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短兵相接
“呯——”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这大年初一的拂晓,浓厚的雾霭中,静寂的山沟里传开来,益发带来一种震颤、恐慌、压抑的感觉,惊醒了人们的酣梦。立刻,整个山沟仿佛翻转了一般:狗吠声、鸡啼声、脚步声,兼以敌人的鸣嘘呐喊、叱咤吆喝……乱七八糟、闹麻麻地搅成一片。
秦雪珍正起来,猛可里听到这一阵骚乱,慌忙穿好衣服,胡乱拾掇一下就往外走。
门一拉开,就见周良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急问道:“你跑得这样急,啥事情打枪?”
周良森急促地说:“大孃,敌人来搜查了!”
她吃了一惊:“有多少人,是双枪兵吗?”
“有双枪兵、清乡队,不晓得来了好多人。龟儿些鬼鬼祟祟地摸进村来。我刚刚要去割猪草,发现了,我就立马来报信。龟儿些在后面追来了。我钻进树林里,从这边爬上来。龟儿些已顺着小路朝长风岩这边来了。”
“噫!血——”她忽然发觉周良森受了伤。连忙拉他进屋,关了门,很快包扎好。她正想跟他说什么的时候,外面远远地已经“围倒”、“截倒”地咋呼起来。她估计了一下敌人与长风岩之间的距离,眉头一皱,急忙掀开里屋的地窖,叫周良森跍在里面,然后她细心地盖好,不露痕迹并设法留了一条缝,免使孩子憋气。她略一思事,又把马桶放在盖板上,抱春哥坐在上面假装拉屎,并把屋里的破烂家什乱七八糟地摆起。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神态安详、动作麻利、有条不紊地迅速完成了这一系列布置之后,从容地披散着头发,抹了一抹锅烟子在脸上,然后走到外间屋听动静。忽然发现地下有一点血迹,连忙用灰掩上、扫了。
敌人的咋呼声越来越近了,并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杂沓的脚步声了。她回到里屋,悄悄地跟春哥说:“等会有人来了就哭,就在地下滚,大声高气地哭,听到了吗?”孩子莫名其妙地望着母亲。她又轻轻说:“不准说良森哥在这点。有人来就哭,就闹,就在地下滚,像我打了你一样,听懂了吗?乖乖!”春哥懂事地点点头。她忽然咀里不干不净地骂起来,边骂边出去撮起灰、拿起笤帚,又进来把马桶移开,弄翻在地……
“嘭嘭嘭!”“笃笃笃!”
敌人开始打门了。秦雪珍佯装不知,仍是不干不净地骂,并在春哥的小脸上轻轻拧了一把。机灵的春哥果真哭起来。“哭!老娘还没死哩。你个狗日的清早八晨地嚎啥子,遇到鬼了吗?屙屎都不晓得好生点,屎呀尿的弄了一地,还不……”外面敲得急了,她才恶声恶气地说:“哪个?敲啥子?大年初一的,我家男人又不在,开啥子玩笑?想欺负我们两娘母吗咋个嘛?”
外边一个家伙粗野地骂道:“他妈的×,你管老子们是哪个!天都大亮了还挺尸。快开门,老子们要搜查。”
“这屋头有哪样好搜查的嘛?乌七八糟、邋邋遢遢的,看污了你们的眼睛!”
“少啰嗦!开不开?不开老子们打进来了。”外面果真在用枪托打了。
“老总们慢点,我这门经不起打,请高抬贵手,我马上开就是罗。”看来不开不行了,她一手拖着笤帚,慢吞吞地走出来,打开门闪到一边。
外面一窝蜂进来好几个。为首的一个用枪逼着她:“他妈的,烂婊子!叫你开门都顽皮,磨磨蹭蹭的,关起门来好陪老公困?”
“老总,今天是大年初一,我们穷人家没吃的,只好睡咯。我们都饿得起不来床罗!也不晓得你们要来,也不晓得你们来有啥子事?听到你们大呼小叫的,脚杆都吓软罗,娃儿都吓哭罗,我还打他,不准他哭哩。”
春哥果然又哭起来,并在地上滚。她要跑过去拉孩子,又被那家伙喊倒起。
“慢点,你他妈的别嘴厉!我问你,看到一个娃儿过来没有?”
“哦。老总,你们的哪个弟兄跑了吗?我们不晓得咯。你明明看见我们关着门,还没起床嘛?”
“老子不跟你啰嗦。”那家伙回头对另两个说:“呆头呆脑地站倒干啥?搜嘛!”
两个乡丁慌忙搜起来。她慢悠悠地说:“娃儿弄翻了尿桶,臭得很哦。”乡丁一见屎尿泼了一地,忙捂住鼻子说:“硬是臭得很!”但又不敢不搜,在那里进退两难。她不由一阵暗笑。那边春哥又哭起来。她走过去拉起,边拉边说:“你哭,你嚎,狗日的闹得人家不安宁!还不滚起来吗?”嘴里说着,那眼睛却经常挂倒起,留神观察事态的发展、变化。
那为首的家伙骂道:“懒散婆娘,你咋个这样邋遢?大年初一的,人家都在围倒起吃汤圆,偏偏老子们倒楣,来闻屎臭!”
她故作惊慌道:“老总,我没请你,不晓得你要来嘛?再说,我们还没搞得赢打整,你们就来了,怪哪个嘛!”一边拿起笤帚扫着,慢吞吞地。
那家伙无可奈何地狠狠瞪了她一眼。两个乡丁随便找了一回,说:“班长,这屋头这个样子,他们又刚刚起床,我们是看到的,想来不在这里。我们到别处去吧?这屋头太臭了!太臭了!”
那位班长眼睛眨了一眨:“慢点,就是搜不到人,也要看看有哪样好吃的没得。总不能他妈的干上坎!”说罢,就亲自到处乱翻起来。看看实在翻不出个名堂,他恶狠狠地砸了碗柜门,推了秦雪珍一掌,骂道:“背你妈的时,穷毛蛋!大年初一都不预备点好吃的等老子们,安的啥子心?想老子们起来的时候,哪个不是搂着婆娘睡得正安逸嘛!只有老子们晦气!”
两个乡丁怕臭,早出去了。匪班长想来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也只得跟出去。边走边喃喃地骂道:“晦气!晦气!”
她眼盯着乡丁们走远了,假装到外面拖柴禾,四下里看了看,略一思索,叫春哥出来假装搬柴,哨看路口,自己依还把门掩了。
她打开地窖,放周良森出来,贴着他耳边说了一阵,要他沿着山脊上那条小路,到老鹰峰下、瀑布左侧第三棵大柁杉边,如此这般,“玉贵就会过来接你。你告诉他这边发生的情况,让他转给指导员,指导员会有办法的。”周良森点点头。她又说:“你的任务完成后,不要急着回村,就在山上帮助瞭瞭哨,估计敌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回来,免得引起新的麻烦。”周良森又点点头。
于是,她又出来,叫春哥带穿山甲去路口上走动、瞭哨。春哥去了。她于是叫周良森走。
周良森刚起步,春哥已经折了回来,轻声说:“妈,那些龟儿又来了。”她赶快拉周良森进屋,依还藏好。出来一看,果然山拐拐上转出两个乡丁。她马上若无其事地抓一把野菜慢慢地洗着。
两个乡丁走过来。头里的一个招呼说:“大嫂子,拜年了哦!”
她惊异地抬头一看,原来是王家沟的王顺福跟徐大山。要在往日,她一定会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屋去坐,装烟倒茶,然而,今天她只有气愤、鄙夷:“哼!这两个也来了,也做起这缺德事儿来了!”不过,既然来了,也得应付。只见她冷冷地说:“唷嗬!我是说今天又有啥子稀客要来嘛,檐口的麻雀儿噻硬是叫得很!原来是两位大兄弟。大兄弟,你们几时发了迹,抖起来了喃?好威风呵!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们来了嘞!恭喜,恭喜罗。本想请二位屋里坐,但是,可惜屋里也龌龊得很,怕霉气传染了贵体,我可吃罪不起咯!二位要做噻,请自行方便喽。请请请!”
“大嫂子,你何必挖苦我嘛,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三!”王顺福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遂将自己如何被抓丁,怎样挨打受骂说了一遍。说过又是叹气。
她看看徐大山,这个昨天已经跟她说过了。她问:“你们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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