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天华|我儿上大学
七月的天空骄阳似火,下午时分,突然乌云密佈,天边扯着火闪,山那边传来闷雷声。一阵阵风从山梁间扑来,吹打着柴屋摇摇欲坠的门窗,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声。
女人守在灶门口,一边往灶里加柴,一边忙着洗菜做饭。有人扛着锄头在屋后山花间跑过,边跑边唤:“大雨来了大雨来了!”女人站在门囗向远处张望,刚才还是像隔着一层纱,如咽如雾的岩脚小道,现在已是白茫茫-片,风声雨声,随着山谷扑过来。女人焦急着,不断用手在围裙上反复地揉搓,在屋里来回地走动。
儿子说:“妈,爸怎么还不回来,大雨都下来了?”女人说:“你爸在那么深的煤洞里挖煤,听不到雷声,看不见下雨,如果山洪暴发,那就危险了!”儿子说:“妈,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去看看。”女人急忙阻止说:“不行,这么大的雨,一会儿山水下来,落脚河的水猛涨,断崖边的小桥很快就被淹沒,那是要命的事。再说,你不知道他在哪个煤窑,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敢下去。”“难道就这样在家干着急吗?”儿子也急起来。女人说:“只能听天由命了。那地方我去过-次,是不准女人靠近的,满山坡都是煤洞口,又窄又黑,人站在洞口边往里看深不见底,男人们都赤身裸体,头上扎着一支电筒,像狗一样爬进去,也不知要爬多远,出来时全身像煤一样黑,只见一双白眼球和红红的两片嘴唇在翻动,一根绳子勒在腰间,后面拖着百十斤重的竹船,四脚四手地抓紧地面往上爬……。”
儿子说:“咱爸不去挖煤不行吗,干吗非得要去干这牛马不如的活。”女人说:“他去找钱,这年头找钱不容易。我阻止过他,被他凶狠地骂了一顿,他说咱儿子考取了大学,读书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只有去挖煤,钱才来得快,很快就要开学了,拿什么给孩子去读书!咱家祖祖辈辈沒一个读好书,就连我们这岩脚寨,多少年也沒出一个大学生,咱儿子为我们争光了,我就是死,也要供儿子上大学!”
屋外面,天空一片漆黑,电闪雷鸣中,潇潇暮雨千丝万线从山谷间岩脚上落下来,无边无际织着一张张迷迷朦朦厚厚实实的帘子,罩住这远处的山,罩住近处的树,罩住这稀稀落落的山村小屋。
风吹过房顶,雨飘进屋里,门窗还敲打着墙壁拍拍响,山里的黑夜,比不得城里的万家灯火,冷清寂寞。山里黑夜里有说不出的忧伤,有臧在心中的落寞。女人的心里一会儿南,一会儿北,一会儿在从前,-会儿又在现今。玉米出芽了,麦子泛青了,溪水绿了,山雀在篱边竹林间跳上跳下咕咕地叫,像似在寻求着伴侣。对于丈夫,她不知道是怨他还是爱他。自踏进这个家门,一把苦水-把泪,好在儿子已长成。为了儿子再不受穷受苦,为了儿子有个出头之日,他风里来雨里去。丈夫身体棒,皮气倔,天一黑上床就想做亊情,让人真受不了。如今为儿子拼命去挣钱。晚上回到家倒头便睡,梦里还说:“操它仙人,老子的儿子也要出人头地。”
女人在床上翻来复去难以入眠。一道电光闪进屋里如同白日,照射着这家徒四壁一贫如洗。随着一声炸雷,惊天动地,让女人的心悬在了骨子里。女人起来又躺下,躺下又起来,双目睁睁一直到天明。
一场暴雨终于落过山去,太阳又慢慢从天边升起。岩脚下的山花又从草丛里爬出带着笑脸,林子里到处掉下闪亮的水滴,阳光透过晨雾射进林子,五彩缤纷一派生机。
女人领着儿子,穿过岩脚绕过树林。突然间,迎面奔来两个男人,其中-个急切地说:“大嫂,你男人出亊了,我们是来通知家属的。”女人听了如五雷轰顶心胆俱裂,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才哭出声来。
女人在儿子的搀扶下,跌跌爬爬来到小煤洞前,丈夫被人拖出抬放在一扇木门板上躺着,只见满身青紫一片血污,早也没了气息。一男子对女人说:“我们将你男人救出时他还有-口气,我们要送他去医院抢救,他说来不及了,嘴里反复念着儿子说;要好好读书,把大学读完,将来做奌大亊,爸在天上看着你。”
安埋了丈夫,女人带着简单的行礼,领着儿子上路了,她对乡亲们说:“她就在儿子读大学的周围,租一间小屋住下,拾破烂背背兜供儿子上学,直到儿子完成学业才回来。”
女人走了,带着儿子一同上路,脚歩很沉很沉,像被风雨裏住,艰难地踩着山间小道,泥泞在山野间。
天,又要变了,山那边又层层聚集着-片片的乌云,岩脚顶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火闪......
《贵州作家网-微刊》编辑部
主 编:黄先兵
副 主 编:张兴梁(小说)、吴茹烈(散文)、蔡三乐(旧体诗词)、向鹏程(新诗)、西玉(散文诗)
制 作:黄先兵
备注:作品配图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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