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世界
◇短篇
桃花雪
◎徐风
一
满园的桃花已含苞待放,老天竟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三月草长莺飞,到底不是寒冬腊月了,雪花沾地即化。远山就如生了一层雾,黑黢黢,神秘秘;路面似刷了一层油,湿亮亮,滑腻腻。
“又下‘桃花雪’了,多少年不见了!”富山爹正在桃园里翻土施肥,抬头眯眼瞅这下得起劲的大雪心生惧意。“桃花雪”虽美,但雪后只要不起北风降温,这雪对果树对庄稼还算是一个不错的恩赐。可要是北风“呼呼”一刮,这杏啊,桃啊,还有刚刚返青的麦苗可就遭殃了。
“唉,老天爷让吃多少就吃多少。”地翻不成了,鞋底的泥也是越粘越厚,几乎挪不动脚了。富山爹边嘟哝着边费力的把剩余的肥料拖进果园的屋内,然后在石块上蹭了蹭鞋子,扛起䦆头往家转。
此时已近晌午,村里炊烟四起,在这样的天气里,瞅见这柔暖暖的烟雾,竟越发得冷起来。富山爹加快了步子,想着回家燃起炉火,烫一壶热酒,美美地喝上几杯。尽管血压高的骇人,医生让他彻底与酒断绝关系,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不是说戒就能戒了的。平日里有老伴严加看管,以往一天一斤还不过瘾,现在一天只允许喝一小杯,嗓子眼也滋润不到。
今天老伴刚好去了城里医院看望快临盆的儿媳,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会了,也没人再管三管四的了。富山爹摸过茶碗大小的酒杯,打开酒瓶,“咚咚咚”就是半杯。似乎还嫌不够,皱皱眉,舔舔嘴,一咬牙,“咚咚咚”,酒差点便溢了出来,慌得他忙低头“滋溜”吸了一口,眯着眼极惬意地“啊”了一声,才小心地把酒杯放入热水中烫上。然后又一溜小跑钻入灶房,烟熏火燎地做了俩自觉还可口的菜。菜端上桌,酒也刚好温热,打开电视,搓了几下手,方窃窃地笑着坐了下来。今天天气不好,他也觉得有些很不舒服,在桃园里翻地也是半干半歇,原想只喝上一杯驱驱寒,解解乏。然而,难得这个机会,菜可口,电视节目也对口,最重要的是眼瞅着就做爷爷了,还有比这更让人来劲的吗?于是,一杯,两杯,三杯……,车闸便不好用了。不知不觉菜没怎么吃,几大杯热酒已悉数下肚。
突然就觉得天旋地转起来,方知自己闯了祸,勉强直起了身,满屋里寻药,却咋也找不到。潜意识里挪动双脚想去卫生室,可刚踉踉跄跄地摸出大门口,脚下一滑,“扑通”便栽倒在泥地里。这会雪花更急了,好像还刮起了北风。
二
好心的邻居五奎等人,把富山爹送进了城里最有名的中心医院,拨通了富山的手机。富山听了邻居的描述,吓得脸都变了,刚要张嘴,妈却着急的对他丢了个眼色,拽着他的胳膊出了病房,方才紧张地低声问道:“出啥事了?”
“我爹正在中心医院抢救呢!”
“啊?!到底咋回事?”
“妈,现在也讲不清楚,你在这儿陪着大兰,我赶紧过去看看。”富山说完转身就跑。
富山妈忽的又想到什么,紧撵几步又把儿子拽住了:“富山,还是让妈去吧,你留下陪你媳妇,这样她就不胡乱猜疑了。啥事也不如这事要紧,千万别跟你媳妇讲,一惊一吓得动了胎气,记住啊,”富山妈边讲边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奔,“等会儿给你姐打个电话。”
“妈,你认得路吗?”
“妈迷糊不了。”
瞅妈下了楼梯,富山急忙给姐姐打了电话,然后推开一脸的愁容回到病房。媳妇大兰满脸狐疑地望着他:“咋了?你妈呢?”
“没啥,爹有事要妈回去。”
“哼,刚来多大会儿,吃饱了一抹嘴就走了,不心疼我这个儿媳妇也没啥,她就不惦记我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你们家的骨肉啊?”
“说啥呢?让人家听见多不好?”富山偷偷瞅了瞅临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刚吃饱,别老躺着,我扶你出去转转吧,医生不是也让多活动吗?”
大兰撅着嘴牵着富山的手出了病房。
三
儿媳妇住的是妇幼保健院,大多数乡下产妇都在这儿生产。妇幼院与中心医院只隔着两站路的距离,富山妈也没舍得花那一块钱,也幸亏离得近,又是直线,她顾不得路人异样的目光,一溜小跑。
等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医院附近,发现邻居五奎正在大门口焦急的左顾右盼。“五奎兄弟,五奎兄弟,”她连摆手带咋呼的奔了过去。五奎边劝慰着富山妈边引着她去了抢救室。
富山妈见走廊的连椅上还有几个邻居,正要对他们道谢,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护士鱼贯而出,后面紧跟着手术车。车上富山爹双眼紧闭,手上挂着点滴,鼻内插着氧气。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富山妈更是眼泪巴巴地问道:“医生,咋样?啥病啊这样吓人?”
“是急性脑溢血,病人送来的太迟了,发病前又饮了大量的酒,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啥意思?医生,您可不能这么说啊,”富山妈眼泪“哗”地涌了下来,“啥要有心理准备?”
“我们已经尽力了,就看他的造化了。”医生扔下这句话便匆匆走开了。
造孽啊!富山妈心里暗暗发狠,你个死老头子,七不死八不死,真是死在“酒”上了。这不是糟践自己吗?你真要就这么去了,这日子还咋过啊?
待一切安排妥当,闺女和女婿也匆匆寻来,母女俩抱头哭在了一起。女婿大庆一旁劝道:“妈,玉香,别太难过了,只要爹还有一口气,咱说啥也要把他给救过来。”
“大庆啊,有你这句话,妈心里总算有点踏实了,”富山妈抹了把眼泪,“可医生说让咱做好心理准备,我看你爹怕是,”
“妈,医生说归说,人家不会给咱打保票,咱可别先灰了心,爹福大命大造化大。”
“妈,大庆说的对,”玉香把母亲扶到凳子上坐下,“大兰也快生了,您可不能先垮了啊。”
“唉,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妈能不愁吗?”
“妈,你也别着急上火,这里就交给我和大庆,您就放心回家歇着去,说不定哪会儿大兰就生了,你还得伺候月子不是?”
大庆也劝道:“妈,您就跟五奎叔他们一块回吧。”
“这回真多亏了你五奎叔他们,钱也是人家先给垫上的,瞅空咱可要好好谢谢人家,”富山妈叹了口气,“唉,夜里没个人在家也不好,可你俩都在这儿,那俩孩子咋办?”
玉香道:“妈,您就别担心了,不是有他奶奶爷爷吗?”
“唉,都是这个死老头子造的孽,”富山妈又是恨又是心疼地看了眼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老伴,“就让你闺女和女婿守着你吧,睡够了就快点醒过来,啊?”
四
富山妈与五奎一行人回到村子时,雪势渐弱,但北风却愈刮愈大。雪花也不再融化,零零星星的散落在田间地头,山岭沟渠,一片斑斑驳驳。
几人边走边议论这异常的天气给庄稼果木造成的影响,只有富山妈一言不发。她哪里还有心思考虑这?她心里现在只有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老伴,待产中的儿媳。进得家来,发现桌子上的碗筷原封未动,酒瓶歪在一边,满屋的酒腥味。忍不住就发起狠来:“喝吧,喝吧!喝到医院里去了,多好?等明天我再给你拿一壶去,就是死也要做个酒鬼,”富山妈狠完了又“吧嗒吧嗒”地落开了泪珠子。等她把屋里收拾利索,天色也暗了下来,却没有一丝饿意,只烧了壶热水,简单地洗了洗便歪进了炕上。一夜北风呼啸,一夜辗转反侧,一夜噩梦不断。
次日清晨,风停雪住,气温似乎又回到了刚过去的冬天,村人们纷纷赶去果园和田间查看这次冻害的轻重。富山妈仍旧对此无动于衷,匆匆扒了几口早饭,又心急火燎的往老伴住的医院赶去。到了医院却见只有闺女一人,就问:“咋就你一个人?大庆呢?”
“他回家取钱去了,”玉香揉了揉熬得通红的眼睛,“刚上班护士就来催款了,说今天交不上就给停药。”
“啥?这会功夫几千块就没了?还停药?如今这医院咋就知道要钱呢?”富山妈有些激动,“这是救人还是要命?”
“妈,瞅您这脾气,小点声,”玉香赶紧制止妈道,“钱不是问题,关键是爹。”
“唉,不说躺床上的,总得让咱这活人缓过这口气来不是?”富山妈坐到老伴床前,“他爹,我不是心疼钱,只要能治好你,花多少钱都成。可你这病来的忒不是时候了,媳妇在那边等着生,你在这里更得要人伺候,我是为这着急啊,”说着富山妈又抹起了泪,“你整天盼着抱孙子,孙子要来了,你倒躺下了。”
“妈,别说了,爹听不见,”玉香也被妈的话惹出了眼泪,“您还是回家吧,都待在这儿也帮不上啥忙,只会看着难过揪心。”
玉香话音未落,手机响了,急忙出病房接电话,一会又紧张地跑了进来,“妈!大兰进产房了,您快点过去吧。”
“真的!这回还真来着了,妈这就过去,”富山妈拿衣袖擦了擦眼泪,“老头子,快点醒过来吧,早醒早抱孙子。”
五
大兰顺利的产下一男娃,白白胖胖,惹人喜爱。这让富山妈心里多少感到一丝欣慰,对儿媳与小孙子照顾的无微不至。虽然媳妇已生,但老伴生病的事还是要瞒下去,因为月子里更担不得事。然而她一瞅到孙子那可爱的小脸蛋,就忍不住想起不省人事的老伴,眼泪就管不住,好几次都差点被儿媳识破。
富山也一样,尽管一刻也舍不下老婆孩子,可爹病的那么重,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于是每天都以憋得慌为由,偷偷地去看上一眼。
就这样一眨眼几天过去了,母子平安无事,富山爹却还是老样子。再熬个三两天大兰就出院了,到时想瞒也瞒不住了,富山妈心里又开始抓挠起来。今天一大早急急忙忙把孙子的尿布洗净,然后悄悄把富山叫出病房:“富山,也不知咋的,今天妈心里一阵阵的麻烦,我想到那边看看你爹去。你就对大兰说妈有点不舒服,回家歇会儿,过午就赶回来,啊。”
“行,”富山道,“妈,过马路时当心点。”
“哎,”富山妈转身匆匆往楼下走去,谁知刚下到楼底,忽的又不清楚了早晨给没给小孙子换尿布?富山妈今天还真是心神不宁的,待上气不接下气地折返上来,刚要推门进去,听得里面竟传出儿子与媳妇吵架的声音。
……
“她走了,歇着去了,才来三天就熬不住了。”
“跟你说了,妈不是不舒服吗。”
“啥不舒服?还是那句话,她不心疼我这个做媳妇的,你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要紧,可她就不心疼她的孙子?”
富山一时语塞。
“再说了,你一个大老爷们,懂得弄啥?手又那么重,她咋就这么放心呢?”
“哎呀,有完没完,你不也是能下炕了吗?”
富山妈听着眼泪就下来了,心里暗暗骂道:“这俩祖宗,不知道月子里最怕生气吗?”有心想进去,又怕儿媳脸上无光,当下一狠心,“吵去吧,吵去吧,”扭身抹着泪又走了。
六
“妈,你咋过来了?”玉香正在给爹擦脸,“大兰那边行吗?”
“我不放心你爹,过来瞅一眼就回,”富山妈从闺女手中拿过毛巾,道,“玉香,让妈来,你歇会儿。”
大庆的工作脱不开身,这几天黑白的就玉香一个人,确实熬坏了,伏在床尾一会就睡着了。
富山妈边擦边端详老伴的脸,才几天没见,竟瘦了一大圈,而且又黄又干,没半点血色。她把毛巾丢进脸盆,坐下来握住老伴的一只手,轻声叨念:“他爹呀,你可要熬住了,咱全家人不能没了你啊,咱的大胖孙子,可不能刚出世就没了爷爷,”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滚落到老伴的手上,“过两天媳妇孙子就回家了,你可要抓紧了啊。”
正说着,富山妈觉得她握着的老伴的那只手似乎动了一下,心中一阵惊喜,然而也就在这一刻,老伴口中汩汩的往外冒开了血水。她吓得“啊”了一声,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玉香被惊醒,看到这骇人的状况,不容多想,边跑边哭喊着去叫医生。
一会儿,医生护士来了一大帮。此时富山爹口中的血水渐渐停止了喷涌,雪白的床单上,甚至地上,已是一片刺目的红色,病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腥臭。见此情景,主治医生走到富山爹床前,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掀了掀眼皮,而后冲着玉香娘俩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准备后事吧。”
“啊,咋会这样?咋说不行就不行了?”听了医生的话,娘俩悲痛欲绝,扑在富山爹身上放声恸哭。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回荡在医院长长的走廊,让人唏嘘不已。
七
“来一个,走一个”,村里人都讲大兰生的这娃子命毒。富山妈听了这些传言心里极不是滋味,而大兰却不以为然,倒觉得孩子刚出生,爷爷就过世了,很不吉利,整天嚷着要富山去山上的“奶奶”庙,求个护身符给孩子戴。每次也总不忘交代这是她那“神婆”妈心疼外孙,才给提了个醒。
虽然媳妇是为孩子好,然而富山妈怎么听怎么不顺耳朵,可她又能说啥呢?暗地里不知抹了多少眼泪,连日的伤心与操劳,使得她明显苍老了许多,才五十出头的人,头发几乎全白了。
富山拗不过媳妇,依了她给孩子求来了护身符。谁成想自打有了这护身符,原本健健康康的孩子竟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地折腾开了。许是老天故意捉弄,可也不该让襁褓中的孩子受这份罪啊。富山妈有气不敢出,瞅着孙子整日病怏怏的样子,只是唉声叹气。
一天晚上,等妈睡了以后,富山反过来闹开了媳妇,说都是她出的馊主意。大兰却还是固执又强硬地认为家里不干净,不干净的原因就在富山妈身上。临了还是讲这是她妈说的。
大兰这话一出口,富山火了:“又是你妈说的?干了这么多年神婆,还嫌害人不够啊?这关我妈啥事啊?没边了。”
“哎,你这人说话,我妈害过谁了?你才没边呢!”大兰用手狠劲掐了下富山,“我妈说,不光是你爹舍不得没见面的孙子,主要是更放心不下你妈,所以才阴魂不散地赖在家里。”
“行了,别胡说八道,让人瘆得慌,”富山没好气地瞪了眼媳妇,“接下来你妈是不是又跟你讲,只要让你婆婆搬出去,家里就干净了,孩子就好了?”
“哈,还真被你说对了,”大兰听男人这样讲倒高兴了,“我妈说还要烧三天香,半夜再拿一刀火纸去路口烧了,就啥事也没有了。”
富山:“真服了你妈了,她又没来看,也能编出这一大堆事来,快成神仙了。”
大兰:“俗话讲‘家里有病人,不得不信神’,富山,就依我妈说的吧?”
富山:“别的事还有得商量,这事没门!”
大兰:“你咋这么犟呢?就算做个试验,不成再让妈回来就是了。”
“你说的轻松,让妈去哪儿?她这么大年纪了,你就别再折腾她了,”富山说完转身爬上了炕,“像你这么年轻,这么迷信的人还真少见,真是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闺女。”
“我随我妈咋了?我迷信咋了?”大兰爬上炕又是拧又是掐,“我还不是为了孩子?你没良心。”
富山妈最近老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好不容易有了些困意,又听见小两口没完没了地吵了起来,披衣下了炕,来到儿子门口,干咳了几声道:“这么晚了不怕人家听见笑话,也不怕吓着了孩子?”富山妈顿了顿又道,“富山,明天就把果园里的屋子收拾收拾,大兰说得对,‘家里有病人,不得不信神’啊。信总比不信好,只要小孙子健健康康的,妈这个年纪了,还有啥豁不上的。”
八
富山妈真的就住进了果园,把家里的鸡啊羊啊也一并带了过来。有空就给果树锄锄草,喂喂鸡,放放羊。而且这里离老伴也不远,啥时想了就去同他聊一会儿。因此也没感到有多闷得慌,倒觉有一种难得的清静,夜里竟也不失眠了。更让人高兴的是自打来果园后,小孙子真的再没生病,哪怕是普通的感冒。
“呵呵,看来我老婆子要在这长住了,”富山妈不得不对亲家的话“深信”了,可一晃就来果园俩月了,一趟家也没敢回,想孙子啊,都快想疯了,“我去跟死老头子说说,不让他跟着我,不就没事了?”想到这儿,富山妈出了园子径直去了老伴的坟头,然后又折回,用竹篮提着攒了俩月的鸡蛋兴冲冲地往家赶去。
眼下正值三伏天气,又是正午,天上就如在下火。热啊,热的人都没了踪影,热的路边的青草耷了头,田里的庄稼束了手。从果园回家须穿过公路,有一条弯曲的小道也是近道直通着家门。富山妈一路走得大汗冒流,上了公路,发现有一辆小面包停在路口处的一颗大树下,心想这天看来真够热的,连汽车也停下来凉快了。远远的已瞅见了家门,富山妈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仿佛看到了小孙子正冲她憨憨得笑。
这时,富山妈终于看见了还有一个人,在这大晌午顶着毒日头赶路。只是觉得此人有些怪怪的,看他头上戴着一顶洋草帽,鼻子上架着一副宽宽的墨镜,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大大的编织袋,像是要出远门,路口的车就是来接他的吧?可村子里谁有这么大本事?此人与她迎面而来,越瞅越觉得面生,咋也记不起村里有这般摸样的人物。
此人似乎也发现了富山妈,悄悄压低了帽檐,加快了步子。就在两人即将走到一起的当口,富山妈突然隐隐听得有婴儿地哭叫声,而且越来越近,忍不住停下脚,支起耳朵:可不咋的?咋还像小孙子的声音呢?。她忽的又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邻村有一户人家的孩子被人偷走的事,她心里一惊:难道……
此刻,这人已与富山妈刚好擦肩而过,富山妈也断定了这就是偷孩子的贼,而且袋子里就是她的小孙子,路口那辆车……,紧要关头哪容她再想别的,当下把手里的鸡蛋一丢,转身就抓。然而此贼似乎也早有防备,闪身躲过,并飞起一脚,把富山妈狠狠地踢翻在地,夺路狂逃。
富山妈这个年纪咋受得住这重重的一击,这一脚正踢在胸口,险些要了老命。她蜷缩在地上,迷瞪了半天才勉强挣扎着爬起,可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踉踉跄跄的边喊边往家奔:“孙子哎,我的小孙子哦!”离家门还有几步远,瞅见媳妇大兰失声哭叫着疯似的窜了出来。看来袋子里果然是自家的小孙子,富山妈顿觉血往脑门狂涌,摇三摇,晃三晃,“扑通”,又一次撂在了地上。
九
富山还不满周岁的儿子,大白天的就让人从家里偷走了,这还了得?此事就如长了腿一样,似乎只片刻功夫便传遍了整个村子。
“报应!公公刚过世,就把婆婆赶出了家,不是报应是啥?”
“话也不能这么讲,最可怜的还是富山妈,刚死了老伴,孙子又……”
“唉,真是祸不单行啊。”
“你说这个大兰,睡个晌觉也睡得这么死?大门还忘了栓?”
“唉,也是该着,听说去年那出不是报案了吗?咋这帮人还这么大胆?”
“如今这年月啥也不好讲,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这是啥世道,偷孩子偷到家里来了?让人还咋过啊?”
“所以说家里有小孩的,可不能再大意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村里就像炸了锅,富山家里更是乱作了一团。五奎等邻居来了,警察来了,玉香大庆两口子来了,最后是在城里做工的富山。你看他一进家门,把车子一撂,瞪着一双快要冒出火的眼睛,拨开众人,不由分说按住大兰就是一通狠揍:“都是你这个臭娘们惹的祸!要不是把妈撵去果园,咋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大兰跪在地上任凭富山拳脚相加。虽然平日里邻居们很是看不惯大兰的一些所作所为,但也不能由着富山这么往死里打呀,五奎等人纷纷上前相劝。
“富山,别再打了,这事也不能全怪大兰啊,要怪就怪那些没人味的人贩子。”
可急红眼的富山哪里听得进去,谁劝骂谁,谁拉打谁。于是镇上来的两位警察就发话了:“你这小伙子也太野蛮了,再打就告你家庭暴力了?”
“我打自己老婆,管你们屁事?”富山就如一只疯狗,一步上前揪住其中一个警察的衣领,“要不是你们整天只知道‘吃人饭,不拉人屎’,我的孩子能被人偷走吗?”
“给我松手!再不松就告你一个袭警的罪名?”
“告吧告吧,老子反正也不想活了!”
“同志,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事搁谁身上也不好受。”众人见富山这样闹下去,只会把事情搞砸,急忙把他生拉死拽的一旁。
“要是他们自家的孩子被偷,早就把人贩子捉住了。”富山依旧不依不饶。
“啥态度?今天这案子没法问了,我们回去马上立案,等你们闹腾够了,亲自去所里走一趟吧。”说完两位警察扭头便走。
看警察要走,大兰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同志,你们要是把儿子找回,下辈子我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的大恩大德,”她边讲边作揖,“要不我去找我妈掐掐,兴许对你们管用?”
警察听了大兰的话笑笑摇头走了,富山的火则烧得更烈了,他挣开众人的手,对大兰又是一顿好打:“这时候了还忘不了你那神婆妈!叫你掐,我现在就先掐死你,再收拾那个老巫婆!”
十
因为连着两年在同一个镇上,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弄得人心惶惶,怨声载道,所以县里与镇上专门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然而多少天过去了,尽管干警们不分昼夜的搜寻侦破,但仍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唯一的一点线索便是富山妈那天很模糊的记忆,况且她现在神志恍惚,整天就是一遍遍叨念她那苦命的小孙子,再也想不起其他。
富山坚决要跟大兰离婚,可不管他如何让骂来打去,大兰死活不肯。说啥他们俩还年轻,就算儿子找不回,还可以再生,又讲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只要富山不跟她离婚,要她咋样都行。但她越是这样哀求,富山就越觉得厌恶,就越是铁了心。
绝望地大兰便逮住婆婆就闹就吵,恶语相向:“都是你,要不是你回来,孩子咋会被人家偷走?你儿子咋会要跟我离婚?这下你满意了,你就是个扫把星,扫把星!”
不足半年,老伴离世,小孙子被偷,再要强的人也垮了,何况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富山妈每每让媳妇闹一次,那根维系正常的神经便越来越脆弱。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富山妈似乎又听到了小孙子的哭叫声,那么真那么切。她又惊又喜,衣服也没穿好,一迭声地喊叫着,寻着声音便奔了出去。
富山索性卷起行李远走了他乡,现在这个家已对他已没有任何可留恋的,他已对这个家甚至生活失去了信心与希望。诺大的院子里,便剩了大兰独自一人,除了她的神婆妈,不见有其他人光顾。邻居们也极少见大兰出门,平日里只偶尔听到院子里传出一两声叹息,一两声傻笑。
十一
转眼又是一年桃花开。如果去年的恶劣天气不再重现,今年的果子肯定大丰收,因为去年的天气几乎让果树绝产,但也让果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所以人人心里都希望满满的。
没有理由不希望满满,看那漫野娇艳的桃花,一片片,一堆堆,如雪似霞。尤其是富山家的桃园更是从未有过的绚烂张扬,惹人垂涎。只可惜再好的园子没有了主人的精心管理,早晚也要荒废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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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鹏元先生的《七律 游明湖湿地公园(二首)》值得再推敲: 第一首:1、首联、颔联、颈联、尾联均平仄失替;2、首联、颈联犯孤平;3、颔联平仄失替且“花开正烂漫”与“孤舟小渔歌”不对仗,“清泉”与“莲叶”不对仗。第二首:1、与七律的格律、规则严重不符,应纳入古风一类;2、首联上句三平尾,颔联失粘且下句三平尾,颈联平仄失替,且上句三仄尾,且失粘;3、尾联失粘。
七律 游温岭红岩背,写得老道,功底深厚!
第一首:1、首联、颔联、颈联、尾联均平仄失替;2、首联、颈联犯孤平;3、颔联平仄失替且“花开正烂漫”与“孤舟小渔歌”不对仗,“清泉”与“莲叶”不对仗。 第二首:1、与七律的格律、规则严重不符,应纳入古风一类;2、首联上句三平尾,颔联失粘且下句三平尾,颈联平仄失替,且上句三仄尾,且失粘;3、尾联失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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