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离开幺婶家这条刚打好不久的沥青路上,老天爷似乎要把全部能量灌输给大地—— 我心里也仿佛被点燃了火焰,热辣辣的。
就在这时,远远望见高速路下一栋老旧的建筑,似乎很熟悉,心想真是幸运如我,正好找个地方躲阴凉,想着便付诸行动。
慢慢地,走近一看,这才发现是个熟悉的地方——LH 小学。
走上前去,打开早已生锈的铁门,“吱呀呀”,小心地走进去,看不见一个人影。望了望里面,我望见一个凉快的地方 —— 老树下,顾不上头上的汗珠与热辣的太阳便快速地走了过去,看着已经锈迹斑斑的老钟;
记得这棵老树,老校长经常在这棵老树下抽着烟。有的时候,学校停电了,他就拿着锤子敲打上面的老钟。出于手痒,我便从一旁捡起石头敲了几下“咚、咚、咚……”,钟声回响着,我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
回忆起儿时的玩伴。但发现已然无法再去体会那时的童真与欢乐。
坐在老树下,我隐约记起了一些事和人。
他或许是我记忆里最难忘记的一个同学。记得刚刚入学时,对一个转校生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很多同学也都远远望着我,但他却不一样 —— 他对于我这个新同学并不感到胆怯与害羞,反而是充满好奇,主动与我交谈。慢慢地我们熟了,他便给我讲了很多笑话。
可能都是小孩儿,心思单纯,很快我与他便成了朋友。就这样,我与他开启了一段短暂而深厚的友谊。
我与他的相处充满童真。他似乎喜欢我们班长得像瓷娃娃的班长(小孩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但对可爱的小朋友没有抵抗力)。
有一次,他逮着机会跑出教室,回头冲着班长叫道:“林安安,李一凡喜欢你!”
当时我懵了,小脑袋还未反应过来,班长就怒气冲冲地盯着我,又盯着逃跑的田雨生。我慌忙看了看已经跑出去的田雨生,急忙向林安安解释道:“不,不是我喜欢你,是田雨生喜欢你!”
林安安气得小脸通红,眼睛红红的,眼里浸着泪水,用两只小手紧紧握着。
后来,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将我和他都说教了一顿,还告诫我们不能拿同学开玩笑。自那以后,我再未敢招惹小班长。
二年级开学后,我并未再见到林安安。与她的再次相见是在买东西时,那时才发现是她家的店铺。后来听说是她母亲给她转了学,这其中或许有我们的影响吧。
老树依旧充满活力,老钟却已然失去了原本的色泽。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的。五年级开学时,田雨生被叫上主席台检讨。我纳闷他干了什么,直到从同学口中得知,这与他的“杰作”有关 —— 他暑假期间把大粪泼满了做黑板报的黑板,为此我们推迟了两天开学。
可能因为他成绩好,又或许是由于他爷爷的关系,这件事便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我未曾问过他原因,他也没跟我讲过。
从那以后,我觉得他变了个人。或许因为他家富裕,他经常带奇怪的玩具和手机来学校。然而正是他的高调和阔绰,后来引发了一件不愉快的事。
那天,他问我:“一凡,你看见我的手机了吗?”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问他:“咋了,手机不见了?”
“嗯,” 他点头,“我在家也没找到,是不是被谁偷了?”
“你怀疑是谁?”
“不会是那些苗人吧?肯定是他们中的谁。” 他语气肯定,眼里还有一丝不屑(他曾说祖上是齐国贵族,觉得自己血脉高贵)。
第二天,大家照常去做广播体操,但他请了假。我以为他生病了,没太在意。等我们回教室时,他气冲冲地冲向一个苗族同学,上去就是一脚。那位同学没忍气,两人扭打起来,直到我们上前拉开。
他冲那个同学叫道:“你放学等着!”
没过多久,他悄悄拉我衣服说:“一凡,放学后和我去‘干’那个龟孙,要得不?” 我没说话。他可能以为我同意了,再没说话,但我心里从没想过要去 —— 我怕父母打我,也胆小。
也许在他眼里,我只是他的 “小弟”,以他为主。但我这个 “小弟” 不称职:打架不帮他,很多时候不顺他心,甚至不听他的。从那以后,我们时常争吵,关系逐渐恶化。
他成了班级一霸,或许是他的霸道让别人不敢惹他,又或许是十七中校霸哥哥给了他底气。
我与他关系彻底地破裂,始于一位新同学的到来。
这位新同学有南方人少有的高个子,是外省人,眼里总充满高傲与 “别惹我”。或许是他爸爸的工作,又或许是大城市的背景,让他觉得自己出身不凡。
他认为我是田雨生的小弟,而他与田雨生都是 “老大”,所以未正眼瞧过我。
一天,他找到欺负我的机会,见我就骂了一句。我回了一句,激怒了他。他一下把我按在地上,压着我似乎要动手。就在这时,“咚咚” 声响起,最后他玩够了,恶狠狠地说:“你等着!”
下课后,田雨生笑着说:“你不行啊,一下就被按倒了,真菜。” 我没说话,因为我觉得好勇斗狠不是好事。他见我沉默,骂了句 “怂货”。“你……”“你什么你,怂货!” 我继续沉默,他觉得无趣,便不再挑逗。
后来那个新同学没再惹我,但我变得沉默孤僻,一起玩的人渐渐少了。
一次与田雨生的口角成了关系破裂的导火索,让我再也无法亲近他。
同往常一样,他总趁我不注意拍我的头,在一旁哈哈大笑。我恶狠狠地盯着他,骂了脏话。我的话似乎激怒了他,他给了我一拳,我也还了一拳。就这样,田雨生与我厮打在一起。同学们反应过来后赶紧拉开我们,但他仍冲我吼道:“李一凡,放学等着!”
等着干什么?肯定是约架。在我们那里,若双方有过节就会约架。若一方有点势力,会叫社会上的小混混帮忙,好听点叫 “请兄弟抽几包烟”,难听点就是 “拿钱找人干架”。
当然,小学的我们叫不来帮手,但最后还是打了一架。从那以后,我们基本不说话、不玩耍。我和田雨生美好的回忆,恐怕只剩一起捣蛋的时候了。
此后,他依旧是神气高傲的孩子王,以捉弄同学为乐,给人取侮辱性外号…… 我也成了他的捉弄对象。每次我都很生气,但逐渐内向孤僻的我只能想:只要不过分,就忍着。
时间总是如水般,不管怎么用手捧,它总会从指缝间流走。
度过最后一个小学学期后,我们人生的第一个毕业季不期而至。拿成绩单那天,大山似乎在为孩子们的离开惋惜,它隐在雾里抽抽噎噎,打湿了山路,也打湿了操场。
那天,一群孩子站在走廊领最后一份成绩单,和蔼的老校长念道:“第一名,田雨生,语文 97 分,数学 99 分;第二名,李一凡,语文 85 分,数学 89 分……”
他总是老师们口中的尖子生,最后考上了当地最有名的初中,进了 “清华班”,而我上了普通初中,我们的差距越来越大。
与他再次相见是在高中。我们考进了同一所高中,我进 A 层班,他进 C 层班。虽在同一学校,却很少见面,一年也就见几次。我上高二后,再没见他进出过校园 —— 他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吗?
同一座城市的人,总有百万分之一的机会相遇。我与他的再次相见很戏剧性:一次逛街时,我看见他染了黄发,穿上豆豆鞋,活脱脱一个 “精神小伙”,正和兄弟们说笑。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但没叫他。他也朝我这边看了,或许认出了我却不想交谈,又或许没认出。
躺在老树下,闻着清的花香,看着破败的操场,似乎有小孩在打闹。我回忆起在操场上疯跑的自己,回忆起林安安洋娃娃般可爱的脸,田雨生的……
风吹起来了,空气变湿了,雨来了,带走了暑气,也吹走了我心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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