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世界
◇短篇
山凹里的鸟叫声
◎宋祖全
清晨,女人赶着驮粪的马儿,牵着带崽的牛儿,扛着一把长把锄儿,背着一包包谷种儿,全副武装向那个山凹里走去。
刚出村子不远,女人就警惕起来,她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确认没有人暗地里跟着她,心里才觉得平安了许多,走路的步子也流畅了许多。
出了村子便是一片稻田,有的已是水汪汪要撒秧的样子,有的还立着没割的油菜。有几个男人正赶着牛儿在自家田里耕耙,犁耙划过,浑浊的田水泛起微波,把初升的太阳洒下的红光折射在女人脸上,女人的脸顿时就起了红晕。
走过那片田便开始爬山。马儿在前边走着,牛儿在后面跟着,牛崽忽前忽后哞哞地叫着。山路很徒,两边是茂密的丛林。女人心里紧张起来,她担心的是那个短命崽又悄悄躲在丛林里。女人一边走一边仔细听辨着丛林里的动静。
钻过这片丛林再翻过一道桠口,就到那个山凹里了。山凹里仅有的那十来亩土地,全是女人家的。女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要有两百天左右在这山凹里犁耕打耙,播种锄草收割着自己的庄稼。
女人的丈夫是栗木湾小煤窑的窑主。
那天清晨,工人们正在洞边的工棚里吃早餐,窑主打着火把进洞查看去了。半支烟的功夫,洞口外的人都被哗啦一声巨响惊骇得跳了起来。塌顶了!窑主的弟弟疯了似地勒令工人们挖出哥哥,可是等工人们战战兢兢地钻进洞去,见大水已漫淹了洞道,水位还在不停地卷着浪儿往上升。工人们知道水仓暴了,洞顶也塌陷了,这个小煤窑,包括窑主,已被淹埋在大山的腹地里了。女人带着四岁的女儿和刚满周岁的儿子在煤窑口哭得死去活来……
渐渐,女人的孩子长大入学了。年迈体弱的公婆,做不得活路了,就隐晦地说出了藏在心里好多年的想法,希望女人和小叔子住在一起。可女人觉得那样对不起丈夫,就脸热热地拒绝了。公婆也不逼她,但她为了方便,就要求把她们三娘崽分居了出去,公婆把山凹里的那十几亩平地和田坝的两亩水田都分给了女人。小叔子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有的是力气,也抢着帮嫂子干活儿,但她总是执拗地拒绝,尤其是来山凹里犁地,她坚决不允他帮忙。小叔子一直打着光棍儿。
女人嗬住马儿,卸下驮儿,把马拴在包谷地与丛林交接处的草坪上,然后从地边的岩石缝里取出了一把铁犁,把牛丫套上牛肩膀,嘘……嘘……嘘……地犁起地来。
山凹里的这十几亩地既平整又肥沃,就像女人的心一样。女人不知把它翻犁过几茬几遍,也不知收获过多少庄稼。乡里的领导早就看中了女人的这一凹子好地,三番五次动员女人拿种烤烟,可女人就是不肯,她说我一个女人家,种田又种地,还要盘两个娃儿读书,我哪有心情和时间种烤烟。我知道种烤烟比种包谷强,但种烤烟活路多,烘烤时还得三更半夜起来整火……
女人一想到三更半夜起来整火,心里就发毛了。丈夫死了,她一个女人家三更半夜起来整火,万一……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那个短命崽,不知哪天老娘要拿镰刀给他……女人自己在心里说着话儿,但还是没敢再说下去。她真的不愿那样做,那太缺德了。她知道那个短命崽是谁,每次她在山凹里被他蒙住眼睛,抱到丛林里去时她都没有反抗的力气和机会。她知道那是个五大三粗的家伙。
山凹里静悄悄的,只听到老母牛的急促地呼吸和铁犁铧划破泥土的刷啦啦的声音。丛林里不时传来一两声鸟叫,她知道那些鸟儿在催她快快翻地下种。女人最害怕那个短命崽又冷不丁从背后把她的眼睛蒙住,然后把她抱进丛林里。
尽管那短命崽三番五次把女人抱到丛林里,但他却从来没有得逞过。当他把女人的衣服脱光再把自己的衣服脱光,像公牛似地准备扑向女人时,女人的那头母牛便会适时出现,摆动着尖溜溜角儿,勾着头向正要行凶的男人冲去,男人的雄心壮志便被这比他更凶狠的牛吓焉了,忙就地一滚,顺势捞起自己的衣裤穿山甲似地逃进丛林里。
按理说,这些地应该早就翻犁过了,可是今年久旱无雨,油菜几乎无收,女人望着干枯无籽的油菜,心里非常伤感。她曾经试探性地来犁过两回,可那土地像铁板似的,任凭母牛撑弯了脊梁,铧尖儿还是钻不动那硬邦邦的泥土,只是咣啷啷地拖在土面上,把土地划成一道道浅浅的印痕。
好在五月里,大雨终于来了,雨水泡透了泥土,母牛稍一用力,铁铧儿便钻进泥土里,把黑油油的泥土翻了出来,发出刷啦啦的好听的声音。听着这声音,女人就象听着一首土地的歌。那歌声温温的,柔柔的,像春姑娘纤细的小手轻轻地抚摸在她的身上。
到了中午,女人大约犁了两亩地,已是“牛困人饥日已高”了。女人解丫放牛,自个儿来到地边的一棵桐树下歇息。桐树叶儿刚长有小儿子的小手般大,还没能够把阳光全部遮住,从树叶间透射下来的一束束光柱投在地上和女人身上,呈现出斑斑亮点,像给桐树下的那小块土地和女人身上盖上一层迷彩服似的。
当女人发现自己早上来得匆忙,忘记带吃的来时,饥饿和困乏同时袭上心头。她突然感到饿得发慌,困得四肢无力,接着两眼昏花,头顶上高大的桐树旋转了起来,女人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四体不支,昏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中,女人看见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丝不挂地从丛林里钻出,向她走过来,女人慌得大喊:短命崽,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老娘拿镰刀割……女人一边喊一边两手在身旁乱摸,可是她没有摸到什么东西。男人走近她,伸出一只熊掌般的大手在她的脸上抚摸着,摸着……
女人再也喊不出声来了,任凭那只大手在她脸上摸来摸去,女人竭尽全力想大喊一声,还是喊不出来,心里一激凌,醒了。
女人睁开眼一看,原来是她的母牛在用舌头舔她的脸。
母牛见主人醒了,忙把舌头缩进嘴里,扭头向一旁望去。女人坐起身来,顺着母牛的目光也往一旁望去,只见刚才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满头大汗地坐在不远的一块平整的石板上,他的面前放着还在冒热气的饭菜及一壶水。
饥饿困乏了的女人眼里便湿润起来了。
二嫂,我给你送水和饭来了。
哪个叫你来的?女人说这话时,脑海里又浮现着往日被男人蒙眼睛抱进丛林里的那一幕幕情景。
我自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不来这里你会去哪里?
女人想了想,也是。我不来这里我会去哪里呢?
往回,那个人,是你吧。女人终于鼓起勇气,向男人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男人红着脸勾下了头,声音很低地承认:是,嫂子,我不该这么做,我对不起你了,你去告我吧。
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了,你真是……
你恨我吧。
你这个人,心里有那种想法为什么不明着跟我说。女人再也不忌讳什么了。
我是……我是怕你不答应。
你这样做,我就能答应你了?
可是我管不住自己。
短命崽!女人恨恨地却不含敌意地骂了一句,甚至还有些哀怨和怜惜。这是女人对男人第一次骂出口的一句话。男人的头勾得更低了。
我们吃饭吧,我饿了。女人放松地向男人走去,她真的饿了。
嫂子你吃吧,我吃过了。
大家一起吃才香哩。女人盛了两碗饭,把一碗递给了男人。
嫂子你吃吧,我吃过了。男人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听话,吃一碗,陪陪嫂子。说这话的时候,女人心里一热咚咚跳起来。那温情的眼神虽然一闪而过,但男人也看到了。
那……那好吧。男人终于接过了女人递来的碗。
母牛看见男人不像往常那样欺负女人了,便带着哞哞叫的牛崽向丛林那边走去。拴在地边的马儿此时正静静地站在一棵五倍树下闭目养神。
太阳开始向西偏去,丛林里的鸟叫声也停息了。山凹里静静的,静得女人只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
【责任编辑:王永春】
半日浮生老师对旧体诗词批评得当,非常真诚,可见功底之深令人折服!我代表网站感谢老师指正,我们将倍加努力,争取把网站、网刊和相关纸质书籍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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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 游温岭红岩背,写得老道,功底深厚!
第一首:1、首联、颔联、颈联、尾联均平仄失替;2、首联、颈联犯孤平;3、颔联平仄失替且“花开正烂漫”与“孤舟小渔歌”不对仗,“清泉”与“莲叶”不对仗。 第二首:1、与七律的格律、规则严重不符,应纳入古风一类;2、首联上句三平尾,颔联失粘且下句三平尾,颈联平仄失替,且上句三仄尾,且失粘;3、尾联失粘。
船易文友好,现在出书昂贵,网站没有经费,愧对大家!!!
编辑老师,能不能把前几期网刊变成纸刊,让作者欣慰一下!
令人心颤的诗歌!赞一个!
品读。编辑老师辛苦了。
情真意切,感动!问候作者!
好感动,母爱总是那么的伟大。
真情流露,似乎又回到了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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