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大爷的故事
茂大爷,名叫刘汉朝,因乳名叫“茂”,人们就他茂大爷,孙字辈的叫他茂大公。
提起茂大爷,在我们寨子里也算得一个怪人。一是他走路很怪,一年四季拖着一双破旧的汗腻腻的灯草绒布鞋,踩出“内八字”脚印十分明显。二是他说话很怪,每说一句话都是撮起嘴巴,叽哩咕噜的,说得嘴唇边都掉着粘粘的口水,感觉都有些不利索。背地里小孩子们都喜欢学着茂大爷走路和说话。大人们见着便都吼道:“你们学哇,今后成为习惯,就象茂大爷那样了咯。”于是孩子便不再学着茂大爷的模样了。
茂大爷有许多怪怪故事,更使人们觉得茂大爷这个人怪。
听说茂大爷小时候大人们就给他说了门亲事,那个时侯是普遍现象,叫开“娃娃亲”。我们这里对岳父岳母的称呼,背地叫"老丈人和丈母娘"但不能当面直呼,否则,是一种不礼貌和不文明。一般当面称呼“舅爷舅娘”或依古亲旧戚来称呼。到春节拜年时,大人教他说:“走拢了要说给老丈拜年啰哟。”他答应得很好。到了老丈人家,作为女婿客,要表现自己对老丈人很礼貌,但不知道对老丈人不能直呼的习俗,大人也没想到小孩子不明白这一称呼。果不其然就打招呼道:“老丈,拜年了。”老丈人听了很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乖(是对小孩疼爱的称呼),莫这样喊,喊舅爷。”搞得他自已的父亲也十分尴尬。
从此,“给老丈拜年了。”成了茂大爷一辈子的笑话。
茂大爷是一个得过且过人,一生平平淡淡淡,没有多大的造化。听说,茂大爷娶过两个老婆,前一老婆生有一儿一女,后一老婆生了一个女儿。我们记事以来,茂大爷有一个大女儿早已出嫁成家,就夫妻二人养育一个小女儿。三个人一屋,大集体时期,日子还是比较好过,但家里不是很富足。
据说,茂大爷的儿子还在就读初中时就娶了媳妇,刚结婚不久,不幸在读书期间下河游泳而溺水身亡。儿子死后,没得一男半子,媳妇只好改嫁了。于是,茂大爷就断了后,当地的习俗为叫断了香火,在世上有一种没有面子感觉,在世人面前说不起硬气的话来。可能茂大爷得过且过的性格与这些原因有一定关系。
其次,茂大爷的性格与另外一个事故有关。
茂大爷解放前被一个堂弟不慎将脚腿上扫了一火枪,许多铁砂子钻进了肉内,幸好没有伤到筋骨。解放后,那个堂弟被划成地主,以便成茂大爷的下饭菜。茂大爷只要身体稍不舒适,就要说脚腿炎症发作了。那时正是集体出工时期,那个堂弟所干活路的工分就要记在茂大爷头上,那堂弟还时不时要上山捞柴给茂大爷扛去,供烧水做饭燃烧。那个堂弟真是悔不当初的冲动。
茂大爷的亲弟弟是大队支部书记,在当时当地是比较得势的,茂大爷常时以此炫耀,觉得没有人敢欺负他。有了弟弟当支书,随时随地都有优先的份,在集体劳动中,都是干一些轻松的活儿。
有一次赶集,在卖副食品商店买东西,因为人多拥挤,为了想得到售货员的照顾,早点得到购买。茂大爷便主动自我介绍道:“我是刘支书的大哥。”那售货员,本也是姓刘,和刘支书家确实有些来往。本来也认识茂大爷。但在众人面前不好优亲厚友,也装着没有听见,茂大爷也不知趣,反复自我介绍,搞得旁人哈哈大笑。
那个年代, 的确如是。茂大爷有一次到半坡山上捞柴,抽烟时不小心把火签头丢路旁,引起山林燃烧起来,一时三侯,茂大爷没能扑灭火苗,偷偷地回家来装头痛躺在床上。
人们见半山坡起了火,才纷纷上山去扑救。有人看见是茂大爷上山去才回来。他的弟弟刘支书来问茂大爷说:“大哥,你在干啥?”茂大爷装着有病的样子呻吟地回答道:"我脑壳痛,在睡咯。"他的弟弟气汹汹地吼道:“你脑壳痛,明明有人看见你才从山上下来,你还不老实,你快起来看看,对门山上烧成什么样子了。”茂大爷看来瞒不过了,顿时嚎啕大哭,连忙起来涚:“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燃了好几个钟头,烧了几匹山坡,火终于扑灭了。茂大爷因占好了关系,没有受到处罚而不了了之。茂大爷内心感激不尽的是自己支书弟弟,更主要的因素有个侄儿,就是支书的儿子在检察院工作。
茂大爷因为没有男嗣,后来只有招纳一个女婿入赘。女婿入赘后,为了与弟弟家明确房产,并请当地明白人见证房产的划分。就是兄弟二人共用的堂屋归弟弟家所有,理由是,在安埋老头子时一些事务费用是弟弟家负责的,茂大爷没有承担,便答应让其堂屋半间给弟弟家。可见茂大爷当时所处世俗观念所导致的情感态度。
茂大爷死后,相继的茂大娘也死了,过了几年,茂大爷的弟弟与弟媳也死了。留下的就是他的侄儿们与他的女儿女婿一屋两当头住着。
就因为那半间堂屋,侄儿子与女儿女婿吵得不可开交,已经达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这都是茂大爷生前不担当老人之责任和无谓半间堂屋所有权所致。
你若处在茂大爷那般境地又是怎样的所思所想,又是怎样的所作所为呢?
**阿良的故事
阿良是砚山场镇旁边村子的一个农民,人们大多数只知道他的诨名叫阿良,而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
七几年,阿良当兵回来,一身绿色军装,随时哼着在部队学会的军歌。不知有多少女人暗恋过。
那个年代,人们的换洗衣服不多,甚至没有。不多久,阿良的绿色军装也补上其他颜色的布料,歪巴咧扯的, 看上去十分不配搭。阿良也没有当兵回来时讲究了,军歌还照样哼, 但哼得不很响亮。
在那时侯,当兵一旦退伍回来,没有安排工作的,就只有参加集体的生产劳动。在集体劳动中,要么充当积极分子,能找个生产队的队长或会计之类的担任;要么就偷闲躲懒,成为生产队的落后分子。阿良没有成为前者,却成了后者,成了一个在劳动中偷闲躲懒的人。
对于一个退役军人,在生产队里还算是红人,一时是惹不起的,生产队长只有让他放任自由,阿良就逐渐养成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在集体劳动中,做与不做一个样。一年照样能分到自己应有的基本口粮。
经媒人介绍,阿良接了个媳妇。初嫁来时,媳妇还比较讲究,看上去还有几分姿色。但是,持家理道一点不当行,干活做事,一点也不勤能。渐渐地,养成了与阿良一样的性格,那就是偷闲躲懒。俗话说:“龙配龙,凤配凤,麻雀就配刺巴茏。”人们认为阿良和媳妇是天生的一对。阿良与媳妇习惯过着懒散的日子。得过且过,便成了他们两口子一生的定格。
“贫穷自在,富贵多忧。”阿良过着贫穷的日子,一点也不忧虑。反倒是出门在唱,进屋也在唱。渐渐地,妇人也跟着是一个德性,也随时在哼哼什么的。声音没有阿良的响亮,听不出在哼什么歌。
一般懒惰的人都是好吃的。懒惰的阿良就是一个好吃的人。凡是左邻右舍有杀猪的声响,他会主动地去旁观,饭熟后,不请自便地吃了走。人们见了阿良这般德性,只要杀猪,就主动喊他帮忙,便叫他帮忙做一些刨猪理肠的活儿。于是,阿良也就习惯了一些杀猪的活。后来便开始学杀猪。
杀猪,对阿良来说,是最适合不过的行当了。杀猪要不怕脏不怕臭,好像是阿良的本能。杀猪能捞到肉吃,好像是阿良的天性。那个时候,只要有人请杀猪,就会看到阿良穿着油腻腻的衣服,背着杀猪的工具,高声大气地唱着出门。回来时,也能看着阿良手里提着一点心肺或肠子之类的东西,兴奋的样子,大都是喝醉了酒,歪天倒地的,时不时地哼一句军歌。把歌哼的歪来扭去。
阿良自有了杀猪的生意,不但喝酒成癖,而且抽烟上瘾。右手的二指和中指夹烟蒂处被熏得黄苍苍的,牙缝里都是烟的痕迹,与人说话,满口都是烟与酒夹杂的味道。
抽烟喝酒成了阿良的嗜好,阿良无钱买烟酒,就靠吃喝皮(别人开钱)。阿良家距街道只有半里路。常时都能看到阿良从家里出来到街上找烟酒吃喝。
阿良见到一有人在柜台旁边喝酒,他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别人也不免要给他打上一提,装上一支。阿良见到没有再次的希望,就自然会离开,去找另外的柜台,看是否有人请吃请喝。
一旦看见馆子里有摆席吃喝的,只要有点熟悉的,阿良就会忍不住地钻进屋里。不看别人脸色自便一同地吃起来。
有一次,学校开教代会,在街上一家馆子吃饭,阿良见着,总是不走,学校看到势头,便将阿良请到柜台子前将阿良灌满足了,方才离去。
有一次,区政府开会,在街上馆子吃饭,阿良遇到了,也是不走。区政府的一个领导说阿良馋头,反而被阿良大骂说:“我再馋头,也不像你那样偷鸡摸狗噻?”原来这个领导与阿良一同当兵,有些不雅行为,被阿良发现过。这个领导也太不够哥们了,真不知“苟富贵,无相忘。”何况还是战友。
这样,阿良捞嘴的名声更是传开了。凡是酒席,遇到阿良,都会提前想法使阿良吃饱喝好,让他满足而高兴离开,不然阿良不走,会扫宴席的场面与雅兴。
阿良一人在外整天都是二麻二麻的,常时歪天倒地走回家。走在拢家的田埂上,常是因走不稳而摔倒在田里。有一次被人发现,弄他起来,他还迷迷糊糊地说:“干的少来点,清的多来点。”搞得扶起他的那个人哭笑不得。
阿良只顾自己一人在外捞得个酒足饭饱,可是家里常是揭不开锅,就靠妻子东挪西借过日子。
那个年代,多数人家是“越生越穷,越穷越生。”阿良是其中的典型超生户。阿良共生有四个孩子,生育第二个孩子时,政府去他家,叫他实行绝育手术,阿良反而将两个孩子带到政府,要求政府给他抚养,他就实行手术。政府无奈,只好给他评点救济粮,打发他带着孩子回家。阿良就成了当地当时难以兑现计生政策的钉子户。就这样阿良一共生育了四个孩子。
对于阿良有四个孩子来说,抚养实在是困难。一天的吃穿确实是个难题。几个孩子常是赤着脚板,光屁股翻天的,每到秋黄不接时,常常是杂粮、杂菜充饥,甚至有到酒厂讨酒渣做饭吃的日子。“穷孩子,天照顾。”阿良的几个孩子虽然经常受冻受饿,但是还没有遭受过疾病。几个孩子虽然花脸董嘴的。但还不是干筋瘦壳的样子。
后来,孩子长大了,能帮助家里干些活路,日子渐渐地好过些。阿良依旧过好吃懒做的日子,军歌依旧不变地哼着。
孩子长大了,阿良到街上的时间更多了。到街上看见能不能遇到有人在请喝酒。若找不到吃喝皮的机会,自己身上只要有几角零钱,也要走到柜台前,搜一搜地摸出买酒喝。喝完了酒,咧着嘴,笑嘻嘻地离开柜台。走在街上,只要见到有人聚集一起说笑,他也要参拢去,别人不搭理他,他也只好悻悻地离开。
恐怕长期喝酒的缘故吧,后来阿良的脸部很不正常,呈绿黄色,有酒精肝的迹象。阿良不管三七二十一,照样哼着军歌,照样上街,照样找喝皮吃喝,照样与人搭讪。
渐渐地,阿良脸色越发明显,到医院检查,患的是肝硬化腹水。此后,只有偶尔见到阿良一次,身体几多消瘦,精神无比憔悴。
不多日,阿良死了。阿良死时,家徒四壁,全靠政府出面资助办理丧事。左邻右舍的人们都站拢去帮忙。把阿良埋在他房子旁边的干田里。
听到阿良死的消息,有的人感到可怜与同情,有的人感到可恶与活该,有的人什么也不说.......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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