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
江东下了班后,就独自往自家走了。待他江东吃罢晚饭后,就随便坐下来找寻科技方面的“工具书”看看,他江东在最近这几个月里,已准备自行研究,打算探索近来所研究的科技项目。可怎么也钻研不进心,也许是早上的烦心事还挂在心头,真叫他始终不能静下心来。确实,他江东实在太替儿子担心哟。确实,他实在太替儿子担心。惊心动魂的“奇闻”还时不时浮现于眼前,搞得他头昏脑胀。那多么沉重的心咋如何安定下来呢?他又老想到他海家去走走,也许能解解闷。可昨晚刚刚从他海家回来呀,咋好意思又转去打搅人家二回呢!这可不地道呀,而且不更叫人家“想得多多”么?他江东想了又想,自感觉得还是不去的好。于是他江东想通过看书来消磨时间,偏偏就不晓得近来乱糟糟的心一时平静不下来。一直弄得他“一事无成”,这真是“白费心机”啦。这样他又只好倒进床头去蒙头大睡啦。但是,讲睡倒是睡下了,可眼睛何时能闭上呢?就是说心何时能够安定得下来?他还有一连串的烦恼事,怎么能睡得成觉呢?他江东多么想给自家儿子写一封信去指责指责他近来的罪过。让他承认那绝情信是不是他写来的。更要让他好好想一想。可是从那信上的笔迹来看,似乎又不是儿子江波写来的。他凭自己看看最后寄来的这封信跟早些时候寄来的那封信的字迹相比较,多少也可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江波绝不会干出这种蠢事来。就单独从他们当初那形影不离的情景来看,也可推断得出小良并没有跟他们海家划分界限的意思。这固然更叫江东“进退两难”。他于是想干脆安下心睡觉了,干脆别再想什么。他用两手紧紧儿地按住眉毛,拉起被子蒙住脑壳,索性来个“与世隔绝”,但也总安眠不下来。这在他的脑子里,儿子肯定正在为自己“辩护”,早早离开自己到阴间去的妻子在对他劝慰------这多么复杂得很呀,人已经死了整整有六、七年时间的爱妻她——方冰,会时不时站到他江东的跟前来,跟他说话,跟他谈谈家庭琐事。妻子常常唤醒他一定要照顾好小良,千万不能让儿子吃亏,要确保儿子将来前途无量。同时,妻子又似乎总在训斥他江东,说他为何冤枉了儿子,她当妈的正是为了小良能顽强地存活下来才死的。她的死太凄惨了,实在太凄惨了,一个为国为民愿意贡献毕生精力的科研工作者,不是因为没出息而死在实验室里,或死在不良的操作上。偏偏就死在这浩劫的十年里,多可惜哟。方冰把自己的才华和智慧都无私奉献给了神圣的科学事业,她为人民能早点获得幸福,为祖国以至全人类向前发展而工作。可是,知道她名字的人却多么少哟。她正如古人所说的“无形中建立了神奇功勋的人,大家都不知道其功劳,而表面上仅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且随时斤斤计较声名得失之人,大家反倒知道他是谁”的最好表现。在当代这个崭新的岁月里,和她一样想事的人又何其不多?但又不得不为着声名着想呀!这地球上“十全十美”的人多么少得可怜啊。江东自感觉得:自己应该学学妻子,学学她那种宁愿做个默默无闻的科学工作者,这才至于对得起她留给他的再世英灵,也才更对得起她留下的唯一后代——江波。如果一个人总为求得功名利禄、扬名显达而不顾家庭以至他人的幸福,那么这种人其实就是个不会为民、为国着想的人。江东从其妻对他的“教诲”中,觉得人世间像她愿干这种工作的人都宁愿做“青山埋瘦骨,树绿满弓刀”。只有让自己的毕生功绩和一世英名一点儿也不曾暴露出来,这才算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隐士”啊。然而,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并在这块土地上一直生活下来的几千千,几万万户的家庭生活中能有哪几家这样做呢?一个人“生能让汗水洒大地,死而任骨灰洒江湖”的人,这何不可称得上“何惜辑输一滴甜”的小蜜蜂?你想世人个个都能这样做么?也难道说:他们这样做了,被人知道了,怪不得在“批林批孔”运动中不会遭受打击么?不可能的。从“文革”的浪潮席卷起,江东一家就开始挨批、挨斗,甚至遭受打、骂、吐唾沫,处处遭凌辱,受欺侮,声声被人喊打倒。直到六九年冬季将人家爱妻方冰弄死了也不罢休。待翻到七零年春季江东、江波父子俩才获得平反昭雪。这时,江东这苦命人的妻子呀早已闭上眼睛躺在地上有半年多了。这个化学研究员方冰,死时都不肯瞑目啊。因为在她心目中,还有许许多多事情没做完。可是,无情的风雨硬要夺走她的生命,叫她不能够再如同岳飞那样拼杀疆场了。方冰的死是多么的悲惨呀,可以说惨到了极点。然而呀,就在他们这一家人还未被“冤枉”之前,家庭还是很幸福的,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很顺利,三父母子都很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哟。那么,他们的生活是如何走过来的呢?只有让写书人又来个“从头起”——一九四九年春季,中国正处于全面解放。当时,江东、方冰两口子尚在南京读大学,而这年夏季也刚好毕业离校。当然,春季的南京恰到四月二十二、三这两天,人民解放战争的正义炮火很快就攻陷了南京城,国民党老蒋的反动政权一瞬间就被宣告结束了。他们随即赶上了建设新中国的第一批急需人才。此刻他们两位也只不过二十一、二这样年纪轻轻。因他们两个在学校里乃同班同学,且还同桌听课哩。他们当初所读的学校乃国民政府开办的高校,这些学校都是为那些贵族少爷、小姐开办的。当时,他们在学校里见着那些“上海式”的学生,瞧那烫发如同“森林”般的同学们,见到那些穿得花花绿绿的奇装异服,特别是那种花衫旗袍,无一不二地令江东、方冰这对好朋友百般厌恶。由于他们所读的专业正是化学本科,毕业后就是从事跟化学有关的科研和教学工作。当时的他俩一心要为祖国的富强而发奋读书,为新中国的振兴而刻苦努力。却每每遭到同学的讥讽与嘲笑。尽管如此,他们俩谁都顾不得这些啦。与此同时,他俩也亲眼目睹了国民党蒋家王朝的腐朽——民国末年反动派到处在摧残广大人民,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践踏那些能得到幸福的人们。他俩一次二次见到老百姓的庄稼被毁,房屋一栋接一栋变成废墟,敌人在大街上随便杀人放火,他们抓丁拉夫极为寻常,这更让他们极为不满。在他们的心灵里,自然而然地在心底里生起了只有通过反抗斗争。只有起来反抗和打倒封建反动派同帝国主义走狗相互勾结,只有通过打击、消灭那些正在鱼肉人民的敌人。从此,新的思想促使他俩产生新的意念,也更增强了他俩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意志,更增强他俩必须勇于并善于斗争。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俩就渴望革命风暴的到来,希望革命风雨快些洗刷这个污秽的世界。好不容易让广大人民盼到了生存的希望。从此他俩就不仅希望自己乃至天下苍生都活得像模像样,也希望全天下人都永远太太平平,更希望这天底下早该有个明君来掌权,好让广大人民安居乐业,个个最终都能享受到幸福。“历史垃圾永远不要留存在文明古国就好了。”这是江东和方冰两人每每发自内心的呼唤。当然,他俩终于在艰难的渴望中盼到了新时代的曙光,中共最终顺应历史潮流领导人民革命并终于获得了成功,毛老人家等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早下决心要彻底清除历史的垃圾,要摧毁旧的国家机器,要打倒一切反动势力,要让广大人民都翻身做主人,要让人民生活比蜜还甜------这时候,他们早就盼望着乌云笼罩的南京城很快烟消云散。于是,每逢礼拜天,他俩就总穿着整洁、朴素而又干净的衣裳双双来到苍苍茫茫的江边,站在对岸上向北眺望,巴不得人民的军队一下子就迅速强渡长江天堑,及早把五星红旗插上总统府的屋顶上,庄严宣告反动统治已被正义的炮火埋葬,广大人民已变成了国家的真正主人。他俩为此盼啊盼,人民解放军来早一天人民就少受一天的苦,但是,正义的事业毕竟也有它的曲折。此时此刻,正当南京城即将解放前夕,人民的敌人更进行着疯狂的垂死挣扎,他们那些反动派一心妄想跳过死亡线,到处乱抓人,到处在修筑工事。反动派们时不时放火烧毁群众的村庄,时不时开枪射杀一批批革命者和贫苦民众。于是,无论城市、乡村,都常常听到有人惨遭杀害。这无不更增强了他俩的反抗斗争意志。适逢这四九年四月下旬,时光已然步入仲春,炎夏在望了。这时候正是涨大水闹洪灾的季节。由于国民党反动统治的仓皇南逃,他们这些敌人不顾人民的死活,官兵并土豪劣绅都急急忙忙地抢路逃跑。但敌人为了顾得自己性命,竟用无数架飞机断后,对他们军队已走过的道路桥梁进行炸毁,于是许许多多的标志性建筑都纷纷在一瞬间毁灭于无情的炮火中。于是公路变成了陷阱,连拦河坝也一堵接一堵被无情炮火给炸毁了,一条条支流即刻汇入大江大河一齐冲过堤口,汹涌澎湃地往平畴田野奔来,大水呼啸着灌进岸上的村庄。顿时,千里平畴变成了浩瀚的汪洋大海了。这时,在一些地方,就连大商轮也不敢在这“激流”中任意航行哩。随着诸多拦河坝被炸毁,远远近近的江南江北千里江山何处不见到难民?在这茫茫无涯的“海洋”中,曾见好几处无不翻起高高的浪头。在那凄惨的浪头中,似乎只有数不尽的家具在漂浮而下,可悲的“垃圾”随波浪一高一低,正往远远地“天边”飘散开去。随你怎样往远远的“天边”瞧去,高大的林木都给连根拔起。四方八面的受苦受难者站在突兀的山顶上掩面嚎哭。但是,苦命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家听到的回答,就是“汪洋大海”中一浪接一浪翻滚而来的波涛响得震天。江东和方冰的家都在乡下,他们两家祖祖辈辈都座落在江岸上。他俩待水位下降,当能够勉强看得见低矮的小山丘时,就继续寻找家乡的座落。可是,就是平原上都看得一清二楚时,却见到千里之外已是茫茫苍苍的如同一片荒原,根本不知道哪儿叫什么地方,无论望到哪儿去,就像那宽广无边的不长草木的沙漠。地上被吹得干干净净,就连原来的老路,村落的位置,田垦上的沟渠都不见了;也像一片宽广的体育场,干净到连一粒细微粉尘都见不到一样,方冰和江东两人就这样在“陌生”的原野上走了几天几夜,再走了一月又一月都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为此,那年的他们不就这样投入无家可归的队伍?直到过了二十多年的今天,他们始终都找不到自己的一个亲属。从那一年起,江东、方冰这两个大学生就跟亲人失去了联系。他们两个好痛苦哟,可又能咋办?难道又要死去见他们老人不成?两个狠狠心活了下来。最终来唯有化悲痛为力量,并且自己得好好想想,也应该相信:只有哪一党派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从此起,江东、方冰俩暗暗发誓要将自己的汗水来洗涤这块土地上的污浊,且觉得自己再也不要这样过于悲伤了,要让自己,让广大人民都有个平平安安的日子过就是好中之好啦。
二
话说到“从前”,当年的江东和方冰,真是一对极富理想的青年。不管从精神上,还是从生活上两个都紧紧地相依为命在一起,这无不使得他们俩产生起了志同道合上的感情,并任由它开起灿烂的美丽之花。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的老家世世代代都本就住在江岸上,但如今却无家可归了。其实,从读中学起他两个就开始相识相知。由于他两个经过彼此了解后,明白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故久而久之,还结下了深深的“不解之缘”。也正是在此时的两年前即一九四七年,江东的大哥江伟,是当时北方大学的一名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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