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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丫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江苏黄云峰    阅读次数:673964    发布时间:2015-11-06

第五节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觉自己的腹部越来越胖,有时坐着感觉吃力,田老师似乎看出点毛跷,笑着对我说,天芳,你准怀孕了。能真的吗?


婚姻是一条空船,靠两种东西压舱:一是爱情,一是儿女。没有爱情而又没有子女的婚姻,势必被风浪打翻,葬身水底。

我与雷文国之间不存在爱情。

但是,我与雷文国却组成了一个家。

作为女人,有家就想有个孩子。没有女人不想要孩子的,不想要孩子的女人绝不是好女人。也许是因为教孩子的缘故,所以,我特别喜欢孩子,而且想要个自己的孩子。

可是,嫁到雷家一年多仍没动静。雷母一看到我瘪瘪的肚子就不高兴地唠叨,还不快去查查,你看人家张三媳妇,跟你同一天进门,人家小孩都多大了,你看你连个样都没变。 雷家五嫂人倒不坏,就是快嘴。我结婚很长时间不怀孕,这当然就成了雷家五嫂话题,——而且是她说不完道不了的热门话题。什么难听的、好听的、荤的、素的、雅的、俗的,想哪说哪,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根本不注意后果。有好事者一次问她,你家老七媳妇怀了没有?她鼻一皱,嘴一撇,两嘴皮一鼓动,话就出来一大串,怀孕,她怀屎!那是个不抱窝不下蛋的鸡,只能看人家怀。我那时刚进门就怀上了,一年一个,要不是计划生育抓得紧,我准能生十个八个的,就是这样,我结婚五年就生了四个,闺女像闺女,儿像儿,哪个不是长得水灵灵的,她可好,至今瘪肚皮一个,哼!

身为一个女人,如果不能生孩子,在当今的这种社会里,则是一生的悲哀。

说心里话,我并不想和雷文国生孩子,我怕生出的孩子像他那样丑。我也并不想死活赖着雷家,因为我本不想走进雷家,却进了雷家。既然进了,既然当了雷家的媳妇,我就不想拆散这个家,就不想在这里因不能生孩子被他们笑话。何况,雷文国待我不错,有一次竟让我心动。

雷文国看包文化站的柜台不挣钱,就跟他二哥说,进了镇办铸造厂。一天下班回来,我微笑着迎上去,他却唉声叹气,显得不顺心的样子。我觉得不正常,是不是又让雷母训了。他说他妈又唠叨了,让他和我再去医院检查检查,到底看是谁的事。我说,你看怎么办?他说,医院又没少跑过,药你也吃了不少,不生又有什么办法。这样吧,咱们拾个孩子来家喂算了!我说,你真的那么想孩子?他说,人家都有,我当然也想啦!我说,如果我不能生呢?和我离婚?那时,我真希望雷文国能主动提出离婚。

可是,雷文国说,不生也不离,我决不会因为你不生嫌恶你的,你放心好了。再说,拾个孩子来家喂还不是一样的。后来,他又说,妈说得也对,再检查检查,看看到底生理上有没有毛病,不管生不生,检查总比不检查好吧。

刚结婚的那阵子,我常觉身体不适,腹部隐隐约约,疼痛不止。有时,房事时痛疼很强烈。有一次,我忍不住便询问雷母是怎么回事。雷母说,这是刚结婚不适应的原故,时间长就好了。可是,我问别人,别人却说没这样情况,这到底是咋回事呢?禁不住雷文国的再三相劝,禁不住雷家人的白眼,禁不住外人的闲言碎语,我只得回到娘家,让母亲带着我去给本家的一位老妇科中医看。

那位老中医给我的印象就是瘦长:身材像竹杆,脸像干透的老丝瓜,尖下巴颏上的三缕胡子像山羊胡,很稀很长很白。给我把脉的手指,也是细长的,像脏兮兮的竹筷子。他切过脉,望过舌苔后,又煞有介事地问这问那,然后对母亲说:“女人之经,一月一行,其常也;或先或后,或通或塞,其病也;复有常变,而古人并未言及者,不可不知。有行期,只吐血瘀血、或眼目出血者,是谓逆行。有三月一行者,有一生不行而受胎者,是谓暗经。有受胎之后,月月行经而产子者,是谓盛胎,俗名垢胎,有受胎数月,血忽大下,而胎不损者,是谓漏胎……”

母亲说,我不懂盛胎、漏胎,我只问你,我的闺女还能生孩子吗?老中医说,能,谁说不能了?这孩子不生是受气、受累、受凉所致,只要喝我几副汤药,你就静等着抱外孙好了。说完,便开起药方。只见他在长长方方的包糕点用的那种黄不黄白不白灰不灰的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药名,诸如当归啦,党参啦,白勺啦,还有什么大枣、生姜、木耳、猪肝、胎盘、黄豆等。那医生又说,凡医妇人,先须调经,经脉不调,众疾生焉。女人月经,又称“天癸”,天谓天真之气,癸谓壬癸之水,故云天癸。女人冲为血海,壬主胞胎,经脉不行,多臻劳瘵等疾,必须温经、通经、调和荣卫,滋养血脉。

按照老中医的要求,我抓了四副汤药,价值二十余元。我无钱,当然只有父亲给了。我确实也无钱,雷文国刚进厂,工资未发,雷父雷母又不过问,我只有二十来元工资,看病吃药,只能请父亲给。药抓到家中后,我找了一个砂茶壶,因为别的壶不能用,诸如铝壶、铅壶都不行,只能用砂壶。我天天熬药,喝药。早上七点前,药必须熬好,因为吃过药后才能吃饭。一碗药下去,肚里差不多满了,当然不能再吃。中午回来又是一碗药,我还是不能吃,晚上回来,再熬药、喝药,造成满屋、满院都是浓浓的、令人闻之想吐的中药味,等四包中药吃完,我的病不仅没好,相反加重,体重也由原来的一百一十多斤,降到九十五斤,人瘦得皮包骨头、像个人干。脸色原本的红色,让腊黄代替。因为瘦弱,我那一米六九的个头,变成了秫秸。

连续喝了十五副那位自称神医的老先生的中药,我仍未怀孕,并且越来越瘦,已经弱不禁风成了林黛玉了。本来,生活就拮据,再加上没有合适的饭菜,还得早起晚睡上班、做家务,我当然不成人样了。

母亲见我日渐消瘦,心疼地说,俺这孩子本来是好好的,也从来没下过水栽过稻,更没淋过什么雨,怎么会受凉呢?她为人谦和,从不得罪人,又怎么能让人卑视?孩子,我看病就别看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那时,我常回家,一回家,父亲就买点好吃的好喝的将养我的身体。比如,他老人家要么买点肉回来让母亲包饺子给我吃,要么买点鱼回来让母亲煨成鱼汤给我喝。渐渐地,我有点乐不思蜀了,我真想永远留在父母跟前,不回那个空洞的,没有意思的家。有时,我特别羡慕男人。男人一生一世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什么烦恼,忧愁都不在乎。即使不生活在一起,感情上依然和父母不分离,父母也能到哪儿走走,转转,可女儿不同,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是人家的人,父母再去女儿家就不方便了,因为女婿毕竟不是儿,只能算半个儿。半个儿能算儿吗?

在母亲的精心照顾和老父的呵护下,我逐渐恢复了健康。我的胃也好了,能吃能喝,枯黄的脸也渐渐红润起来。雷家人看我胖了,便说雷家的媳妇发婆家,意思我长得又白又胖是雷家的恩济。我不置可否,依然上自己的班,吃自家的饭,与雷文国过着不冷不热的日子。

唯一令我不安的事,就是我依然没有怀孕。我总觉得,我与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从小到大,我也没生过什么大毛病,甚至小毛病也不多,在生理上除例假来得少之外,其他均属正常。不过,医生说,例假少也不算是病,那只不过是“逆经”而矣。听我母亲说,我三姐十七岁才“洗衣”,我十六岁就“洗衣”了。三姐一年才“洗”一次,我比三姐还多几次,三姐能怀孕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呢?婚后第二年九月,雷文国偏要带我到马陵市医院妇科检查,他说他母亲在医院里又认个亲戚,我自觉理亏,只得黯然前往。

九月的天,秋高气爽。蓝天如水洗一般,很高,很亮,很蓝,偶尔有一朵两朵白云飘过,点缀得蓝天更加迷人,更加美丽。经过一个酷暑的鸟儿,悠闲自在地在白杨树间飞来纵去,唧唧喳喳叙说着暑天的长短。凉爽的秋风,在花生地里、在高粱叶间、在山芋秧的绿叶丛中快乐地经过,溪水在路边沟里也流得欢畅多了。

我随雷文国骑着自行车走了六十里路,来到马陵市人民医院。因为是亲戚,——鬼才知道那是雷母的什么亲戚,所以,那位妇产科的女医生接待很热情,检查也很仔细。若不是认识,这些医生的脸对你都是冷冰冰的,说话像灌药的枪似的,冲得很。

那位女大夫微笑着对我说,你没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过,你跟正常女人还有点区别。因为你的子宫小,又偏后,所以受孕率极低。但还是能怀孕生孩子的。

她又教了雷文国一些房事方法,——她也不害羞,虽然她不过二三十岁,也不怕别人听到,大声大气地,毫不在乎。她对我说,房事前,你可以把枕头垫在屁股下面,尽可能让精液不外流,这样,精子就能顺利进入子宫,很容易受孕。因为雷文国跟她学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房事办法,导致我对雷的房事更产生畏惧感。为了生孩子,为了证明我是一个好女人,我只能委曲求全,只能流泪保安。

从马陵回来后,我在办公室同几位女同事闲聊,并告诉她们我的检查情况,她们安慰我说,你根本不要信。有人早生,有人晚生,该生的时候,到时就会生的。你才结婚年把,有人结婚两三年才生。那个叫潘凤侠的女教师说,我就是这样,结婚两年了,什么药也没吃,不是照样生个龙凤胎。当时,庄上人也说了不少闲话,我根本不理那一套。

她们说归说,劝归劝,一天不怀孕,我的心里就不能踏实。我要是不生,我母亲都不好过,她每每看到我瘪瘪的肚子就自责,认为自己不知哪辈子做坏事了,所以老天爷这辈子来惩罚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觉自己的腹部越来越胖,有时坐着感觉费力,田佳萍老师似乎看出点毛跷,笑迷迷地对我说,天芳,你准怀孕了。

为了证明田老师的判断,我去医院复查,结果是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我真的怀孕了!我欣喜若狂,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并把这喜讯及时告诉了母亲。我是能生的,并不像她们所言,是什么不下蛋只占空窝的搧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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