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走在前面,陶树清走在后面。一路上,女孩先还不肯多说话,是陶树清没话找话地主动问她。才打破了僵局。通过交谈,陶树清才晓得,女孩名叫胡菊花,九月间生的,今年也是十五岁。算起来,女孩比陶树清小了八个月。胡菊花告诉陶树清,她今天是去山那边姑妈家吃生期酒,路过的。
从此以后,陶树清和胡菊花的交往就多了。胡菊花到陶树清家吃过饭,也同陶树清一起去捕鱼搬爬海。一起去捡过菌子。两人见了面,总是一个喊“菊妹”,一个喊“清哥”,从来不直呼其名,也从来不开玩笑或乱说乱来,是互相尊重、感情真挚的。
陶树清从小立定志向,想离开家乡,顺着河流出山的方向,去看看山外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十六岁那年,他要外出投军,跟胡菊花见了一面。
秋天,是枫叶飞红,桂花飘香,菊花竞艳的季节。陶树清和胡菊花,在那年胡菊花落水的木桥档头上,一砣长条形的石包上坐着,他们已经坐了一个多钟头了。胡菊花和陶树清,都是端然正坐。
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已到了该回去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菊妹,到我家吃中午饭,好不?”陶树清问。
胡菊花说:“不了,我还回家,我妈让我回家吃午饭,要等哩!”
“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可以嘛!”
陶树清站起来,牵着胡菊花的手,把她拉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爬坡,翻过了山埂,下去约是半里路,就到胡菊花家了。
走到一块芭蕉林边,胡菊花站下了,回头对陶树清说:“清哥,你跟我下去,到家一块吃午饭,好不?”
陶树清走到胡菊花面前,两人对面站着,看着对方。
陶树清站了一会才说:“菊妹,我爹妈等我回家吃饭,原本要约你去的。你不去,我不勉强你。我跟你去你家吃午饭了,爹和妈一定在家盼望,焦急地等待。这不太好。我不能跟你一起去你家吃午饭了。我得回去,请你理解,别为难我,好不?”
胡菊花没说话,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过了好久,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牵着手,对望了好一阵,沉默不语。
陶树清说:“菊妹,该回去了,别让妈妈等得太久。我在这里站着,看你走远了,到分路到你家的岔道哪儿,我再走,好不?”
胡菊花说:“不。我要站在这儿,看你走远了,看不见你了,我才走!”
陶树清说:“应该是我站在这里,看你走远,送你呀!”
胡菊花说:“应该是我送你,看你走远,到看不见的时候。”
陶树清苦笑一下,说:“别争了,这样争下去让下去几时算完!好吧,我们就在这里分手,然后各自回家去吧!”
胡菊花忽然说:“清哥,抱抱我,我要你抱一抱!”认识一年多了,还没有抱过。她早就想让他抱一抱,却不好意思说出口,今天要分别了。陶树清这一去,不晓得几时才得见面。她鼓起勇气,收起了少女的羞愧情态,大着胆子,要陶树清抱抱她。
陶树清不好拒绝也不愿拒绝。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抱了一会,还是陶树清先放开胡菊花,说:“菊妹,好了,我们走了吧!”然后,他就回头迈步,要翻过山埂子,下坡回家去。
胡菊花却根本没走,她看见陶树清走了二、三十步远了,才大声地喊“清哥,等一等!”陶树清回转身来,立定了。胡菊花却飞快地跑了上来,死死地抱着他,踮起脚来,亲了他。这是他和她唯一的一次亲吻。
然后,胡菊花才掉转头,含着热泪,飞快地向她家跑去……
陶树清离家出门后,先是在黔军服役,后来到暂编五旅,几年来没回过家,没见到父母,也没见到胡菊花了。他不知道胡菊花现在景况怎样,嫁人没有,他与她之间既没有约定,也没有承诺,当然也不必自责或期待什么。他希望当年的“菊妹”,成了人妻,成了人母,而不是在苦苦地盼望,等他回去,成为一个“朝暮盼郎胡不归”的怨女!
秋月如霜。如霜的夜月洒落在旷野之上,绘染成朦胧的夜色。囚室外面的空地上也是夜色朦胧。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穿透了朦胧的夜色,来到囚室门外,开门后,将陶树清押出去了。
柳际民夜审陶树清,再次劝降。陶树清拒不投降。陶树清在刑场上,高声揭露国民党反共卖国的卑劣行为,之后慷慨就义,为自己短暂的一生,画上一个能名标青史的圆满句号。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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