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来到一村镇,一行人便停下用午餐。荆公见一坑厕,便走进去登东。刚蹲下,见厕所土墙上用白石灰写着一首诗,隐约可见两句:“最恨邪言‘三不足’,前年流毒臭声遗。”荆公没想到连登东还要讨个没趣,气得用鞋把那首诗乱抹一番,直至模糊不清,方气冲冲离开。
又走了不知多少里路,眼看天快黑下来,按荆公要求,特找了一民家投宿。荆公推扉而入,见一骨瘦如柴的佝偻老叟倚门而坐。荆公说明来意,老叟答应尊便。荆公看新粉刷的墙壁上有诗一首:“文章漫说自天成,曲学偏邪识者轻。强辩鹑刑非正道,误餐鱼饵岂真情。奸谋已遂生前志,执拗空遗死后名。亲见亡儿阴受梏,始知天理报分明。”荆公看了很是不解。自己的确曾为一因斗鹑而杀人的少年辩护过,自己也的确曾误吃过鱼饵,这些事传出来尚可理解。可奇怪的是,自己做梦的事,别人怎会知道的呢?于是便问老人家这诗是谁写的,老人说是一位客人写的。荆公百思不得其解。见老人孤单一人,且年事已高,荆公便问起其家庭情况。老人老泪纵横地说:“老伴和四个儿子都死了。”荆公问:“是怎么死的。”老人说:“皆因新法所害呀,饿死的。”老人继续说道:“自从朝廷使用王安石为首相以后,改变祖宗制度,蛮横聚财敛财,官府奉上虐民,不分昼夜地上门催收各种税收,常常半夜敲门,百姓家里所有值钱财物均被拿去抵税,百姓无一宁日,只好拖家带口,大多逃进深山了。都怪那王安石执拗,搞得百姓家破人亡啊!”突然,老人问荆公:“你可知道王安石还在位不?”荆公想试探试探老人的口气,便回答说:“好像还在吧。”老人捶胸顿足地骂道:“这等奸贼,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江居实在听不下去了,忙来制止道:“老人休要乱说,当心定你死罪。”老人气得跳了起来:“老汉我八十的人了,这种日子我早就不想过了,难道还怕一死?要是见了王安石,我一定会拿刀劈了他!”荆公示意江居不要再讲了,然后起身,走了出来,看天上一轮明月高照,便对江居说:“明月如昼,适合赶路啊!”于是,一行人辞了老人,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程,荆公实在觉得累了,见前面有几间破茅屋,便叫江居前去看看。江居推门进去,见一老妪,便提出借宿,老妪答应了。荆公等人收拾停当,江居取来灯火,荆公刚坐下,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墙壁上贴有一张纸,上面写有一首诗,诗中把荆公夫人和荆公的好朋友以及青苗法等均写入其中,不乏怨恨咒骂之词,荆公不忍相看。大声叹道:“这一路走来,讥诮新法之词,世间无处不在,真可谓骂声震天!的确天下民不聊生啊!看来是我过多的相信了那个福建子(指吕惠卿,是福建人)。”这一夜,荆公又是彻夜未眠。
天刚亮,老妪提着一只破木桶,里面装有一点草食,颤颤巍巍地走到猪圈边,将两只小猪从猪圈里赶了出来,准备喂食。老妪敲着破桶,嘴里喊着:“罗罗罗,罗罗罗,拗相公,吃饭咯。”见几只小鸡也来抢食,老妪一边用手驱赶,嘴里反复念道:“去去去,王安石。”荆公见此,真是羞愧难当,他强忍心中不快,问老妪为何如此。老妪答道:“自从王安石实行新法后,百姓暗无天日。我一孤寡老妇,无儿无女,本来已经吃穿无着,却还要上缴免役助役等税钱。养的蚕还未成茧,就要交丝钱。种的麻还未上机,就要交布钱。养的这猪和鸡,过些天又要被收走了。我们把王安石没办法,只好把他当畜生了,以解心中之恨啊!”
荆公一行继续前行。不多时,到了一小镇,见几家店铺门前聚集了一群人,人人手持棍棒,叽叽喳喳,十分嘈杂。荆公一行打此经过,便叫江居下车问个究竟。只见一大汉气呼呼地说:“听说拗相公这几日要从此过,我们正在此恭候。”江居又问:“为何手持棍棒?”大汉答道:“岂止棍棒,还有大刀在旁。王安石的新法害得我们妻离子散,穷困潦倒。我们等着将他杀了,喝他的血,吃他的肉。”荆公听了,不敢久留,便催促赶路。
终于到了金陵,荆公与家眷团聚。随后,荆公将一路所见所闻诉与夫人,将一路诗词汇集起来,写给夫人看了。
接下来的日子,荆公痰火日重,身体日渐消瘦,卧床不起。一天,奄奄一息的荆公突然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道:“我王安石上负天子,下负百姓,罪不容诛啊!”说罢,气绝。
王安石变法,功过成败早有定论。无论如何,其改革的积极意义是不可否认的。用现在的话讲,改革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好事没做好,变成了坏事。似乎,这正是荆公日常处事风格,正如之前苏洵所言。由此人们不禁要问,荆公改革失败的原因,是否与其日常不拘小节的生活习性和做事有失严谨的风格,以及主观武断的性格有关呢?回答是肯定的。
可见,生活习性,小事不小。
(编辑:黔州)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省青年文学研究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