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期三的下午,李芬到管志伟的宿舍里来问作业。管志伟给她讲解后她就爬在桌子上写着,管志伟在桌子的另一头看张爱玲的小说集《传奇》。他正看得有味,却见李芬慢吞吞地收拾起书本,磨磨蹭蹭地不愿离去,还不断地望他,像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样子。管志伟放下书,和悦问道:“李芬,你还有事么?”李芬搔搔头,嘴角动了动,却没说什么。在管志伟的催问下,她方才嗫嚅着说:“有些事,不知当不当讲。”眼眸发亮,看着管志伟。管志伟笑了:“这么神秘,连我也不告诉!?”李芬说:“也许你早就知道了,我不过是随便问问。”管志伟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岂先说来听听。”管志伟对李芬的关爱是有别于教师关心学生的,内中夹杂有一种朦胧的感情。李芬平常的一举一动他都注意着,放在心里。今天,他还以为李芬又要说那种傻话,不禁微笑着。李芬望着管志伟的脸,道:“我要是说出来,你可别生气啊。”管志伟扑哧一笑,道:“看你说得那么严重。你说,我不生气就是。”李芬却又不愿意了,低头犹豫着。管志伟再三地催促,她方才抬起头来,孤注一掷地咬咬牙,目光逼视过来,眼神里有一种挑战的意味。她说:“管老师,你知道的,我很关心你,所以才把学生间流传的这些话告诉你。这些谣传当然不一定可信,可是,我还是希望你知道,因为你是老师,得在学生的心目中有个好印象。”管志伟说:“这我知道。你说。”李芬道:“这两个星期以来,学生间流传着许多关于杨玲老师的谣言,也有涉及你的。”管志伟抬眼望着她,好奇地问:“关于我们的什么呢?”李芬道:“他们说杨玲老师当上总务主任是用身体换来的,说她是局长的情人,还跟教站的某位领导睡过。”管志伟大张着眼睛,愣愣地望着李芬。李芬并不理会,继续道,“说得很具体,很难听。”管志伟压住怒火,问道:“涉及我的呢?”李芬望着管志伟的眼睛,毫不犹豫地说:“说你跟杨老师在安顺一家旅馆开房,被公安查夜抓住,还是杨老师家托关系才放了你们,不过你们被罚了一笔钱。”管志伟听了,一拍桌子,怒道:“胡说!这是从哪儿传来的?”李芬并不惊慌,慢条斯理地说:“不知道源头在哪里,传的人太多了,无从查考。”管志伟咬牙切齿,恨得付诸辞色。半天了,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愤恨地说:“这些人真是无聊!李芬,你别信这些滥言,一点逻辑也不讲。我怎么会跟杨老师开房呢!要是有,这点小事,难得倒她家!她的父母什么人,不会摆平么,还要去托人,闹得人尽皆知的!再说,我跟杨玲老师是朋友,要是……”他本想说,“我们要是去开房,公安能够管么!”可想到李芬是学生,不便在她的面前说这些话,便打住了,只是气忿忿地补充说:“真是无耻,编这些小儿怪话!”李芬伶伶俐俐地说:“我当然不信了,可是涉及到你,我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告诉你,让你提防着那些编撰流言的人。”管志伟双手蒙住眼睛,将头伏在桌子上。见此情景,李芬却又有些后悔了。为了一时的快意,也为了试探管志伟一下,才冒多嘴之嫌跟他说了学生间流传的这些谣言,若管老师太伤心了,岂不是自己也难过!她俯下身子,小心地安慰道:“管老师,你别往心里气。人的一生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打击的,要懂得爱护自己;更何况这些都是些无耻流言。”管志伟抬起头来,说:“我知道。”挥挥手,无力地说,“李芬,你走吧。”李芬踌躇了半响,才忐忑不安地向门口走去,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管志伟。
管志伟心中热血翻腾着,恨不得立即找出制造流言的人,把他撕个粉碎。他站起来,走到窗前,掳起窗帘,遥望着对面缓缓暗下去的山麓。在那里,昏黄的阳光渐渐地隐退了,葱绿的森林被湮没在阴影里。管志伟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无耻的小人,可他的目的何在呢?自己并未得罪过任何人呀!他猛然间想起来,这几天他无论走到哪里,背后总有窃窃的私语声。杨玲一出现,学生中就会响起一阵窃笑,他原来还以为是杨玲高升了的缘故呢!“不行,得把这事告诉杨玲,也让她有所提防,不能被懵在里面。”他想着走了出去。
人有心事,便杯弓蛇影。管志伟下楼来,没看到杨玲,问知她在总务处,便穿过校园,向教学楼那边走去。一路上,他留心观察学生,果然见人人都对自己探头探脑,窃窃私语,他恨得牙痒痒的。
走廊上静悄悄的,总务处的门虚掩着,不知为什么,天色还早,门上方的风窗里却透出了橙黄的灯光。管志伟推开门,果然看见杨玲靠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本账簿翻看着。杨玲见了管志伟,丢下账本,蹦了起来,吊在他的颈项上,嘴凑了上去。管志伟避开她的吻,道:“我有事要跟你说。”杨玲迎着管志伟的目光,笑道:“莫不是要向我求婚吧,这么严肃?”管志伟不满地说:“流言都满天飞了,你还有心情说笑!”杨玲这才松开手,坐了回去,随口问道:“什么流言?”管志伟靠在办公桌上,把刚才李芬告诉他的话说给她听,却没说是谁告诉她的。杨玲异常镇静,并没有炸开来,像是已经知道了此事,这到让管志伟意外。他问杨玲:“你也知道了么?”杨玲不屑地道:“那些谣言,理他干嘛呢!”管志伟不解,责怪道:“传得人尽皆知的,我们光彩么!”杨玲抬起头来,望着他说:“难道要大吵大闹的为自己洗刷清白不成?那且不就中了人家的圈套,让别人笑话么!那时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楚了。”她告诉管志伟:“我们仿佛没事人一般,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管志伟想想也对。他从来没注意到杨玲处事这么老练,自己跟她相比反倒像小孩子般幼稚,肚子里藏不住一点东西。他的心里禁不住由先前的愤怒转而变为丝丝羞愧,悻悻地说:“难道就这么便宜了制造谣言的小人?”杨玲立起来,让管志伟坐到她的位置上,自己骑到他的腿上去,捧起他的脸,咪着眼,一字一顿地说:“但愿他别撞到我的枪口上。”平静的语气里含着仇恨。管志伟抱起她的腰,疑惑地道:“你说,会是谁编造这些流言呢,我们并没有得罪谁呀?”杨玲将一只手抚着管志伟的下颌,望着他的脸说:“这些官场上的小伎俩,难道你还不明白么?矛头本是冲着我来的,因为你是我的男朋友,顺便也就把你牵了进来,泼上一瓢粪。”管志伟这才恍然大悟,不齿道:“为了这点小事而编造这样的流言,这些人真下作啊!”他暗中寻出几个可能的人,仔细分析会是谁。想来想去,觉得这些人都有可能。他真不敢想象这些满口仁义、道貌岸然的人也会是流言的制造所。杨玲说:“官场太黑暗了,所以我不希望你在这里面混。别说这些小小的流言,就是借刀杀人,甚至亲手捉刀的也屡见不鲜。”她笑道,“只是委屈了你。”管志伟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等到明白了她的意思,便猛然把她压到桌子上,笑说:“我真是羊肉没吃着,到惹了一身骚。现在,我可要把这个缺憾弥补过来。”说着,从颈项往下一路吻去。杨玲并不拒绝,手抚着管志伟的头发,格格笑道:“是我不同意么?你从来就没有要求过我。”管志伟一想,也对,自己就从来没有真正地向杨玲提出过这方面的要求,不禁因势而上,掳开她的衣服,边说:“我现在就想要。”杨玲欲推他,却被管志伟压住了双手,使不上劲。管志伟腾不出手来,便用嘴代替了手,拉开那浅黄色的胸罩,露出了紧绷绷、白腹腹一个小坟样的乳房。他吮吸它,一时兴奋起来,便向下慢慢地滑去。杨玲渐渐地感到不对劲,更担心这时有人走进来,便憋了一口气,猛然一搡,把管志伟掀下身去,一个鲤鱼打挺,蹿起身来,笑道:“亲得人家难受!”一边把乳罩和衣服拉下来。管志伟想再次抱住她,却被杨玲拼死抵住了,她吃吃地笑着,边往后退让边道:“别疯了,今晚我请你吃饭。”管志伟瞪着眼,步步紧逼,口里说:“我不吃饭,就吃你。”杨玲退到了门口,一放手跑了出去。走廊那边,有两个女学生手牵着手,在黄昏中甩荡着爬上楼来,见杨玲突然闪出门外,格格笑着,仿佛后面有人追她似的,不禁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管志伟瞥见,倒不敢贸然追出去了。杨玲见管志伟不敢出来,却又走回去把他拉出来,笑道:“走吧,我的肚子饿了。”管志伟没有得逞,心有不甘,却苦于有人在旁,只好低着头,惘惘不甘地瞅着杨玲。杨玲却兴奋地一路笑过不停。
吃饭回来,杨玲踏进屋子便关上门,把管志伟阻止在屋外。她了解自己。自己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管志伟一刺激,绝对控制不了自己。管志伟呢,在门口央求了杨玲几句,见她不为所动,也就不再强求了,同时也害怕被别人看见了不雅。近段时间,他时刻在潜意识里控制着自己,否则,他同杨玲早就越过那条防线了。他了解杨玲,况且他们之间也不仅仅只有肌肤之亲,越过那条线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
他打开门,洗了脚,躺在床上看书。书是张爱玲写的,他越看越佩服这个女人。他有些不解,自己这么喜欢文学的人,看的书也不少了,怎么文学史上就没有她的名字呢!而他认为许多写得并不好的小说,在文学史里面竟然占据了好多篇幅。这是为什么呢,他想不通。
正在痴想,他听到有人敲门。从脚步声里,他判断来的是个女人。他猜想是杨玲,便猛然反应过来。杨玲刚才也许是躲到屋子里处理一些事,做些准备,现在来了,要把她交给自己,并不打算再回去。他的心狂跳起来,又激动又惶惑。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拉开门的一瞬间,杨玲会有什么样的动作、神色。他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莫名其妙的,又有些犹豫。
门后面,管志伟定了定神,才猛然地拉开门,见到的却是一张胭脂搓酥的粉脸,没有一点骨形。他一下子愣住了,愕然叫道:“是你吗,林姐?”他没想到林玉娇会突然光临,又是在这样的夜里。林玉娇满脸堆笑,抬腿便踏了进去,一边说:“不欢迎么?”“欢迎欢迎。只是太意外了!”管志伟侧身把她迎进来。林玉娇回过身去,望着管志伟,笑道:“哦!为什么?”管志伟却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脸上通红起来。好在林玉娇并不深究,她见管志伟回答不出,便抿唇而笑,自己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她今晚穿了件粉红色的加长上衣,衣服的前襟绣着一只小花,同色隐形的,不甚明了。胸脯高挺着,领口处沟壑凹现。臀部浑圆,散发出女人的青春与魅力。管志伟给林玉娇泡茶,边想杨玲再过十几二十年,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他私下认为,林玉娇是非常性感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那个油头粉面的人搅在一起;年纪又这样大了,还尖嘴猴腮,像个五六十年代电影里的汉奸。古人云,“娶妻取德,娶妾取色”,要找就找个好的。凭她那模样,别说四五十岁的老头子,就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会心动的。“如果她找我,我会吗?”管志伟暗地里问自己,不禁笑了起来。
林玉娇的目光扫视了屋子一遍,就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着管志伟,一边跟他说着话。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游泳上。林玉娇问管志伟可会游泳。管志伟说会。她道:“我也很喜欢,可是,自从嫁给了老徐,就没有再下过水了。他不会,是个旱鸭子。没有人陪,就不再去洗了——去了没意思。可我还是想呀,水里的那个舒服劲,可诱人了。”她告诉管志伟,“哪天你去游泳,告诉我一声,我跟你去。“管志伟却不便于回答了,他不好说行,也不能说不行。想了想,方才说:“哪天有人邀请我了,我通知你,大家一块儿去。”林玉娇看他半响,格格笑将起来,说:“你回避什么?怕我勾引你么?我不敢同杨玲争夺。她正值青春年华,我还有什么?全部都交给老徐了。”话语停了,声音还在犹自吟哦,为那失去的岁月。管志伟不禁也笑起来,心想她不仅开通,而且心思细腻,是个讨人喜欢的女人。林玉娇说:“杨玲多爱你啊,见到你,脸上都写满了痴迷。”管志伟微笑道:“我们是朋友。情人眼里出西施,又还未结婚,她当然热情了。结了婚,未必还是这样。不是有句话说:路上见到两个男女,亲热笑谈的是恋人,无话可说的是夫妻么!”林玉娇摇头道:“不对,不对!夫妻之间有感情的始终有感情。虽然婚后因熟悉而热情少了,生活平淡了,但依恋是不会死亡的。”管志伟未及多想,唐突问道:“你跟徐校长呢,感情好么?”盯着林玉娇。林玉娇愣了一下,俄而微笑起来,反问道:“你看呢?”管志伟摇摇头说不知。林玉娇吐了口气,叹道:“还是年龄相仿的好啊,心灵可以相同,志气可以相投。年龄差距大了,成了两代人,就有了代沟,永远走不到一块儿。”她喟叹一声,总结道,“这可是我用一生换来的教训,你们可不能重蹈覆辙——当然,你们不可能是这样。尤其是,在这样的世道上,男人不能当官。一但挂了职务,便不得不成天以酒为伴,既伤了身体,又害了家人,那样的话,还娶个老婆回家来干什么呢!”她又叹了口气,抱怨道,“人生一世,青春不过短短几十年,就这样子白白地糟蹋了!”目光凝视着地面,沉默不语,眼里写满了恼恨。管志伟一时什么也说不上来。他还没到林玉娇这个年纪,又没有她的经历,也不是女人,没法心平静气地安慰她。他一直以为林玉娇是个知足常乐的女人,没料到她也有她的烦恼。他在心里原谅了她的许多行为。“病急乱投医”,虽然有些莽撞唐突,情理上原是可以饶恕的。
屋里沉默下来,谁也没有说话。管志伟起身给林玉娇添水,借以改善这凝滞得使人窒息的气氛。林玉娇也随即站起来,说:“我看看,老徐来了没有。”移莲步,打开门,走到阳台上,手伏栏杆,朝百米外的大楼楼顶上望去。徐仕政没有跟大家住小庙,独自住在大楼楼顶,校长室的上面。人人都说他像个封建君主,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故意拉开了跟民众的距离,以便保持自己的威严。在那淡青的天幕上,缀以无数的星星。楼角直指蓝天,跟星星接在一起,遮住了一方天空,黑兮兮的,没有任何灯光。
林玉娇踱回来,又跟管志伟聊天,还让管志伟将门大开着,不时朝楼顶望上一眼。不久,就见楼顶的灯光一闪,门打开了,接着又关上,只有风窗还透出淡黄的光。林玉娇这才告辞出去,穿过走廊,下了楼梯,走进漆黑的校园里。
接下来的几周,林玉娇三天两头,不被人注意地就到了学校里来,而且是在天黑以后才在管志伟的门口出现,这让管志伟惶惑不安,只要她来了,就把门敞开着,把杨玲叫上来陪她。
星期四的晚上,林玉娇又来了,跟管志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管志伟笑道:“林姐,你跟徐校长感情真好啊,还象年轻人似的恋恋不舍。”林玉娇的目光落到了管志伟的脸上来,笑道:“难道你不想杨玲么?二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更想女人呀!”微笑着看定管志伟。管志伟见说得太近了,不便于跟她讨论这个话题,便打岔说:“我看杨玲回来了没有,让她上来陪你玩。”林玉娇笑道:“我没有说错吧,果然就想杨玲了。”
管志伟抿唇而笑,走到阳台上,看见杨玲屋子的风窗上亮着灯光,便下楼向那里走去。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询问声:“谁呀?”管志伟应了声。里面便有脚步声向门口走来,到门前时却停住了,警戒地问:“只是你么,还有其他人?”管志伟说只有他一个人,杨玲这才拉开门,身影迅速地一闪,躲到了门背后。管志伟夹脚走了进去,见她只穿着件红色的抹胸,身子伛偻着,手搓着满是泡沫的头发,侧脸朝他娇笑。头发簌簌向下滴着水,地上已汇集了一汪带着泡沫的小水塘。淋淋沥沥的水,从脸盆下一直拉到门背后来。管志伟关上门,走到杨玲身后,从后面搂住她的腰,手抚到了她的胸脯上去。杨玲并不阻止他,任由他搂着,一经把他带到脸盆前,蹲下身子,一边洗头一边说:“想我了?”管志伟隔着乳罩抚摸里面紧绷绷的乳房,嘴吻到了她的颈项上,吐了口气说:“想死了。”杨玲笑吟吟地问:“难受么?”管志伟道:“你说呢?”把手伸进抹胸里,捏住了那紧绷绷的乳,嘴沿着背脊往下滑去。杨玲尖叫起来:“痒!”伸出湿漉漉的手到后面来推管志伟。管志伟担心泡沫溅到自己的身上,忙放开她,退到旁边去,一边说:“林玉娇在我那儿呢,她叫你上去陪她玩。”杨玲一个激灵,手停住了,半响才说:“她这些日子怎么老往这儿跑?”忽而笑起来了,说,“也许是看上你了吧。”管志伟说:“老婆想老公了,来看看他,有何不可!只有你呀,才不想你老公。”心里一瞬间到真的有林玉娇看上了自己的欣喜。杨玲继续洗她的头发,不回答管志伟。管志伟说:“徐丽读书去了,徐仕政又不在她的身边,她独自呆在那偌大的屋子里,也怪闷的。”他想起了林玉娇丰乳肥臀的样子,该扁的地方扁,该鼓的地方鼓,好像哪个地方看着都诱人。他凝望着杨玲的后背,把她们细细地做比较。可只要一想到鬼头鬼脑地进了她家的那个老男人,他就禁不住地对她那诱惑人的美感暗中叹息了几声。杨玲抵着头,不吱声,一时也结束不了。管志伟想,把林玉娇一个人留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人陪伴她是不够礼貌的,他跟杨玲到她家去时她那样热情地招待他们,现在她来这儿了,也不能让人家寂寞,就对杨玲说:“你洗完头赶快上来,我先去陪陪她,别让她以为我被你拖住了,偷空在做什么坏事呢!”说完回身就走。杨玲忙叫住他,说:“等等我。我洗完头一起去。再等几分钟就行了。”管志伟回过头来望望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停了下来,坐到她身后的凳子上,看着她。
杨玲站起来,到门后的衣钩上扯下一块干毛巾揉搓了会头发,从手腕上褪下一根有着粗花的橡皮筋挽上,把它们甩到脑后去,走到装钉在墙上的镜子面前,左右端详着自己,拍拍脸,又从床头的衣柜里取出一件浅黄色外衣穿上,这才回过头来,招呼说:“走吧。”管志伟不想再跟她有什么缠绵,已经拖得太久了,怕冷落了林玉娇。
杨玲傍着管志伟的腰,一同走上楼去,进了屋子。屋里的灯大开着,凳子上放着林玉娇刚才喝的茶杯,却一个人都没有。她往前走了几步,朝里间瞧了瞧,回头对管志伟笑道:“你把她藏到哪儿去了?“管志伟诧异道:“刚才还这儿!”他想了想,说,“也许她等不到我们先走了。”杨玲笑吟吟地瞟着管志伟,说:“不是找借口把我骗到你屋里来吧?她既然来了,先要经过我的门前,为何不去找我,却直接到你屋里来了?”管志伟心虚,却装糊涂,朝杨玲瞪眼道:“我怎么知道?”他走到阳台上,朝教学楼那面望去。楼顶上,徐仕政住的那间屋子的风窗亮着,黑夜里咋一看去,仿佛是半天云里的一块闪烁的金属,不甚明亮。窗子没有光,那里被一个大柜子堵着,灯光透不出来。管志伟心中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坦然道,“她到她老公那儿去了。”返身走回屋里。杨玲瞅了瞅管志伟,从门后的衣钩上取下一块毛巾递给他:“我的头发上还有水,把衣服都浸湿了。你给我搓搓头发,搓干了我们找她玩去。”边说边褪下橡皮筋,让头发披散开来。管志伟一边给她揉搓着头发,一边笑道:“有你陪我玩就够了,不用找第二个女人。”杨玲不理会管志伟的打趣,正经说道:“她大老远的赶来,我们不理她,人家要闲话,说我们不会待客。再说,她待我们也不薄。每次到她家,都七盘八碗地招待我们。”管志伟想想也是。况且有个人插在他们中间也好,两人单独呆在一起,不免会产生激情,一失控,什么都可能发生,到那时就由不得自己了……
搓干了头发,杨玲重新把它挽上,牵着管志伟的手走下楼来。校园里,她却又松开了手。管志伟笑道:“还在犹豫么?想要再去找个比我好的?”杨玲一拳打将过来,格格笑道:“我不过是注意师表而已,你多心什么!”管志伟说:“你不见学生寝室的灯都关了么?学生们早就睡了。”杨玲走拢来,揽住了管志伟的腰,笑道:“那我可搂紧了,别让你飞了去。”顺势拧了管志伟的屁股一下。
综合楼黑灯瞎火的,过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管志伟同杨玲互相搀扶着,抓着栏杆,扶墙摸壁一步一步往上爬。楼上隐约传来了林玉娇的声音。管志伟停住脚步,黑暗中对着杨玲,笑道:“久别胜新婚。他们夫妇一见面,难免要做些事情,我们这样冒冒失失地上去不好吧?”杨玲掐了管志伟一下,娇笑道:“就你心多,满脑子的流氓思想。”管志伟道:“那就走吧,我们偷窥去。”
又转了一个弯,声音更清晰了。杨玲被管志伟提醒,留了个心眼,这时仔细听了几句,拉住了管志伟,细声说:“听,他们像在吵架。”管志伟诧异道:“两口子几天未见面,应该亲热才对呀,怎么就吵起来了?我们别上去,碰见了怪尴尬的,等他们吵过了我们再来。”
两人刚转过身,便听到楼上的门“碰”地响了一下,仿佛被人拉开了,重重地撞在墙上,还有人急匆匆地跑下楼来,楼道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屋里的灯光从门洞子里射出来,横穿出去,楼道里亮了好许,看得见人影子了。管志伟正要开口,被杨玲“刷”地一下拉到了楼的拐角处,躲到了墙侧面去。楼上随即传来了林玉娇怒气冲冲的喝骂声:“婊子,你别跑!你给我站住……”话音中一个女人赤身裸体跑下来,胸前的乳上下颤动着;没有穿鞋,赤脚落在地上时发出沉重的钝响,在这寂静的深夜里,老远都能听到。管志伟仿佛觉得那女人的身影有些熟悉。赤裸女人刚转过楼道拐角,林玉娇就随后追了下来,还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向她掷去。没打着,那东西掼在墙上摔了个粉碎,噼噼啪啪落到地上,仿佛是个瓶子。林玉娇穿着高跟鞋,人又胖,那里追得上!一瞬间,那赤裸女人就消失了,楼道里只有一串纷沓的脚步声和林玉娇急促污秽的话语。
管志伟跟杨玲一动不动,黑暗中两人手抓着手,于惶恐之外,另带着发现了什么的欣喜。不知为什么,林玉娇没追出去,她追到楼下,片刻后又踅了回来,也没再辱骂了,喘吁吁扶着栏杆一瘸一拐往上爬,显然崴了脚。管志伟同杨玲没有要走的意思,朦胧中彼此对看一眼,轻笑一声,仔细听下去,看校长夫妇还有什么新鲜的要说。林玉娇爬到楼梯口,老远就骂开了:“你这老私儿,老杂种,跟我你就阳痿,就无能了,跟她又行了!”没有徐仕政的声音,静了静,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什么东西掷到徐仕政身上,发出砰砰的钝响,林玉娇尖利的嗓音又响了起来,“老王八,你说,当初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时是怎么说的?现在就忘了!你这个老乌龟,我年纪轻轻的就跟了你这个回头马,图你的钱财么?图里的权势么?有了点好处就拿去送给别人,难道我不是人,没有生理需要么?我满足不了你么,你还四处乱搞。你说——”杨玲听得面红耳赤。没有徐仕政的声音,林玉娇继续教训他,“老乌龟,你对得起我么!我问你:你这校长哪儿来的?家里的一切你又出过一分钱么?跟了你以前那个王八婆娘,你享受过这么一天么……”管志伟正听得有趣,上面的门却关上了,骂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他很想摸上去听听,却被杨玲拉住了,她笑对管志伟说:“够了,够了。别让他们瞧见。”把管志伟拽下了楼。
管志伟觉得解恨,以前徐仕政对他的不敬也报复了,他附在杨玲耳边,悄声说:“林玉娇骂他老乌龟,王八,倒也恰如其分,并没有冤枉他。”杨玲狠狠地掐了管志伟一下,骂道:“你少给我缺德点。”管志伟夸张地叫了一声,也不管杨玲愿意不愿意,使劲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把她压到床上去,亲了一口,望着她的眼睛说:“想不到林玉娇这么肥,瘾还这么大。”杨玲眼里全是笑,道:“女人就不需要了么?要是不需要男人,结婚成家干什么呢,生小孩子那么疼。”管志伟道:“我以前听人家说,校长之位是林玉娇嫁妆的一部分。可那毕竟是谣传,不敢相信。今天林玉娇到亲自说了。杨玲,我娶了你,你家拿什么位置陪嫁呢?”杨玲道:“把你免了职,在家当全职丈夫。”管志伟笑道:“真的么?那我赶紧走人,以免好处没捞着,倒把工作丢了。”说着放了杨玲,作势欲走。杨玲忙蹿起身来,一把勾住管志伟的脖子,重新躺到床上,把他的头扭过来对着自己,望到他的眼睛里去,说道:“不是说着玩的,我真的有这想法。”管志伟问她:“为什么?”杨玲说:“我要的是一个丈夫,一个男人,而不是金钱、地位。金钱、地位我会去挣,不靠男人。把男人放出去,喝酒喝坏了身子,玩女人坏了身体,有什么好!自己只能焦灼地空守卧房,等于没有男人。我可不当俗女人。”管志伟哟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呢,原来你还是个女强人!”停了半响,才恍然觉悟过来,说,“哦!原来你从林玉娇的身上学了乖:把男人放出去混,喝坏了身子,玩跨了身体,就等于守活寡。你怕我以后满足不了你么?”杨玲似笑非笑,说:“有这想法。”管志伟道:“我可不要女强人。娶了成天不归家的女人,等于没有老婆,我可受不了。我希望娶个温顺、没有工作的女人。我不图她的什么,只希望饿了有人叫我吃饭,渴了有人把水端到我的面前,想女人了有她温热的身子依偎在我的身边,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在这方面你跟我相同,但作为夫妻,却是对立的,看来我们两个有着难以弥补的鸿沟,你还是另外选一个对你胃口的,否则,到时候我把你一脚踹了,你可别怨我。”杨玲道:“你敢!今生我看上了你,就注定了你一辈子也逃不脱我的掌心,不信,你试试看。”管志伟道:“那我先杀了你,免得以后你纠缠我。”说着,双手卡住杨玲的脖子。杨玲格格笑着,一面挣扎。管志伟突然松了手,坏笑道:“这么性感的女人,就这么掐死了可惜。先强奸了再杀。”伸手扯住杨玲领口的拉链。杨玲抓住他的手,不让他往下拉,一边格格笑着。管志伟不能得逞,便正了正脸色,说:“要么现在就把你交给我,要么就从此分手:两者由你选择。”杨玲听着,觑了他一眼,说:“分手。”放开管志伟,立起来,理理衣服,移步便走,到了门前,却又回过头来,说:“流氓,无赖!”抛了个媚眼,方才娉娉婷婷走了出去。管志伟很想把她拉回来,再跟她缠绵一会儿,无奈她已经走得太远,门外又不便跟她调笑,只得怏怏地愣了一会,上床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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