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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北的农村在仲秋时节是喜人的,成片的玉米地一眼望不到头。
秸秆瘦了,秸腰上挺着的玉米棒更显得肥硕无比,棒尖的胡须蔫菸了,狭长的叶子也枯黄得耷拉下来,铺天盖地的玉米地不再是人们口中密不透风的“青帐纱”,但仍旧密密麻麻地遮挡着所有的人视线。
这时候躺在玉米地的道上,枕着手臂仰望秋高的天,近处是撑破了稃壳露出硬粒的玉米棒子,就像女人洁白的胸前含蓄地显露出令人垂涎欲滴的丰腴来。
我喜欢到玉米地里睡觉,村里很多人应该都喜欢这样做,特别是刚勾上小手的男女青年们。躺在道上,风吹过的时候,全身凉得透彻,秋风撩动干枯的玉米叶,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这个时候,哪里还会想起其他烦心的事儿来。
收玉米是个苦差事,我更怕的是玉米缨子掉进脖项里,会痒得难耐。被乱七八糟的玉米叶划了脸是相当难受的,回家舀水敷一把脸后,感觉脸上像是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刀疤,又像有许多蚂蚁在乱爬,热辣辣的疼痛里还带着无处可挠的瘙痒,只能夹紧了肛门,干巴巴地挨着。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村头热闹起来,我知道他们并不是来欢迎他这个大学生放假回家的,而是来看黄斌和黄忠两兄弟的大型收割机来了。这是村里人第一次见到真家伙,之前所有人都只在电视报道北大仓时见过。黄家两兄弟像凯旋的将士开着坦克,缓缓驶进村里,脸上映照着比夕阳更为神气的光芒。收割机嘟嘟地吐着热气,冲着排气管口的铁片儿上下抖动,像家里烧开了的水壶,顶着壶盖儿四处颠簸。
等这个大家伙张牙舞爪地挪进了黄家大院,人们才慢慢散去。
“这个大型收割机得花十多万吧,黄家两兄弟这回是下了血本了。”村东的李大爷捋着胡子,眯着眼估摸着说。
村西的梁叔双手叉着腰,也跟大家伙儿分析着说:“黄家两兄弟开这玩意儿在方圆十几里接活儿,一天能挣个七八千块钱,两三年下来也就赚回本了。现在是农业机械化时代,收割机干活快,一亩玉米地,不到一杯茶温的功夫,就可以给你收拾得干干净净,够上你们掰几天的……”
大家似乎都听得很满足,喜笑颜开地自个回了家,只有村东的三春听得红了眼,巴不得自己也买上一台,说完双手插进裤兜,摸了摸自个的口袋,也默默地回家去了。我看着三春叔的小动作,心里暗念着:这生活可真是,如人摸袋,深浅自知啊。
很有文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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