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女人花
摸过少女的腿后,我就更加注意她。我常常跟过去,像她的小尾巴,直到她上楼回家。她上楼的过程很好看。我最爱看她的屁股,不大,虽然比我的大,但还是不大,一扭一扭的,臀沟时隐时现,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后来她上楼,总是侧着身,或伸出一只手,在后面晃动着遮挡,不让看清楚。不晓得是不是发现了我的目光。或许女孩长大了,屁股上就有眼睛,都这样上楼?
我发现,肥老师最爱找炊事员说话。炊事员去少女那儿,还没说上几句话,肥老师就来了。我有点喜欢肥老师了,看见炊事员去,就向她报告,她的一张马脸一下变成两张马脸那么长,赶忙跑去搞破坏。有时候她正拿着小镜子,在精心挤压骚疙瘩,也不挤了,捏着镜子就跑,全身一抖一抖的,鸡屁股嘴张得圆圆的,齁痨气喘。
初夏过去了,热天到了。这没什么。贵阳很凉快,居民家里甚至用不着电扇。电影院倒是有黑乎乎的吊扇,高悬半空,看不清,也很少转动。我20岁前,没有见过一台私家电扇。就是现在,很多人家也没有电扇。后来听说,小孩有一种玩法,就是对着电扇张大嘴喊“啊啊……”然后听那拐来拐去的声音,颤抖的,转弯的,很好玩。可惜我以前没有玩过!这个把戏我准备留到老年后好好玩玩。几十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回贵阳小居,窗外的风竟然把电风扇给吹倒了!
那时,我就在这样舒适的气候里,和少女相见。
有一次我去少女家,看见大脚盆还在冒水汽。她洗完澡,斜躺在小床上,脸颊粉红,精致的大眼睛关成微微的一道缝,最细最密最巧的栅栏似的睫毛上下交叉,更浓更黑;两个外眼角,显得特别长,像是洋娃娃的。太阳穴边的那根浅蓝色的筋,更加明显了。人中沟很分明,嘴唇艳红,像红菱一样。但是后来,再没有看到过这个红菱了。也许需要入睡,红菱才会出来。鼻子里的气息微微的,清香漫溢,飘了一屋子,浸得心里凉悠悠的。她已经睡着了,一本书滑落在地板上。我看得入了迷。本想摸摸太阳穴边的蓝筋,犹豫了一下,只摸了手背上的蓝筋。
我不敢惊动她。闻闻她的鼻息,味道不一般,很香,很鲜!她穿着裙子,大腿根部本来就露在外边,我用指尖轻轻挨了挨。那是薄薄的半腰裙,不是连衣裙。我从童年到少年,没有见过连衣裙,只见过半腰裙。有一种特殊的裙子,就是街面上常见的,苗妇穿的绲边蜡染千层裙,因为和衣裳一起堆在身上腿上,没法搞清究竟是哪种裙子。每年农历四月八日,街上苗妇多哟,一群一群的,短短的,都穿千层裙,一路扫过来,随便看。
少女的身子依然平实,简洁,流畅,立体,耐看。而且,她还有纵深感极强的地方,包括隐秘而满含神韵的深深内收的脚弓。这些当然是我现在的理解。突然我又闻到了什么气味,似乎更香更特别。我揭开她的裙角,捞歪了她那红黑相间的花裤衩。呀,里面有东西!是什么东西呢?是没见过的东西!
我感到我站在巨大的秘密的门口,我要搞清楚,要搞明白!我忘了一切,仔细查看,还变换着角度。那个东西比想象的小,中心很浅,很湿润,水汪汪的,闪着亮光,有点像花蕊,上面有一层半透明的薄膜。是多层裹着的一个整体,能微微活动,在缓缓张合,看不清层次,但晓得是一层又一层,一层比一层小,就像涟漪,小到中心,就没有了。这里的纵深感更强。颜色和其它部位没多少差别,是原色;也不是原色,比原色深一点,比原色更粉嫩。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就来自这里!没有黑“头发”,很光洁。我不喜欢那里长“头发”。老师的屁股沟里都有“头发”,那里肯定也有,蠚人的,肯定痒。
这是什么东西?现在,我晓得,这是女人花!花瓣边上守卫着两颗痣,左一颗,右一颗,不在平行线上。这一切都很熟悉,好像早就见过,其实没有。不过说不定在梦里见过,所以熟悉。但那时候我还小,不会做这种梦的吧!
当时,我没想到少女身上有这样奇特漂亮的花朵,并且它会开放,永不凋谢。但我晓得那儿是少女最柔软滑嫩的地方。我脸皮很厚,一点不羞涩,心里澎湃着为她高兴为她骄傲的喜悦情绪。我想摸一下,可是不敢。我吃惊得不得了,内心充满了极大的欣喜和恐惧;恐惧被欣喜挤压得一点点败退,退得越来越少,就是不肯退完。这时我还闻到了另一种香气,香气袭得我晕乎乎的,直喘气。有一阵,我仿佛还听见花香嗡嗡乱飞,像小蝴蝶。仔细一找,找不到。
成年后我晓得,有一个词叫白虎。按照民俗,与白虎对应的,是青龙。少女是白虎!说是不吉利,其实很珍稀。据说白虎和青龙是天上的白虎星和青龙星下凡,厉害得很!怎么个厉害法?青龙伤妻克子,白虎克夫伤子。所以人们都坚信:男怕青龙,女怕白虎。有一个土办法,在民间广泛实施,即:青龙配白虎。强强联手,都不吃亏!万一克性不改,也该去克隔壁邻居。这是题外话。关于白虎,我一次次想到少女。觉得她那么美的一个人,只是发育晚些罢了,成熟后应该不是白虎。这样我就松了一口气。又想,白虎就白虎,我不怕,我喜欢!
过了一会儿,少女的嘴唇渐渐饱满润泽起来,舌尖伸出来舔一圈,又闪回去。闭着的眼睛有点颤抖,眼仁在眼皮下缓缓移动,小贝牙露出一点,轻轻咬住下唇。但好像还在睡。接着她动了动腿,女人花关上了,什么都不见了,形状很像一颗巨型麦子。这一辈子我都没忘过少女的女人花,没忘过“麦子”。是啊,少女的脸无比干净,身上无比干净,女人花无比干净,看一眼,就等于吃下了一辈子的迷魂药。
我的小麻雀不知不觉变大了一点,很不舒服,可能是尿胀了。每天早上睡醒,尿胀了,它都要变大的。我把它拿出来,无意识地翻着钢盔。那时候不太晓得就算是自己的东西,也不能想拿就拿。
正玩得来劲,少女睁开了眼睛。她屏息凝神,看到我的小麻雀硬硗硗的,吃惊不小。她一下跳起来,一手捂着胸,一手向前伸着,问:“怎么变成这样了!病了?”并关切地伸手来摸,将将摸到,又缩回去,像躲避咬手的蛇,脸一下绯红,转开了。转眼她又回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问:“是不是病了?”
我小声说:“没有。”
她问:“那怎么成这样了?”
我说:“我也不晓得。就是刚才看你睡觉,它就自己这样了,我没有整过它。”其实整了的。
少女纳闷地看着我,我也不时瞟她一眼,有些害羞,有些胆怯。
我又说:“不怕的,过一会儿它自己会好的!”
少女正色道:“你怎么晓得?是不是经常这样?”
我想了想,说:“不是。”
“哦。真的过一会儿就好了?”
“真的。你看嘛,已经好了嘛!”
“那好吧。不要整它了!’
“好!”我不敢整它,也不敢好好看少女,怕看来看去,万一又把小麻雀看大了怎么办!
少女说:“快放进去!”是说放进裤子里。可是我还没动,她又摸了我的小麻雀。也不是一直捉住摸,仍然是摸一下赶紧把手跳开,像是怕粘在一起似的。其实也不是摸,而是搧小小的耳光,或者捏,手指富有魅力地张合一轮,像是疾风中的菊花瓣。两个人都有点不自然,过一阵才自然了。
我突然说:“羞!”是羞她。
少女浑身一抖,脸一下红了,红透了,像是要红破;看着红起来,看着淡下去。她没再摸我。当然我也不太敢看她。似乎我也羞着了。
但是接下来少女又看过我的小麻雀,是悄悄看的,以为我不晓得。当时我看见她出了一口大气,就明白了。她的眼皮垂下来,睫毛更像小栅栏了。
过了一会儿,少女说:“霜娃,今天的事你个人喑到心头就是了哈,不要给别人说。听到没有?”从她的脸色里,我看出事情更加严重。我们对视着,又一次不约而同,郑重地说:“一个都不说!”
少女一下把我揽进了怀里;揽的时候,一股淡香向我裹来。她的身子真软!真软!我希望她多抱我一会儿。
我想,幸好少女不晓得我看过她的女人花,不然要挨骂。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需要我一辈子小心保护的秘密。我觉得屋子里的馨香特别浓。我使劲闻着,希望一直闻下去。
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少女收腹挺胸,冲过去,伸着她那纤长的颈子,向外侦察。我也冲过去,跳上板凳,透过干净得像是没有一样的窗玻璃,四处张望。
楼梯上没有人。那个肥老师,正在长走廊那里消失,进入后院子。她的骚疙瘩脸,鸡屁股嘴,也没有看到。小郎巴跟在肥老师的后面,还在回头张望,眯眯眼很亮。没看见别的什么。
我们老实了,不敢乱动了。我的小麻雀躲在松紧裤里,早吓小了,吓萎了,变成平常的样子,若有若无。
我走到老虎窗边,乱看了一会儿。街上没什么好看的。
分别时,少女又隔着裤子检查了一下麻雀。可能是我的神态有些可笑,她想笑,但未笑先羞,先软,没有笑成。不过这一次她的神态比较自然了。其实也不自然,只是比开始好些。我回头看了看她的嘴唇,感觉到它的迎接的召唤的神韵——这当然是后来回忆时明白的,有点惋惜今天没有抿一抿。也忘了抓住她的小鬏鬏在手心里扫,在脸上扫。
我心里像跳进了一只青蛙,乓乓乓的。我怀着又一个更为巨大的秘密,下了楼梯。
刚跑几步,看见邮递员来了。他一个扫堂腿下了车,停住,又从绿帽子里取出一封信,是给肥老师的。我围着邮递员团团转,喊了一声“叔叔”。他还是低头看着我,像猩猩一样,把嘴裂成月亮般,很正派地笑,露出一片紫色的龈肉。又蹲着,眼睛和我的一样高,嘴巴在我的腮边呼出痒痒的暖气,和蔼地小声说:“小朋友这么高了!”目光马上躲开,站起来,像是很忙的样子,走远了。
我回到了教室里。我进去,邮递员出来。他摸了摸我的头。我们对视了几秒钟。从他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的一张变圆的脸。我们说了再见。我一进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像是在探险,默道(以为)他们已经晓得了什么。其实晓得个屁!我仍然心慌。我伸手按住胸膛,感到一颗心在手底下猛烈地跳着。我怕它跳出来,赶紧吞口水,用水压它;还咬紧牙,用牙关它。还好,没有跳出来。
我沉默着过了那一天。我需要消化这一次的经历。我那时还不晓得,这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个秘密;还不明白,晓得秘密的人,尤其保守秘密的人,要么最痛苦,要么最幸福。我痛苦还是幸福?说不清。我只是念念不忘少女,尤其女人花,那奇特的构造和精致的肌理铭刻于心壁,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老是想,少女身上有秘密,秘密之外还有我不晓得的秘密,她到底还深藏着多少我意想不到的秘密?我喜欢!这次的秘密并不可耻,当时以为有点可耻。但不管可耻不可耻,它是美好的。人生需要秘密的滋养!
晚上回家,我仍然惊魂未定,但心里开放着各种奇异的花朵。
其实危机正在逼近。我童年的生命,将被迫去接受另一个高度。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