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的护佑（组诗）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桄闻    阅读次数：7369    发布时间：2025-08-06

（一）念

端详着相框里父母的遗容

仿佛在轻唤我的乳名

午夜梦回骤醒

枕头已被泪水洇透

（二）故园

朱漆斑驳的老木屋挂着灯笼

暮色穿透古铜门环

父母在

青瓦木楼是温暖的巢

父母不在

窗棂剪影只剩逐夜沉降的霜

（三）剪影

父母终其一生

总是踩着星辉出门

踏着月光晚归

星月投下的影子

是岁月拉长的背脊

早已被白炽的太阳晒黑

（四）降霜的夜

南方高原的风开始嚼碎暮色

煤油灯在褪色的茶几上燃起灯花

母亲穿针的手势悬在半空

织不完寒冷的漫漫长夜

千层底碾过结霜的青石板

每一步都在光晕边缘打闪

（五）追影

昏茫中，佝偻的背影在前方移动

他疾走，我总差半步

他缓行，影子与我重叠

那弯腰驼背的弧度

很像父亲侍弄秧苗的姿态

我猜想

他脸上也一定有很多沟坎

（六）往生辞

梦中，母亲仍戴着白头巾

眼角的皱纹漫出月光

在忘川河渡口

河水漫过她半截布鞋

她说那边的晨雾不会谎言

阳世间被年轮刻错的笔画

都被她一笔一笔地修改

（七）信念

蒲公英告诉我

它的旅程不是风的标点

我信

戈壁滩的狼告诉我

它的灵魂是未被驯服的火焰

我信

隔世的母亲告诉我

阳世的苦难是刻进骨血的碑铭

我不信

（八）隔世的爱

离去时，母亲说不会问我要纸钱

昨夜梦中她在收割荞麦

父亲也种了一片高粱

那些等待抽穗的火把

在泥土里数着春秋

（九）隔世的护佑

在忘川河畔流连

总想去河那边看看

有没有紫色大丽花，蓝色曼陀罗

母亲是否还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衫

是否还蹲在青石板上浣洗月光

原来，所有的阻止

都是母亲掌心里不凉的温度

她说，怕我踩湿了来世的布鞋

（十）望乡

半竿夕阳残照

登上石佛山  向南

努力拉长望眼欲穿的目光

怎么也拽不动

朱漆在木纹里结痂的老木屋

空瓦楞的爨房上空

已不见母亲燃起袅袅炊烟

（十一）梦中初见

初见母亲

是从未谋面却早已熟稔的血缘里的亮光

第一声哭啼

是脐带剪断后用呼吸续接的脉线

一头连着尚未褪尽羊水的混沌

一头接住母亲眼眶决堤的星河

***

我是母亲衔在齿间酿蜜的青果

时间长了，怕化了

我是母亲捧在手里闪亮的贝壳

时间久了，怕摔了……

***

今夜，为母亲烧去足够多的纸钱

我要贿赂供养阁的阴兵

不能有丝毫克扣

来世，我愿做一只羔羊

在吮吸母乳的时候

虔诚地跪下

作者简介：

张桄闻，余庆县钟山中学语文教师。公开发表过中短篇小说、散文、诗歌若干。教育是主业，文学是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