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哭山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它就像从天而降般毫不留情地将世界分成了两半,用海拔一千三百四十七米的伟岸孤傲地俯视着从两侧蔓延开去的大地,方圆几百里没有哪一处比它跟高了,山脉从低洼的盆地隆起,一直到达这最高的位置又蜿蜒连绵地向远方开去,融入到群山的怀抱之中,尽管这一段它以统治者的身份极力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傲,更不可攀越,但炸药还是在它坚硬的身躯上留下了弯弯折折的伤痕:
从山脚一直不规则地朝山脉的脊梁爬去,在哪里与一条连接两个县城的硬化公路形成了一个“人”字型的交岔口,远处望去,恰似有人在它身上斜斜地砍了一刀,有的伤口已经愈合,透露着岁月溃于的老态,变得昏昏欲睡。有的却还在溃烂,一次次深入骨髓地给山脉以痛苦的折磨,显然,面对这千年不遇的怪疾,它有些猝不及防,不断流失的血肉像不可阻挡的洪水一直流到山脚下才凝固下来,所过之处裸露着杂乱的岩石,原先的植被早不知被冲到了哪里,
这是一处极为陡峭的悬崖,无数人在这里失去了生命,载他们的大货车一直从半山腰的公路滚到山脚,转瞬变为一堆废铁,随之而下的人们往往找不到完整的尸首。
迎风一面的山坡有一道泾渭分明的分水岭,它以公路为界,下面的山脚可以看到成片的松林,往上则不再有任何树木的身影,全是发黄的枯草,风整齐地把它们梳向西北方,杂乱而荒凉地等待冬天的拷打。
岔路口正下方一个反方向的弯道上 ,一辆白色的汽车借助地势的落差和枯草的掩盖,终于得到了暂歇,它并没有熄火,依旧低不可闻地喘着气,伴随着疲惫而轻微的抖动,可见它已经很累了。
驾驶座上一个贼头鼠目,头戴一顶灰色鸭舌帽的二三十岁男子一刻没放松警惕,他那闪烁的目光不断地左右扫视着,好像周围的寒风里随时会跳出一个敌人人,他有些急促不安地抓着方向盘,另一只则牢牢地握着档杆。他等不及了。
“快下去谈妥当,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了,夜长梦多”
听到催促,坐在后边一个臃肿的女人艰难地抬起她那硕大的肥臀,弯着圆滚滚的腰下了车,只留下另一个丰满的奶娘。
“快把孩子给我看看”可能是脖子上的肉圈太挤压喉咙,她的声音就像从细管里吹出的气流那般尖锐。
杨彩鹅连忙打开襁褓,露出孩子娇小,瘦弱的上半身,紧闭的双眼简直叫人不敢相信她好活着,即便她已竭力呼吸每一口空气。
“是个不错的苗子,看看那可爱的眼睛,将来长大了一定能惹人喜欢”她迎合着说。
胖女人的眼神里却发生了变化,期待的目光削弱了些“太小了,能不能养活都是个问题,有谁还敢期待以后的事”虽然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并不顺利,但胖女人还是决定再挑一挑,只见她把襁褓完全打开后,眼里的期待神情就像火遇到了水完全消失了。
“怎么是个女孩,那更加不好处理了”她脸上不悦地说。
司机显然听到了这话,喊了声“快点,快点,不能行就上车,别等着被抓到了才后悔不该浪费时间,女人做事就是拖拉……”他看了看奶娘,开始恨自己不能有两个乳房。然后把帽檐遮到额头上,往下拉了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睛,接着脚往下一踩,汽车发出了赞同似的轰鸣,女人连忙把孩子往样彩鹅怀里一塞,钻进车里走了。
寒风里只留下一个“失败的商人”和待卖的“商品”,现在,孩子的哭声终究或多或少唤起了杨彩鹅作为一个妇女的感情,当然,她似乎想到自己也是一个农村女人,也曾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当然这些都在没谈妥之后。
她看着哭得可怜的婴儿,回想起从孩子母亲的怀里接过孩子时的情形,那哭红的眼睛,久久不愿松开的手和不舍的神情又浮现在眼前,仿佛就在哪看着她。一定要找个好人家的哀求声又在耳边响起了,她赶紧四处望了下,好在没有什么人。她开始责备起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杨彩鹅就在这样一种稍有怜悯的状态下抱着孩子沿回村的山路走,小路的一侧,挨着山脚的松林里有砍柴声,这里离最近的村子还有些距离,她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寻着声音走去,很快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了,只是说的是苗族语言,并不能听明白讲些什么, 不过不会有错,准是住在云岩镇的那群苗族人,也只有那个穷得连山上一颗树也找不到,村里一间瓦房也见不着,统一全是茅草屋的地方,才会在临近冬天的时候,走上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到这远离村子的地方偷砍别人的山林,收集过冬的木材,杨彩鹅悄声向前靠去,直到一匹马发现了她打了个响鼻才停下,她看到拴着马的木桩旁边已堆好一堆木柴,一个想法就要立马实施,仅仅过了没一会,她就忘记了一切,脑海里只有一个执念:孩子不能又送回去,她把女婴放到柴禾上,把那张些着出生年月和地址的纸条放到显眼的位置,转身贼似的逃开。
【编辑:东乡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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