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塘有棵青青草
虽然是一株小草,但昂起头便是一面旗帜。
第一节
——因为看书被骂,怒而寻死,喝下盐卤后,才知道那死的滋味真不好受。
我十岁才有幸上小学一年级。
刚上学时,整天逃学。同学们都那么小,我一个人又高又大,在班里实在丑,当然蹲不住。母亲经常找我,逼我,喊我,说我,送我上学。父亲倒是让我。不过,他不是娇惯我,也不是纵容我,实则是看不起我。他认为女孩上学没有用,早晚是人家人,白替人家培养,不如留在家里多做些农活,多拾点干草,多挖点野菜,多拣点庄稼才是正事儿。
我家人口多,同父异母姐弟十个,我排行第九,人称“小九丫”。大姐、二姐、三姐已出嫁;大哥、二哥也娶妻生子,另起炉灶;三哥等着订亲;四哥忙着对象;五哥、我和小弟上学。父母都是农民,家里除种点地,别的没什么收入,生活相当拮据。所以,老父亲成天眉头拧成疙瘩,见到我们三个上学的就唠叨:“上也没用,还不如一个个都下来干活。你看人家的孩子,叫上学也不上,我家倒好,叫谁下来干活谁不下来,都是懒种!”
那时,我们三个吃闲饭的都怕父亲。放学回家后,看到父亲就像老鼠见到猫,能躲则躲,能逃就逃,逃不脱就忙着找活干,生怕站着被骂。
老父重男轻女。三个吃闲饭的,拉下来的只有我这个“小九丫”。五哥和小弟很幸运,仍在学校读书。我真怨恨上帝,我也真想找上帝算账!为何让我是个丫头而不是个小子?又为何让我托生在一个贫困的人家,让我连学都上不起?我也真抱怨父母,既然养不活我,又为何生我,还不如小时把我送给人家,说不定我在人家能上学,能有新衣服穿。
应该上学的,我却不能上学。
每当看到同龄的小伙伴背着书包,又蹦又跳,有说有笑,像鸟儿一样飞向学校时,我幼小稚嫩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滚下串串泪珠。我不敢哭,也不能哭。我常常梦见自己背着妈妈缝制的新书包去上学,梦见自己拿着新书本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梦见自己穿着花衣服和同学们一起做游戏……可是,醒来后才知道那是南柯之梦呵。也是从那时起,我小小的年纪便知道了什么是愁,什么是忧;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品尝到了生活的艰涩,人生的不易。
那天,父亲带着全家下田去干活,我被“开恩”,当了一回“留守女”。懒四哥咬蚰嚼蛆也没用,只得随老父走。看他那噘着小嘴的狼狈样,我要多畅快有多畅快。在家里,他老是跟我过不去,我不喜欢他。“留守女”也不是好当的,我得做饭、喂猪、看菜园。猪不喂,它会跟你吵;园不看,鸡会跟你闹。留守一个早晨,由你享福也享不了多少。不过,就是这样我也高兴,总比跟父亲在一起干活好。
做什么饭?老父临走时有“旨”:烧豆芽汤,吃煎饼。——老父就欢喜喝豆芽汤。实际上,我琢磨老父也并非太喜欢。只不过是为了省钱罢了。烧一锅豆芽汤,既有菜吃,又有汤喝,省钱省事,两全其美。老父要喝,我们不想喝也得跟着喝,不喝不行,他是家中的“皇帝”,说一不二。
我一边烧汤,一边看函授资料。因为上次的挨打,这次烧锅上了一些心。我尽量不让灶里冒黑烟,特别是估计父亲快来时,柴草一把一把续得恰到好处,书当然也不敢拿在手中明目张胆地看了。我把它放在灶边,时不时地偷看一眼,即使父亲来了也发现不了什么。
不知是神差鬼使,还是真的烧锅时看书又入了迷,待老父拖着疲倦的身体带着一家人回来时,汤是烧好了,豆芽却忘了放进锅里。临时放是来不及了,因为豆芽熟得慢,按理说,一开始就应该放在锅里烧的,谁知我这个“猪头脑子”怎会这么笨,也不怪老父平时骂我是笨种,若不是笨种怎么老是做笨种事呢!此刻,我心急如焚,胆战心惊,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听天由命。
倒霉四哥见状,趁机在父亲面前挑拨,以报我早晨嘲笑他的一箭之仇:“九丫,老爸临走时一再嘱咐叫你烧豆芽汤,你怎么就偏不烧的呢?明知老爸喜欢喝,你不烧是什么意思?你也太万难了,上次叫你买西瓜,你竟买烂的,叫你打酱油,你偏要打醋。你到底想干什么?老爸的话你不听你想听谁的?”
倒霉四哥,我哪壶不开他提哪壶,经他这一撺掇,本来对我就不喜欢的老父,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手指着我,喷痰吐沫骂道:“你个孬种连汤都不能烧还能干什么!你看人家小芸,跟你一般大,什么都会做,你可好,干什么什么不行,成天还看什么叔叔(书)大爷的,简直是个废物,还不如死了好,省得活在世上害人!”
霎那间,羞辱、恼怒、后悔,绝望……种种情绪在我胸中交织着、翻滚着,然后变成一股烈火,“腾”地一下冲上脑门。是的,我是多余的,这个家本来就不该有我,你们也根本没把我疼过!你们给我吃过什么好饭?给我穿过什么好衣?正上着学,不给我上,辍学后连书都不给我看,我的路已经给你们逼得无法走了,你们还在逼,还能逼到哪?你们不是想叫我死吗,我就死给你们看!
如何死呢?我突然想到东庄有个女孩,她是喝盐卤死的,死时才二十二岁。我何不也喝点盐卤去黄泉之下和她作伴。
想到此,我冲进堂屋,将母亲点豆腐用的盐卤坛端了出来。那紫乎乎的水还有小半坛。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来扬头就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卤水是咸的,还是苦的,我没有一点感觉,只觉着喝得太酸楚。
家里人都惊住了,吓呆了,老父不再言语,四哥不再挑拨,母亲吓得哭着跑过来夺我的坛子。可是,已经晚了,坛里卤水让我连灌加洒已所剩无几了。
我将卤坛摔了个粉碎后毅然地就要往外走。
我不想连累家里人,省得他们埋怨。我想走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离家越远越好,在荒无人烟之处,那怕是旷野、沟壑,或者什么洞、什么穴都行,只要能容下我的身子。我是清清白白来到世上的,也想清清白白地离开人间。在我还能动的时候,我要扒一些土掩埋自己,免得野狗糟塌,惹老父生气,辱了家门。
母亲见我喝了那么多的卤水,一边哭喊着我,并让小弟去喊三哥,一边死死拽住我。看到母亲那样伤心,我也哭了起来。自己死了倒没什么,只是没有很好地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心里内疚啊。十多年来,母亲像一只老母鸡那样,处处呵护着我。是她那双温暖的手,将我这只小船带到了生命的河流上。当初,她是怀着多大的喜悦和希望看我轻轻下水。当她看着我扬帆航行时,她多希望我一路上风平浪静,多希望我一路上碰不到激流险滩,多希望我能到达幸福的彼岸。可是,天还是黑了,风还是烈了,浪还是大了。我的船太小,不能承受这残酷现实的打击。我只能沉入深渊,让母亲死了那颗爱女的心吧。我只企盼着自己带走家中所有的不幸,让母亲能幸福地度过晚年。
因为母亲不让走,我又不想在村里丢人,便躲进自己的小破屋里,将门死死抵住。我要死得安安稳稳,死得清清静静。
母亲在门外不停地哭喊我的名字,哄我开门,我就是不开。我坐在地上,背靠自己的小木床,默默地流着泪,静等着死神的到来。
父亲看门喊不开,就让赶来的三哥撞门。三哥力气大,门被撞开了。
不由分说,三哥和四哥硬把挣扎的我架出屋按在平板车上,直奔医院。
在医院里,我饱尝了非人的“虐待”。医生要将一根很长很粗的橡皮管子插入我的胃中。我咬紧牙关,死活不开口。三哥四哥见状,急得额上汗直流,他们不顾一切,捏住我的鼻子,强行撬嘴。我眼睁睁地看着管子伸进嘴里。一盆盆一桶桶的清水,顺着橡皮管涌入胃中,又从我的口中喷出。这种灌肠洗胃的解毒法,真不是人受的。我真后悔当时不该喝盐卤,要是知道喝那么多卤水一下子还死不掉,真不如用一根绳吊死爽快。大不了我也像那条青蛇一样挂在那儿摇晃。
不知摆弄了多久,方才停止。躺在平车上的我,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湿漉漉的,不断滴水。我冷得蜷缩一团,不停地颤抖着打冷嗝。医生催促三哥赶紧拿干衣服给我换,又用手电筒不断地翻开我的眼皮照,意在看我瞳孔散没散光,不散光,说明还有救;散光,救也无用。大概看我还有救的希望,就开了四瓶盐水和多支解毒针,给我打吊针。
医生把我从死神手里抢回后,已是深夜。看我真的脱离危险,三哥和四哥才放下心来。医生并没有离开我,仍坐在我的身旁观察,并不时地问这问那。诸如,你为什么喝盐卤,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通的偏要想死等。我的意识还有点模糊,所以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三哥倒是常帮着回答。其实,医生的本意也是问他们的,因为三哥不知事由,当然回答不出什么道道来。四哥知道内情,不好说出,真正问到他时,他便遮遮掩掩吞吞吐吐打哈哈。
当我得知自己真的死不掉时,我并不惊喜,相反抱怨医生是狗撵耗子——多管闲事。
死,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说容易,一口气不来,就到了阎王老爷那边报到了;说不容易,就是不让你死,你想死也死不成。不过,从这次死,我真的看出了亲人的真情。
母亲的悲伤、父亲的悔悟、三哥的焦急,无不在我脑中刻下印痕,就是一贯和我作对的四哥,真正看到我想死时,也真切地为挽回我的生命而奔波,而操心。实际上,死,对死者来说是“一了百了”,但对生者,却是一个打击。永别的痛苦,将永远在活着人的心中深藏着,牵扯着亲人的情感。死的就死了,死得没有痛苦,可是活着的却活得悲哀。死者留给活者的痛苦远胜于死者本身的不幸。所以,人活着不光是为自己,更主要的是为别人活着。如果你不想把大于自己不幸的痛苦留给亲人,就应该好好地活着,为亲人活着。
经过了“死”后,老父对我态度大有转变。他不再像过去那样动辄大声喝斥和咒骂,四哥也老实了许多,再不像过去那样,专门在老父面前搬弄是非。通过这次“死”,我争得了权利,家里人知我是个死都不怕的刚烈女孩,对我也就不敢小觑。再也没有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我。因为家中宽松了“环境”,自学,终于让我如愿以偿。
十八岁的时候,我参加了北京人文函授大学的学习。学杂费九十元,其中,村里给三十元,乡里给三十元,因为那时,村里和乡里都鼓励农村青年自学成材。剩下三十元是我在本村的一位大叔手里借的。尽管老父对我放宽了“政策”,但钱是舍不得为我花的,他认为给闺女交学费,简直是拿钱打水漂玩儿。他可没那闲钱补笊篱。老父确实也没钱,一个多子女的农民之家,仅靠种那点地能富到哪儿去?好在乡里和村里的钱不要还了,免去我一大愁肠。但本村大叔的钱是万万不可不还的。一个人说话不算话,今后谁还会跟你交往。也许是天助我也,正巧马陵市文化馆搞民间三套集成,我搜集的当地民歌、民谣及民间传说均被采纳,文化馆给了我三十元稿费,正好用来还账。
一个只上了四年小学的九丫,要攻大学课程了。三哥四哥都说这是坐飞机吹喇叭___响(想)的太高了。翻开《古代汉语》、《形式逻辑》等,我如同打开天书,什么之乎者也,什么诸子百家,什么概念判断、推理,什么同一律、矛盾律、排中律,我左看不懂,右看不透,查字典、翻资料、看注释,根本不解决问题。但是,我不退缩。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只要是认准的路,不走到底是不罢休的。不是看不懂吗?可以求师嘛。求谁呢?小学老师?我怕他们吃不透,于是求中学老师。抱着试试瞧的态度,我向离家最近的高山中学发出了一封求教信。我不知高山中学会不会睬我,因为,我不认识学校里的任何一位老师,再说,老师的教学任务本来就重,能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乡间女孩吗?如果真有哪个老师为钱而来,我又上哪儿弄钱给他(她)呢?人家教你收钱也是应该的,劳动所得嘛。真是那样,我怎么办?不要人家教,自己还是不会。唉,车到山前自有路,还是那句话,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没几天,高山中学给我回了一封信。我惊喜万分,小心翼翼地撕去橙黄色牛皮纸糊的信封封头,生怕撕坏了信的内容,一张洁白洁白的信纸像白蝴蝶般飘然飞出,信纸上面印着高山中学四个红字,犹如四颗红星映衬着白色信纸,煞是引人注目。
我没有先看信的内容,先看是谁来的信。原来是高山中学初三年级班主任闻唯真老师。一个陌生的名字在我脑海里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这封信首先让我感动的是闻老师写的字非常工整,连标点符号也标得一丝不苟。看得出他是一位教学有方且严谨有加的老师。其次是令我至今萦怀的是闻老师的谆谆细语。他说他看了我寄给学校的信后,仿佛看到一只嗷嗷待哺的乳燕,焦急地盼着老燕归来哺食,又好像看到茫茫沙漠中饥渴、疲惫、心力交瘁的跋涉者,绝望地企盼着一捧生命之泉。他说他愿意无偿尽力地辅导我,要我每星期天去他家辅导一次。他怕我找不到高山中学,又仔细地画了路线图。
看罢信,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差点痛哭出声。我的确感到:世上还是好人多。
终于盼到了星期天,我如期前往高山中学。那是初春时节,路边的小草刚刚吐出新绿,田野里的麦苗倒是碧绿得一望无际,艳阳当头照着,晴空如水洗般碧蓝碧蓝,蓝得晶莹剔透。微微的春风,吹斜了呢喃的早来燕的尾巴,耕地手扶拖拉机的轰鸣,伴着农民的说笑声,弥漫着春的村落、春的田野。呵,乡村的春,一切都是美的,都是迷人的。
沿着闻老师画的路线,我很快便找到了高山中学。高山中学是马陵市东片的一所重点中学。宽阔的操场、崭新的教学楼、活泼可爱的学生,无不让我羡慕,让我向往。如若我是这里的一名学生,那该多好。可这只能是我的憧憬,我的梦想。因为严厉而又重男轻女的老父,早已打碎了我的美梦。
学校虽然星期,老师们却仍在加班。语文教研办公室很好找,因为所有房间都挂着牌子。站在办公室门口,我没敢进去,心里发怵。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村小女孩,来到这种“殿堂”,能不胆怯吗?这时,过来一个老师,他看我惴惴不安的样子,亲切地询问我找谁,我说明了来意,他将我带进办公室里。办公室里老师很多,有戴眼镜的有不戴眼镜的,有男的有女的,有年纪大的有年纪轻的。他们都用一种好奇的眼光齐刷刷地望着我,就好像我是天外来客。我羞得赶紧低下头,真出洋相,我的大脚趾从鞋头的破洞里探出了头,它竟想探视一下这些人类灵魂工程师是个啥模样。我赶紧让它缩回鞋洞,尽管鞋很旧很破,它还得在里受着。“你是不是沙塘的李天芳?”
一个温存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抬头一看,问我话的那位老师约摸五十多岁,身穿一套陈旧但很整洁的深蓝色中山装。他背微驼,头发斑白,稍长的脸上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
“你是——?”我望着他小声地反问。
“我叫闻唯真,上次给你回信就是我写的。”他说话很开朗,并热情地让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望着他憨厚、和蔼可亲的脸,我渐渐地不再窘迫。
闻老师仔细地询问了我的自学情况以及存在的困难。针对我的实际问题,他给我安排了辅导方案。接着,就像给班级学生上课一样,马上给我讲解函授教材。他的辅导由浅入深、循序渐进,哪是要点,哪是难点,哪是重点,他都说得清清楚楚。看得出,他的教学功底很深厚。再深再难的课文经他一点拨,我顿开茅塞。辅导结束后,他又给我出了一些练习题,以便我巩固所学的知识。第一次聆听他的授课,我就有这样一个感觉:虽然我不是他最好的学生,但他永远是我最好的老师。
刻苦地钻研和闻老师的精辟辅导,第一学年,我顺利地通过了几门功课的考试,特别是《现代汉语》,我考得最好。
我真想好好答谢闻老师,比如请他吃顿饭,可惜家里太穷,请不起,就是能请起,我也没权。无奈,我从家中偷偷地带走一瓶舍不得吃放了很久的香油,因为香油是沙塘的土特产。在外面还是紧俏货,送给闻老师拌个黄瓜菜或香椿豆腐什么的,特棒。
闻老师听说我考试顺利过关,非常高兴,他赞不绝口地说:“我看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很有出息的女孩,果然不错,好!好!”
我把那瓶实在拿不出手的香油送到了闻老师的面前,吞吞吐吐地说:“闻老师,我……没什么东西感谢你,这瓶——”
“你这孩子,谁叫你带东西来的!”闻老师责备我说,“你能考好,比给我什么都强,快收起来带回家,你要不听话,以后我就不教你了。”
我含着眼泪只得原封不动地将香油带回。跟闻老师学习,我不仅“一毛不拔”,相反还“倒拔一毛”,临走时,闻老师还赠给我一大摞白纸,让我继续好好学习。他说:“学无止境,在当今的社会里,你没有知识,没有才能,将来就无法生存。”
回家后,我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讲给父母听,一向严厉不主张女孩上学的老父,也为此发出几声叹息。不知他叹息的是闻老师只知奉献、不知索取的“愚笨”,还是叹息他的女儿对学习的“执迷不悟”,或许是两者兼而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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