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竹都传奇 之 四十六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王昌宇    阅读次数：43333    发布时间：2024-08-04

四十六

金有才和王敬山在家里谈及家乡竹业。王敬山说：“现在就是要大家看管好林子，特别是1961年6月中央对林权规定：‘国造国有，社造社有，队造队有，社员种植的零星树木，归社员所有。’社员的造林积极性很高。并都想把竹子利用好。”

金有才说：“有了竹林，哪个不想在竹林中淘沙金？只不过是想多卖几个钱，但规模式的开发少。都是在小敲小打，就拿竹纸扇厂来说，也是如此。”

金有才回忆开办时的情景，对王敬山说：“我记得1955年一天，风溪沟里的市上艾若天的邻居袁洲，在赤水县手工联社工作，专程到柏香林来会我老汉（父亲）。说是赤水县手工联社想整间折叠纸扇厂的事，请老汉出点主意。”

“其实，老汉就想整竹纸扇。他问过我：‘你说夏天，赤水人出门办事，离不开什么东西？’”

我说：“头戴麦杆草帽，遮太阳；手摇一把棕叶子扇子或篾巴巴扇子，扇凉风降温。”

老汉说：”扇子在当地有人叫‘摇风’‘凉友’。热天扇子不离手，赤水流传一段热天不借扇子与别人的顺口溜：‘六月天气热，扇子离不得。虽然是朋友，你热我都热。’解放前，赤水乡下人扇篾巴巴扇居多，因为赤水到处都有慈竹，慈竹的节水长，纤维好，韧性强，花篾条可薄如纸，细如发。农村人在农作之余，砍根慈竹，就可以编几把篾巴巴扇子。篾巴巴扇篾条约0.3—0.4厘米宽，较厚，编出的扇子粗糙，但结实。扇篾巴巴扇子的大多是没身份、没文化的乡下人。”

“有富家女人亦扇篾扇，但不是粗篾编制的篾巴巴，而是薄篾细丝的竹编精品扇，扇上可编出书法字画、花草鸟虫，那是有钱人把玩的工艺品，出自四川的自流井，价格相当昂贵。金有才曾想编制精品竹篾扇，总达不到精品的要求就作罢了。还有就是棕叶子扇子，是用棕叶子的嫩叶，晒干，漂白，撕开再编成的，比篾巴巴要高一筹。其他还有扇蒲扇、鹅毛扇、宫扇等。”

老汉把自己对办竹纸扇厂的事说透彻：“但跑世外做生意，干公务的人，特别是有文化的人都不扇篾巴巴、蒲扇之类的，都扇的是折叠纸扇。折叠纸扇有黑色、白色，还有黄色。纸扇携带方便，揣在口袋里，别在腰带上。假若在人多的地方，‘哗’的一声甩开纸扇，轻轻地摇几摇，你看多气派。更有扇大白纸扇的，持扇人在上面题诗作画，亮艺显才。”

“老汉拿了一把纸扇出来给袁洲看，扇上有题诗，字写得好，内容也别具一格。‘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长日夏凉风动水，凉风动水碧莲香。’其实就是前两句，后两句不过是把前两句倒起念一遍，这叫回文诗。”

“老汉对袁洲讲：‘但凡扇这种大白扇的人，都很有文气。有的人在纸扇的把子上挂一坨玉石、玛瑙、翡翠、檀香之类的扇坠，吊一束彩色须子，扇也贵气，人也出彩。’”

“老汉把纸扇收拢，接着说：‘纸扇出在四川的荣、隆二昌，价格高，因为它的扇篾、扇夹子是在蜀南竹海的江安、长宁买来的，糊扇子的纸也是在夹江买来，只是作纸扇的工场作坊在荣、隆二昌而已，成本就高了。’”

“老汉对袁洲说：‘值得思考的是：一个不出楠竹不出纸的四川的荣、隆二昌，竟成了中国三大纸扇产地之一。赤水复兴两山楠竹多的是，打木岩等处纸厂出好纸，具备了建纸扇厂的条件，可以干。这样精加工，提高了竹子的价值。’”

金有才对王敬山说：“1956年在袁洲等人的筹谋下，得到赤水县手工联社的支持，四处组织资金，前往四川荣昌聘请技师，成立复兴扇厂。四川荣昌来了一整套人马：马荣申是做叶子和雕夹子的技师，陈一农削扇篾，冯继昌切纸，邓龙清做扇头子。另外还请了一位做篦子的朱福华老师。在复兴当地招了许多徒弟，并在复兴铁器社调了郑腾清过去搞机器。班子搭起，很快就投产了。四川荣昌技师们认真传授技艺，徒弟学得很快，从业的人员随之增多，产品亦不断创新，1973年就能生产全白、全黑、花鸟、山水、印花、烫花、绘花、雕花等花色，平夹、车夹、全楠、边棕等品种，6寸、7寸、8寸、9寸等规格的纸扇。1974年和1975年省轻工厅、县轻工局共拨款7.8万元，新建厂房1586平方米。竹纸扇产品质量在提高，产值在上升，先后出口欧、美、东南亚、日本、香港等地区花扇95万把，价值外汇47.5万元，成为赤水第一家创外汇的企业。”

金有才说：“再有能提高竹子的价值的，赤水的传统产品竹纸伞算一个。”

王敬山回答道：“油纸伞赤水人喊‘伞儿’‘撑花儿’是因为伞撑开时，宛若一朵盛开的鲜花。但耗竹材不多。”

金有才细说从老汉那里学来的竹纸伞的渊源：

伞最早出现时间是哪朝哪代，没有文字记载。据传说，早在春秋末年。说是我国古代著名木工师傅鲁班常在野外作业，若遇下雨，常被淋湿。鲁班妻子云氏想做一种能遮雨的东西，她仿照鲁班建造的亭子设计，把竹子劈成细条，在细条上蒙上兽皮，样子像“亭子”，收拢如棍，张开如盖，这就是最早期的伞。

东汉蔡伦发明纸以后，出现了在伞纸上刷桐油用来防水的油纸伞，文人雅士喜欢在上油前的伞面上题诗作画，以遣情怀，宋时称绿油纸伞。以后历代均有改进，有纸伞，油伞、蝙式伞，最后形成今天的油纸伞，使用至今已1000多年。

赤水油纸伞制作技艺，最早始于清末民初，解放至今是油纸伞的鼎盛时期。当时油纸伞除了是挡阳遮雨的日常用品外，还是嫁娶婚俗礼仪一项不可或缺的物品。在赤水，有这样的习俗，女子出嫁时要撑一把大红色的油纸伞，油纸谐音“有子”寓意多子多福，而伞架为竹，寓意节节高升，伞的外形又寓意了圆圆满满。还说是为新娘撑起了片天。红色油纸伞可作新娘避邪吉物。寓意深刻，深受欢迎。

赤水田长汉是当时有名的做伞师傅，后被民生工厂招进当技师，教授孤儿、残疾人做伞技艺，教授出官成尧、邓详秋等一批优秀学生，伞则随着水运交通销往各地，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许多流浪人的生存问题。

1947年6月，贵州举行全省物产展览会，民生工厂选送的姊妹伞、新式花纹伞、得到贵州省政府颁发的奖状一张，随后的20年是雨伞生产的鼎盛时期。1949年12月，赤水县政府接收了民生工厂，组建了赤水县生产教养院，民生工厂的工徒转成生产教养院的院民，继续从事雨伞生产。当时的柿油大红伞、五彩龙凤伞等供不应求，出口朝鲜、老挝等亚洲国家。1962年柿油大红伞获贵州省旅游产品二等奖。1965年，五彩龙凤伞在贵州省全省轻工产品评比会上获得第三名，成为赤水送评轻工业产品第一名和赤水县名牌产品。1958年，原雨伞社的青壮工人被调到联合工厂的高炉大炼钢铁，制作雨伞的任务由一些年龄大、体质弱的工人承担，产量下滑。到1972年，赤水雨伞生产达到历史上最高年产量6.81万把。

金有才说：“油纸伞是几代赤水人民的儿时记忆，是一种文化的积淀与传承，是乡愁的延续。随着赤水旅游的发展，油纸伞因其历史悠久、古典怀旧、内涵丰富、寓意吉祥，深受各类人民的喜爱，具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油纸伞起源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的雨伞，是中国古人智慧的结晶，后来传到亚洲各国，是一种文化输出，是人类文明进程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价值；油纸伞由单一的遮阳避雨用具演变成为婚丧嫁娶、观赏装饰的艺术品，可用于收藏纪念、文化礼品、道具等，具有一定艺术价值；油纸伞历经多个阶段的发展，对赤水人民来说有一种特殊的情节。尤其在黔东南少数民族地区深受欢迎，成为人们生活中离不开的必需品；油纸伞既能解决人们遮阳避雨的需求，又能满足人们的审美心理，更重要的是在一定程度上发展和繁荣了本地经济，因此，油纸伞还具有可观的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

油纸伞有深厚的传统文化的民族特色，对于历史的传承，在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等诸多领域都有着重要的意义。随着赤水旅游的发展，油纸伞目前存续状况良好。但由于油纸伞制作过程繁杂，耗时长，利润薄，大多数年轻人不愿学，传承将面临后继无人的严重危机。”

王敬山说：“我们都老了，走的是走熟的老路，光靠走老路看来还不行。赤水没有地下资源，只能靠农业、森林、河道、轻化工，其中选出一条新路来维系赤水经济，看来竹产业要挑大梁。这就要靠党的政策，赤水县党政的策划，我们的下一代按规划蓝图，去实现赤水经济的飞跃。”

金有才说：“王中胜贵州省农学院毕业，金有志想要他留教书，说他不愿意，想回赤水？”

“那是他和贵州省农学院李永康教授到官渡林场、葫市楠竹场考察，在金沙沟发现了古老的孑遗植物桫椤。说赤水的森林资源丰富，要回赤水来发展。”王敬山停了会儿说：“回来好，我送他读书，就是想学成后回赤水来完成我们没完成的事。加之中花、中荣都在外面读书，我还想留个把在身边。”

金有才说：“三笋分在凯里林业局，竹语读的师范，分在赤水一中教书。都忙于工作，他两都很少回家。只要他们认认真真干好自己的事就差不多了。我们自己管好自己，不拉他们的后腿，就好得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