁城的路上，远远地就能闻到古色古香的建筑物的味道。林华很高兴，她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来到古都。她高兴得就像一个活泼乱跳的猴子一样，到处跑来跑去。她心里感谢孙国这次带她来北京，也感谢黑铁子能够陪他们来紫禁城。她心想，她一定要游完紫禁城再回广西去。便跟孙国说：“孙大哥，我们游完紫禁城再回广西好吗？”孙国笑了笑说：“好，好，好。游完紫禁城再回广西。”其实孙国心里知道，明天他们将离开北京城，离开黑铁子。只是看到林华这么高兴，他不愿意提火车票的事情。

顺着紫禁城午门的路，他们三人闲情地赏阅紫禁城的宏伟，庄严。他们恨不得时间永远停在进紫禁城的那一刻。黑铁子说：“如果我们在同一座城市该多好。这样我们就不要面对着离别的疼痛。平日里随时出来聚聚多好！不知道孙弟何时离开北京城？”孙国看了看黑铁子又看了看林华，他们两个对他来说都是一种不舍。孙国叹了一口气说：“我已经买了回广西的火车票，明天早上八点十五分启程。”黑铁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黑铁子心里明白，分离是迟到的事。所以他没有伤感。而林华呢，她知道方才孙国撒了谎，但她没有怪这个哥哥。她觉得这样她已经非常满足了。

黄昏的脚步逐渐逼近，意味着离别将不远。他们三人一路走着，什么话也没有说。秋天的清旷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遐思。到了神武门，孙国突然对黑铁子说：“给你的通信地址给我，我回广西给你写信。”黑铁子给了他在单位工作的地址给孙国。他紧紧地拥抱着孙国。林华有些许伤感。她也过去和他们俩抱在一起。暮色越来越深了，黑铁子和孙国互相说些勉励的话，黑铁子要求孙国要经常给他写信。就这样他们分别在神武门。

第二天早晨，孙国和林华登上往返广西的火车。路途上，林华靠着孙国的肩膀，他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四  

冬天来了，一切都那么难忘。孙国独自坐在校园的木椅上，他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披着一件淡紫色的棉袄，梳了个中分式发型，这样的打扮显得很像有门面之人。人们认不出孙国是个教师，反倒认为他是当官的。他在给黑铁子写信。信中告诉黑铁子他在广西的生活近况。孙国在信里描述过漓江的壮丽，桂林的宏伟，要求黑铁子啥时有空就过来同他一起去游玩桂林山水。写完信后，孙国伸了个懒腰，他环顾一下四周，孩子们在校园里打狗棒，玩得很尽兴。孙国走过去，孩子们围上叫着喊着就要他加入游戏队伍当中。平日里，只要是孩子们要求的孙国定会答应。但这次孙国没有答应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也不知道为什么，孙国总觉得心里落空空的。孩子们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个自玩去。

风凉飕飕的，湿润的冷空气笼罩着整个校园，使人有一种急躁的心情。这样的天气，人们往往选择呆在房屋里。但对于孙国来说，他会选择一个人在校园里静坐。这样便会怀念起过去。孙国到这个地方参加工作已经五年了，他每年必要做的事情就是帮孩子们解决学费的问题。这五年里，他为孩子们的学费跑遍了大江南北，政府和社会给予他很大的支持和帮助。在他的心里，只有孩子们能够顺利地完成学业，他再苦再累也值得。孙国静静地怀念着五年里的所做一切，心里特别欣慰，脸上洋溢的自豪的微笑。

一个男人的魅力除了敬业精神之外，还要具备着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这才是真正的男人魅力。男人的世界里，奉献精神是最为重要的。一个男人如果不懂得如何去奉献，如何去爱，如何去生活，那么这个男人必定是失败的男人。打在朝鲜战争上，孙国就发过誓：“如果命运让我活着，我定要好好地爱这个世界。”孙国心里知道，活着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活着不单要感谢枪口的留情，还要感谢命运的考验。孙国久久地踱着步子，他一边怀想起朝鲜战争上同甘共苦的战友们，一边想着以后如何给孩子们创造更多的出路。孙国想着想着便忘了自己，这时林华出现在他的身旁，林华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冬衣，披着长长的秀发，清秀的脸蛋通红通红的。冷风轻轻地撩开林华的秀发，发丝随风飘扬，若仙女在人间轻歌曼舞。她手里捧着一本高尔基的《母亲》，这书是老旧的，是从镇上的小书摊买回来的，五毛八一本。书的封面已经面目全非了，只有侧面才略显出作者的名字和出版单位。林华很礼貌地将《母亲》送给孙国。孙国翻开一看，傻眼了，这书是苏联作家高尔基写的。在朝鲜战争前夕，孙国就略读过这本书。后来上了战场再也没有读到这本书了。平日里，林华是不爱读书的，她只会在家里绣她的布花鞋。今日，她却说要孙国给她念念。孙国很诧异。

孙国看着林华笑了一会儿，然后翻开《母亲》的第一页，用带有磁性的语调缓慢地，温柔地，深情地念了起来。林华静静地，用心地听着，时不时叫好。她总会问一些古怪的问题，比如“母亲”为什么要把钱藏起来，“父亲”为什么那么狠心之类的问题。孙国都不厌其烦地给林华讲解。风轻轻地撩开林华的秀发，打在孙国的脸上，孙国抬眼正视着林华，此刻他发现林华原来是那么的楚楚动人。他按捺不住要说出“你真漂亮”这四个字，但久久没有开口。孙国告诉林华，他的木箱子里有几本外国名著，需要的话就自己去拿。林华点了点头。

孙国什么时候让林华魂牵梦绕，唯恐只有林华心里知道。这男人实在是太吸引力她了。林华心里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依靠。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让孙国爱上自己。自从打老家出来就一心想把自己交给孙国。虽然孙国比她大八岁，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留在孙国身边。林华想着想着，不由得抽泣起来。孙国很不解，为什么好端端的就抽泣起来。他问了问林华，林华却没有回答。出自男人的本性，孙国轻轻地擦掉林华脸上的泪水，然后拥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他这一生最怕的就是见到女性在自己的面前哭泣。所以不断地安慰着林华。林华真脱孙国的胸膛问道：“孙哥哥，你会不会不要妹妹了？妹妹害怕哥哥有一天不要我！你会不会不要妹妹？”“傻姑娘，哥哥怎么不要妹妹你呢。”孙国边安慰着林华边给她承诺。他心里知道，现在清贫的生活是养不起两个人，但他却给了林华承诺。

邮递员又到学校来送信了，他远远地看见孙国和一个陌生姑娘坐在校园一角的木椅上，便过去送信。平日里，邮递员送过孙国很多信件，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邮递员从邮包里拿出三封信件递给孙国。和孙国聊上了几句便朝着学校的收发室走去。孙国看了看信封上的地址。一封从家里寄过来的，一封是黑铁子寄的，另一封是701部队寄的。孙国打开了黑铁子的信，信里夹着人民币115元。说是给学生们的生活费用的。信里还说，部队里的工作繁忙，抽不出时间来广西游玩。待明年春天的时候，黑铁子定到广西来看望孙国。孙国手里拿着115元，他的心里多了一份心酸和沉重。

林华看着眼前这个心地善良，有理想抱负的男人，她明白了孙国所做的一切。林华心里想，既然自己注定要跟着这个男人过日子，那就不要让他一个人去承受压力和痛苦。她看着校园里溜达的学生们，心里想，是否该为孩子们做点什么。于是她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屋里。（待续）

【编辑：黄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