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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动的红领带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张连志    阅读次数:159736    发布时间:2014-01-12

  

第十六章 牛刀小试  

 

读遍牙签三万轴,欲来小邑试牛刀。——宋·苏轼  

 

  

 

模拟训练后,霍云峰和王晓鹂、白鹭、李凤被分到营销一部实习。临行前,洪雁特意向云峰交代道:“那里的刘经理是我的男朋友,他会安排最好的业务员带你们的。”

 

来到保险公司楼下,云峰问李凤道:“你怎么来的?”

 

李凤拍拍腿,俏皮道:“11路,走来的。”

 

白鹭打开车锁,发动起摩托车道:“我在营业部门口等你们。”

 

李凤凑过来道:“白鹭姐,带上我。”

 

白鹭爽快地答应道:“姐妹,上来吧!”

 

李凤穿着牛仔裙,只能斜坐在摩托车的后坐上。云峰叮嘱道:“慢点儿骑!”

 

摩托车一溜烟地向前驰去。云峰和晓鹂打开自行车,沿着熟悉的街路赶往位于市中心、日化公司大楼内的营销一部与她们汇合。

 

一同爬上二楼,叩响经理室的门。刘经理礼让道:“快进来,坐吧!”

 

三位女士坐在木制的沙发上,云峰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刘经理在老板椅上落了坐。

 

“洪雁经常夸奖你们黄埔一期的,我想是不会令我失望的。”

 

“强将手下无弱兵,有洪老师的教诲,有刘经理的栽培,我们一定会大有收获的!”云峰信心十足道。

 

“我选了四位老兵来引导你们,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白鹭道:“啊,谢谢刘经理!”

 

刘经理冲机要室叫内勤道:“小王,去叫他们进来吧!”

 

“哎,刘经理。”打字声骤停,从机要室里走出位少女,她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文静而纤弱,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和宾馆里的大堂经理的工装差不多,左胸上别着一枚东方保险公司的徽章,娉娉婷婷地从他们面前穿过,走出办公室。留下一缕淡雅的馨香。

 

王晓鹂搭讪道:“这个月,咱公司怎么样?”

 

刘经理道:“刚完成二十万多一点,月末突击一下,估计能完成三十二三万。”

 

不大一会儿,秘书小王就领着四个人走进经理室。一位男士西装革履,三位女士全部兰色职业装。云峰辈赶紧起身迎接。

 

刘经理道:“好啦,(你们)自我介绍吧!”

 

“我叫霍云峰,来这里实习,希望诸位师傅多多关照。”

 

“王晓鹂,多多指教。”

 

“白鹭……”

 

刘经理向四位营销员布置道:“这都是咱们东方公司未来的经理,希望展业精英们给好好带一带。”

 

四位齐声道:“是!”

 

刘经理又转过头来说道:“自己选老师吧!”

 

云峰道:“女士优先。”

 

四位学员根据性别和合适的年龄选导师,云峰对唯一的男士说:

 

“兄弟,您做我的老师吧!”

 

“好吧,不要叫我老师。就叫我小陈好啦。”

 

“这咋行?”

 

刘经理吩咐道:“把学生都带走吧,云峰啊,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

 

来到会议室,一行四人向各自的导师讨教。

 

陈先生约法道:“我只负责带你到开单为止,开单后,你要自立门户。自己去感悟,才能进入这个行业。”

 

云峰感激道:“好,就带我一天,你也是我的老师。”

 

陈先生提议道:“霍哥,咱们上化工研究院转转。”

 

云峰毕恭毕敬道:“听您的。”

 

“你怎么来的?”

 

“骑自行车。”

 

“我也骑自行车。”

 

云峰跟着陈先生走出日化公司大楼,骑着自行车拐到松花江边,沿着环江公路向江北区进发。带着初次展业的兴奋和迷惘,云峰和导师来到一幢七层大楼前,把自行车停在指定的栅栏里。

 

走进厂区,爬上了一座办公楼的三楼。陈先生熟练地扣响了一扇门。办公室传出一位女士的声音:“请进!”

 

这是间二十平方米的设计室,摆放着七张计算机桌。和工具车间技术组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办公微机化而已。

 

办公室里的人对他们行注目礼,一位女士热情地打招呼道:“小陈又来啦?”

 

“过来看看,还带一位朋友。”

 

“欢迎,欢迎!”

 

陈先生十分熟识地坐在女士右边的椅子上,道:“霍哥,我跟李姐先聊一聊,你去练习接触吧!”

 

“好吧!”云峰答应着,来到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面前,礼貌地招呼道:“您好!我是东方保险公司的霍云峰,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可以,请坐!”

 

“谢谢!”云峰落坐在女士对面的椅子上,寻找着话题。

 

女士倒挺配合,主动问道:“你想向我介绍什么险种?”

 

“我想先向您了解一些情况,然后在……”

 

“怎么,刚上岗?”

 

“是,下岗了,才加盟东方保险公司。”

 

“学什么专业的?”

 

“机械,您哪?”

 

“我就江南化校的!”

 

“江南化校?我班的梁洁也是江南化校的,也许您认识?”

 

“梁洁?是不是个子不高,挺苗条又挺白净的。”

 

“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啦?”

 

“我上一届的,在青年公寓时,还住在一个寝室呢。她可不一般,都当305厂计检处长啦。”

 

“真没看出来!”云峰随口问道:“你的小孩多大啦?”

 

“三岁多。”

 

“给她投保了么?我们公司推出的少儿育英才和少儿终身平安保险都不错!”

 

“小陈也来讲过,公司刚把房子卖给个人,钱挺紧的!”

 

“根据条件,可多可少,只是给孩子留一份保障。”

 

女士敷衍道:“我回家商量商量。”

 

“下次过来,我给您送一份计划。”云峰知道这单生意谈不成,刚买完房子,又得装修,肯定没有购买力。即使想买保险,也是小陈的主顾。先入为主吗!

 

陈先生做完他的业务,右胳肢窝夹着黑色的展业夹,十分自信地走过来,提议道:“霍哥,咱们走吧!”

 

云峰给回访留有余地,告辞道:“有时间,我再来拜访您!”

 

少妇笑了一下,算是送行。

 

走出办公大楼,陈先生问道:“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也摸不着门道啊。”

 

陈先生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来。我刚上岗时,见到陌生人还张不开嘴呢,尤其是女的。”

 

云峰问道:“咱们还上哪儿?”

 

“没有固定的地方。”

 

“要不,咱们到305厂去一趟,我的同学在那儿当处长。”

 

“是么,那厂子可大,五千多人呢!”  

 

  

 

来到了305厂门前。小陈领着云峰把自行车存入棚子里,然后径直朝计检处大楼走去。

 

云峰扣响了计检处长室的门。

 

“请进!”传出一个女士清脆而自信的声音。

 

云峰推门而入,陈先生紧随其后。

 

一位女士正在伏案工作,她抬起头打量着不速之客,和善地问道:“你们找谁呀?”

 

云峰试探着问道:“您是梁洁吧!”

 

“啊,你是……”

 

“好好想想。”云峰说着,走进了办公室。

 

“啊,小凤,怎么会是你,快坐!”

 

按照西方的礼节,老情人见面,即使不拥抱,至少要握握手,可梁洁并没有起身相迎。

 

眼前的少妇成熟稳重,早已看不出腼腆和羞涩,眉宇间刻下了岁月的印痕,浅浅的鱼尾纹。

 

在墙边的紫檀色木制沙发上落座。听到梁洁叫他“小凤”,云峰心里暖洋洋的。

 

梁洁看到云峰戴的徽章,惊诧道:“怎么,你没留在沈阳?”

 

云峰搭讪道:“嗯,可真快呀,十多年不见啦!”

 

“唉,正经十多年啦,还真有点儿认不出来啦,过得还好么?”

 

“不太好,刚到保险公司打工。”

 

“你是咱班里脑袋最好使的一个,对了,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在设计院,碰到了跟你住在一个寝室的小李。”云峰瞄了一眼办公桌上玻璃板压着的小女孩艺术照问道:“小女儿多大啦??

 

“六周岁。”

 

陈先生插话道:“你的小公主投保了么?”

 

“没有,卖保险的倒来过几个,也没时间搭理他们。正好你来啦,给我讲讲:孩子怎么保?”

 

陈先生道:“霍哥,你介绍吧。”

 

“我们公司推出两种少儿保险,一种叫少儿终身平安保险,一种叫平安育英才保险。”

 

“这两种,哪一种好?”

 

“少儿终身险是每份每年交360元,从现在缴到十四周岁,十五周岁开始领钱,十五、十六、十七领三年高中教育金;十八、十九、二十、二十一领四年大学教育金;二十五领一次婚嫁金;六十岁后,每年领一次养老金;此外,还有意外保障金。育英才险是每份保额一万,缴费也是到十四岁,十五岁开始领取,二十五岁结束。其中十五到十七岁领取高中教育金每年五百元;十八至二十一岁领取大学教育金,每年一千元;二十三岁领取创业金两千元;二十五岁领取婚嫁金两千五百元。一千五、四千、两千、两千五合在一起共一万元。”

 

“你就说,哪一种好吧?”

 

“终身险偏重于保险和纪念,育英才险偏重于储蓄,回报比较快,但二十五岁后就不管了。各有各的特点,难说哪一个更好。”

 

陈先生道:“看你这样有爱心,还是少儿终身平安险好。”

 

“是么?”

 

“你想,当孩子六十岁时,也许我们不在了,可我们给她的保单却能给她带来钱,也许这钱不是很多,即使有一元钱,那也是一个念想儿。”

 

“好,那我就给她买少儿终身险。”

 

陈先生导引道:“那您想买三份还是五份?”

 

“我就先买一份吧。”

 

云峰起身来到梁洁的办公桌前,从塑料展业夹中掏出保单递给梁洁。

 

“小凤,你就坐我这儿填吧!”梁洁说着,站起身来。

 

“好吧。”云峰答应着,坐在梁洁的椅子上,松软的椅垫儿还保留着梁洁的体温。

 

梁洁站在云峰的右侧,看着他一笔一画地填表,仿佛回到了高中的岁月。一段美妙的情感失而复得,可这一切来得太迟了。事过境迁,如今已为人妻为人母,曾经相逢未嫁时,物是人非,纵有千言万语,更与何人说?就连无语凝咽都显得矫情啦!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纯粹的爱情,小说中的凄美爱情也不过是作者骗取涉世未深的少女廉价眼泪的噱头,或是对理想破灭的一点回忆而已。

 

梁洁装做若无其事地问道:“有医疗险么?”

 

陈先生:“有,少儿险是主险,它可以附加医疗险。我公司推出的住院安心相当受欢迎。”

 

“怎么保?”

 

陈先生:“在缴费期内,同主险保费一起缴费。”

 

“每年多少钱?”

 

陈先生:“分年龄段,六岁孩子每年31元。”

 

云峰讲解道:“倘若孩子在保险期间住院,三天以上部分,每天保险公司补偿30元。若需手术,按手术部位予以补偿。阑尾手术1000元。若是恶性病住院,每天追加50元。一年内不超过180天。”

 

“若不生病,这钱退不?”

 

陈先生:“你想最高保额19400元。500人有一人住院保险公司就可能赔本。”

 

云峰将填完的保单递给梁洁,道:“在这儿签个字。”

 

梁洁接过笔,在指定的位置随意地签上名字,单单看到他的字迹就倍感亲切,怦然心动。随口问道:“医疗险填什么表?”

 

云峰又从展业夹中取出一张表道:“就填这张。”

 

“还是你来填吧。一共多少钱?”

 

“391元。”

 

梁洁起身到挎包中取钱,云峰填完了表,开好收据。她递过钱来道:“这是四百元。”

 

云峰指着表格的右下角道:“先在这儿签个字。”

 

梁洁签完字。云峰从她手中接过钞票,从口袋中取出钱夹放了进去,同时取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梁洁。心里有一种乞讨的幻觉,这种感觉大大地损伤了他的自尊心。他想起一部电视剧的插曲“要生存,请把泪擦干”。

 

“恁么地吧!”梁洁大方道。

 

陈先生:“该咋地咋地。”

 

梁洁在钱夹中找出一元钱,递过来。云峰问道:“一元钱还非得还我?”

 

梁洁笑着说:“亲兄弟明算帐吗。”

 

云峰接过钱,将收据递给梁洁。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正式保单过两天我送来,保险明天中午生效。”

 

云峰收好单据,告辞出来。意外的相逢,梁洁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两个人离开一刻钟,她才有些怅然若失,觉得应该招待一顿饭。

 

走出305厂,云峰和陈先生驱车行驶在化工大道的柏油路上。

 

“霍哥,你毕业啦。从现在起,独立展业吧。”

 

“谢谢你,咱俩到哪个饭店庆祝一下?”

 

“刚开张,你就别破费啦!”

 

“应该的,为了我耽误你不少业务。”

 

盛情难却,陈先生道:“我知道一家冷面馆,味道不错,价钱不贵,还肃静。”

 

“那,咱们走吧。”

 

“不过,我看你和梁姐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有那么一点儿。”

 

“最少也得做三份少儿,你太爱面子啦!”

 

“开张就行呗!”

 

“温柔一刀,她还心甘情愿,何乐而不为呢?”

 

云峰想到干嘛那么狠,以后怎么见面呢?骑着自行车边走边谈,陈先生领着他沿着松花江的内环江堤,赶往别墅区附近的鸳鸯冷面馆。

 

交完单后,云峰从保险公司出来,骑上自行车,来到扶贫市场,就像黄莺刚生完孩子一样兴奋,十分得意道:“哥们儿毕业啦!”

 

“啊,这么厉害。真是旗开得胜。”

 

云峰讲述了遇见梁洁的过程。黄莺道:“那是人家照顾你,不认不识的可不好做。”

 

“不做干吗去呀!”云峰无奈道。

 

按照和陈师傅的约定,云峰开始自己展业。开完晨会,云峰返回江北,找到机电专科学校的托儿所。他要试着陌生拜访,在所长办公室,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东方保险公司的霍云峰。”

 

女所长礼让道:“啊,坐吧!”

 

云峰落坐后套近乎道:“我是南湖理工大学毕业的,加盟保险公司前,就在机电设备厂全质办,咱们都是一家。”

 

“是吗?我同学好多在那厂子的。丁兰、老田、王达明、孔黑子……”

 

“丁兰?她是我媳妇的亲表姐呀!”

 

“我和丁兰是最好的姐妹,你媳妇是她的表妹?”

 

“是的,姓黄,叫黄莺。”

 

“小莺子,我知道,你岳母我见过。她可是个好人啊。你媳妇我还抱过呢!那时侯挨饿,和丁兰一起没少去蹭饭吃。哎,太可惜啦……”

 

云峰不是为了叙旧而来,他迅速切入正题,道:“大姐,您帮我张罗张罗,我呢也不让您白忙活。”

 

所长静静地听着,云峰小声道:“每帮我卖一张平安健康卡给您提五元钱。”

 

“那,哪好意思呀?”

 

“没事儿,就当您帮我积累点儿业绩。”

 

周末下午,云峰到托儿所来收网,一百多个孩子居然卖出了八十多张平安卡。云峰当即从保费中数给所长四百多元,所长略一推脱,还是装进了自己的腰包。

 

云峰揣着营业款回公司,顺便取梁洁的正式保单。在礼品部,他花十六元钱,挑选了一套风铃。

 

驱车赶到305厂,见到梁洁,把风铃从兜子里掏出来,道:“这是我给孩子的礼物。”

 

梁洁推辞道:“唉,咱俩你还客气啥?”

 

“十几年没见面,一见面就麻烦你。”

 

“哥们儿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上次匆忙,我忘了问。咱外语科代表韩如冰还好么?”

 

“她呀,一直没联系。留在学校教书,应该升副教授了吧。”

 

“你们在一起六年,怎么没走得更近?”

 

“人家能瞧上咱吗?”

 

“我还以为你也瞧不上她呢!”

 

“咳,人到中年了,还提年轻时的事儿干吗?”

 

云峰掏出正式保单递给梁洁道:“这是保单,你在回执上签一下字。”

 

梁洁用钢笔签字,问道:“这两天怎么样?”

 

“刚上岗,还摸不着门路。”

 

“炼油厂研究所所长是我化校的同学,那儿离市区远,效益又好,你不妨去试试。晚上,我给他打电话。再给你打电话。还有,你有空到母子间去看看。那里都是刚成家的小知识分子,收入可以,观念也新。我还在那儿住四年呢!”

 

“太感谢啦!”

 

“咳,你是咱班最聪明的学生,帮你也是应该的。对了,你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云峰搪塞道:“啊,交完钱啦,电话局还没排上号呢!”

 

梁洁看出了他的艰涩,建议道:“我们公司的传呼也不错,挺方便的。”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道:“啊,我是,几楼,啊,我马上过去……”

 

放下话筒,梁洁歉意道:“你看,又要开会。”

 

云峰赶紧告辞道:“那,我先走啦。”

 

“我也得下楼,咱俩一起走。”

 

离开办公室,梁洁锁好门,和云峰并肩走在宽阔洁净的马路上。

 

云峰想起家乡小站的重逢:一位身穿红色呢子大衣,脚踏黑色牛皮靴,头上戴着崭新的红色贝蕾帽的少女,脚步轻盈地向他走来……

 

梁洁一直把云峰送到厂门口,才转身赶往会议室。

 

从305厂出来,云峰沿着绿树掩映的化工大道,骑着自行车往家赶。十几分钟便拐进了扶贫市场,远远看到黄莺正在整理前排的货架,心中生出共度时艰相溽以沫的情愫。骑到摊床前,用右脚支着地,招呼道:“小莺,卖得咋样?”

 

“挺好的,到季啦!”黄莺问道:“还要上哪儿去呀?”

 

“哪也不去,回家。”

 

“快上来守一会儿,我上厕所。”

 

从两个摊床间把自行车挪进马路崖子上,云峰支起车梯子,停在杨树下。

 

黄莺把黑色的皮革腰兜儿递过来,一路小跑进入身后的灌木丛。

 

两分钟后,就边系腰带边走回来。

 

“没电话、没传呼机,这活儿真没法干哪!”

 

“那等我甩甩货,你配一个传呼吧!”

 

黄莺刚交完三千元柜台费,云峰又交了一千元抵押金,累计已经欠丁兰三千多块钱了。还上哪儿去借钱呢?  

 

  

 

一周过去了,王晓鹂一无所获。头一天,师傅给她一沓五颜六色的宣传单,落款的联系方式都写着师傅的传呼号。她在街头发了几张,觉得人家即使有想法,也和自己无涉,索性收兵回到办公室。

 

第二天上班,开完晨会后,师傅问道:“昨天的宣传单都发出去了吗?”

 

“一上午就发光啦。”

 

师傅有些纳闷,四十多张宣传单,居然没有一个回馈的。要么是王晓鹂没有认真发,要么是这种办法不灵验。她提议道:“今天咱俩逛商场。”

 

王晓鹂和师傅来到河南街,存好自行车,走进第一百货大楼。师傅去办公室找朋友,王晓鹂只能和卖化妆品的小姐闲聊。

 

一连四五天过去了,她一点儿门道都没摸着。跟在师傅后边亦步亦趋是不行的。她想到了詹庆凯的表妹,她们处得像亲姐妹似的。两口子都在银行工作,家庭条件不错,小孩刚满月。

 

这一天傍晚,安顿完小雪,晓鹂骑着自行车来到表妹家。这是个面积八十平方米左右的两室一厅套房,住着三代人。王晓鹂扣开门后,换好拖鞋同厅里的老夫妻打个招呼,就径直走进表妹的房间。

 

“嫂子来啦!”小表妹正在拍孩子睡觉,示意她坐到身边来。小声道:“刚睡着!挺省事儿的,不饿不醒。醒了把泼尿,再喂奶。”

 

“你可扶着点儿腰啊!”

 

“没事,我儿子硬实。”

 

晓鹂临走才说,自己到保险公司打工。给小宝投保的话,千万来找她。

 

送走王晓鹂,小表妹把她的来意跟公公婆婆说了。老两口都在化公司退休,刚刚得个孙子,视为掌上明珠,早就想投保了。

 

过了一周,王晓鹂又来到小表妹家。小姑子问道:“嫂子,你看小宝宝保什么合适?”

 

“我看保五份少儿就行。一年才一千八,交到十四岁,一共才两万多块钱。”

 

“到是不多,就当给孩子攒学费啦。”

 

“在二十五岁之前,本利都能回来,还给孩子赚个养老金。”

 

“小雪保了么?”

 

“你哥也不回来,想给她保不带养老金的,小雪年龄大,没有小宝合适。”

 

“晚上,我们再商量商量。”

 

小姑子的丈夫醉眼惺忪地回来了,打招呼道:“嫂子来啦!”

 

“你咋刚下班儿?”

 

“啊,行长非得拽着我去参加一个应酬。没办法,那个厂长太能喝啦。”

 

“嫂子都来好几趟啦,给小宝做保险!”

 

“啊,做保险。妈知道吗?”

 

“妈和爸都同意做。”

 

“妹夫是搞金融的,我想更能算开帐。”

 

说得小姑子更抹不开情面,道:“给小宝投点儿?”

 

妹夫酒气熏天道:“嫂……嫂子,你明天晚上来吧,我把钱准备好。”

 

王晓鹂告辞出来,小姑子送到楼下。

 

水到渠成,王晓鹂终于开了单,一个月的任务顺利完成了。她不是贪婪的人,领到佣金,先给小外甥买了一百多快钱的儿童推车,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白鹭小姐跟着师傅走访了几家工厂,一来师傅骑着自行车。常常是你等我我等你的,不太默契。没过三天,师傅就把她给甩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人脉必须自己积累。

 

七八天过去了,同学们都纷纷开单,而白鹭却连一次成功的拜访都没有完成。早晨起来精心地打扮了一番,尽量让自己的形象显得清纯。

 

骑着轻骑来到营销一部参加晨会。

 

王晓鹂看到上身穿白色丝织衬衫,下身穿藏青色裙子的白鹭,简直和昔日打扮妖冶的小混混判若两人,赞许道:“这才像个好孩子。”

 

云峰打趣道:“你好啊,中学生!”

 

如果把她的变色镜换成近视镜,说她是中学生,委实有些像。

 

开完晨会,背诵完公司训导,同伴们都纷纷散去。白鹭决心在今天有所建树,她驱车来到江北区的一家化工厂,刚到门口,有两个穿着黑色职业装,戴着国老大保险公司徽章的女士志得意满地走出,她顿时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败下阵来,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骑着摩托车往返在生机盎然的化工路上。白鹭最后下定决心似

 

的,驶上一条通往居民区的小路,并在一家小杂货店前停了下来。万事开头难,但万事总要有个开头。

 

五十岁左右长着连鬓胡子,头发扎里扎撒的男子在柜台里售货。

 

店铺里只有两个顾客———一个少妇领着个男孩。

 

孩子手中拎着一个塑料兜,里面装着一联酸奶。少妇像是农村进城刮大白的,头上裹着绿头巾,身上还有白灰的痕迹。小孩有两岁多一点儿,剃着光头,愣头愣脑的。

 

店主边找零钱边有所期冀地问道:“你买点什么?”

 

“我什么也不买……我……我……”白鹭一时语塞。

 

“不买东西,你来干吗呀?”

 

白鹭怯生生道:“我是东方保险公司的白鹭,来送几张宣传单。”

 

店主一摊手道:“这里不缺宣传单,天天有送的。”

 

“这是我的工作呀!”

 

“连饭都吃不上,还保什么险?”

 

“啊,对不起。”白鹭唯唯诺诺地从小店里退出,心里想到和火鸟搭伴儿展业该多好哇?遇到困难问一问,多少也是个依靠。她跨上坐骑,直奔松花江边。

 

白鹭停好摩托车,凭栏远眺。江水在灿烂的阳光下泛着耀眼的波光,对岸的山峦倒映在波光里,显得幽深沉静。铁路桥上一辆蒸汽机车

 

拽着二十多节油罐车,喘着粗气,鸣着沉闷的汽笛驶向对岸。桥下一艘挖沙船正在操作,长长的吊臂拎起抓斗后,水花四溅……在另一侧,远离现代文明的江面上,数十只水鸭子犹如静物画贴在水面上,享受着中午的阳光。滨江市民无论是消闲的还是消愁的,都愿意到江边散散步,母亲河犹如母亲一样分享快乐也抚慰受伤的心灵。

 

白鹭走下四十八级水泥台阶,来到水边。沿江是一溜繁茂的宿草,活像是一簇簇的芦苇,只可惜比芦苇纤细,而且还出穗了。白鹭拨开青草,踩在卵石上。江水明澈见底,三五尾小鱼嬉戏在石缝间,下半身和水融为一体,只看到脊背那黑黑的一抹,白鹭想起惠子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鱼当然是快乐的,没有生存的压力,更没有生长的烦恼。 

 

  

 

云峰的假期早都休完了,边吃早饭边和黄莺商量道:“耽误十天八天的,老谭不会说啥。时间长了,人家也没法交代呀!”

 

“那,咱名正言顺地去办个手续。”

 

开完晨会,云峰赶往机电设备制造厂人事科,办理“两不找”手续。

 

人事科的劳资员刘志把一式两份的表格《保留养老保险关系协议书》递过来,云峰从头至尾草草地看了一下。甲方代表刘志已经填好日期签完名字,且加盖了滨江市机电设备厂的公章。云峰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同时也在家属签名处,端端正正地写上‘黄莺’,刘志提醒道:“不和嫂子商量商量呀?”

 

“不用,早都商量完了。”

 

办完公事,刘志问道:“霍哥,你打算干点儿啥呀?”

 

云峰故做惊异道:“怎么,你不知道吗?我到东方保险公司健康险部当经理去啦。”

 

刘志刚做爸爸,高兴地说道:“霍哥,等我女儿满月时找你做保险。”

 

“等你女儿满月,我一定送她一个东方保险公司最好的布娃娃,买不买保险都没关系。”

 

从人事科走出,云峰回到全质办。找到谭总,把签好的协议书递过去。老爷子从抽屉里找出一张汇款单道:“正好你回来啦,你的汇款单,我正要找人给你捎回去呢!”

 

“是吗?”云峰狐疑道。

 

“谁呀?给你寄两千块。”

 

云峰看了一眼汇款单道:“我小舅子,小莺她舅舅的儿子。”

 

告别老领导,走下楼去。在办公楼前,云峰和丁兰走了个顶头碰,赶紧打招呼道:“大姐,你忙啥去?”

 

“我来办理预退手续。工人编制的话,都快正常退休了。我偏偏算干部,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小莺也到旺季了。我上个月开了八百多。”

 

云峰说的倒是实话,公司给底薪300元,梁洁的保险和少儿平安卡还净胜五百多元。

 

“小莺的柜台怎么样啦?”

 

云峰答道:“十月一以后才能进户。”

 

“不行的话,也上南方闯闯。前几天小弟来电话,我把小莺情况跟他说啦。快点儿走吧!早走比晚走强。”

 

云峰问道:“没啥事儿吧?”

 

“没事儿,忙你的吧!”

 

走出厂门,云峰感到物是人非。当年风姿绰约的少妇,如今已是半老徐娘。马上就要跨入老年人的行列了。头发虽然焗成栗色,松弛的脸部肌肉,布满皱纹的眼角,失神的双眸都在彰显着她的年龄。退休回家,人的一生不就止步了吗?可是,不预退,又能干些什么呢?

 

云峰顺路到邮局取回钱,直奔黄莺的摊床,告诉她道:“咱发财啦,两千元呢!”

 

“卖出保险啦?”

 

“保险能挣那么多吗?小弟从深圳邮来的。”

 

黄莺纳闷道:“小弟,他咋邮钱来啦?”

 

“我从办公楼出来,碰到大姐啦,她说小弟来电话问咱们情况啦。”

 

“正好,先还大姐一千。再配个传呼机!”

 

“咱别花小弟的钱。”

 

“没事儿,等他结婚时,咱多掏点儿。”

 

晚上,黄莺到丁兰家还了一千五百元钱,把剩下的五百元钱交给云峰。

 

第二天到公司上班,云峰上午跑了几家城边儿的托儿所,一无所获,口袋中的钱也就没舍得花。

 

过了中午,来到摊床蹭饭吃。黄莺道:“大馇粥你吃不惯,还是买筋饼和咸菜吧。”

 

“那,我去了。”云峰说着,骑上自行车,赶往自由市场的筋饼摊床。花了三元钱买了两张筋饼,又在旁边的咸菜车上买了五角钱咸菜拎回来,和黄莺一起吃着。黄莺只吃了一小块筋饼,推说太干巴,一会儿还吃大馇粥。

 

云峰风卷残云,填饱了肚子在大树下的折叠椅上休息。

 

旁边的卖服装的男摊主凑过来问道:“小霍,保险跑得咋样啊?”

 

云峰十分自信地道:“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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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莲子 : 2014-1-12 17:54:38

张兄: 钧鉴。 CIP编目数据上周已核出,今由内蒙社发来。 具体为: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1)第134049号。 具体查询方式: 中国新闻出版信息网http://www.cppinfo.com/,首页右侧“CIP核字号验证” 或新闻出版总署http://www.gapp.gov.cn/cms/html/21/index.html,首页右侧“CIP数据核字号验证服务”。 核字号输入2011134049,及网站随机验证码验证。 如查询不到,则查询方式有误,或本人核字号发错,请与我联系。 图书本周最迟下周付印。 此致,敬礼。 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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