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豪猪取暖
寒冷的夜晚,两个豪猪挤在一起取暖,身上的刺迫使它们分开。御寒的需要驱使它们重又聚在一起,刺痛对方后再分开。如此往复,它们终于找到了最佳的距离——以最小的痛,获取最大的温暖。异性朋友间的交往概与豪猪取暖相仿。惟有把握好分寸,才能获取最大的温暖,又不至于彼此伤害。
一
云峰刚回到办公室,王晓鹂就尾随着进来。还没说上两句话,白鹭也跟了进来。半开玩笑道:“晓鹂姐呀,把霍哥借给我用一天行不?”
离完婚后,王晓鹂对云峰似乎更加敬重了。她并没有走进他生活的意图,只是把他当成无助的时候可以偎依肩膀的哥们儿。
“死丫头,霍哥又不是我的拐杖。我说得算的话,白送给你,让你随便用,拿他当出气筒都行。”
云峰自嘲道:“有大客户么?不超过五百万,别跟我说。”
白鹭一本正经地说:“霍经理,这可是条大鱼。我认识湖区管委会主任。”
“我还认识世界首富比尔·
盖茨呢,可他不认识我呀!光认识是没有用的。”
“他是我同学的老爸,开天香楼洗浴中心的。”
云峰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啊,光发电厂做医疗险就够咱们活的了,运作到哪一步啦?”
“接触了两次,还比较顺利。”
王晓鹂看到他们谈得很深入,也许会涉及回馈等细节问题,她不便听,赶紧告辞道:“霍经理,我和李凤到航空技工学校去了。”
云峰吩咐道:“我今天去一趟湖区,你们先跑跑学校吧。”
白鹭的资料很翔实,发电厂的人员构成﹑性别比例﹑年龄比例﹑岗位特点都进行了细致的统计,更可喜的是她对电厂技工学校、子弟学校的自然情况也了如指掌。
商量完保险计划,带好宣传单,两个人高高兴兴地下了楼。云峰先把自行车推到公司大楼后边的雨褡下锁好,然后跨上摩托车尾座,白鹭一加油门,驶上市区的街路。穿过人流如潮的街道,来到松江路。顺着江边的堤坝,驶进桥头,向右转直角弯过桥,来到江南区。云峰指着一栋楼告诉白鹭道:“你王姐,就住在那二楼。”
白鹭瞄了一眼大楼。楼前有草坪花坛亭榭楼阁,比起她住的棚户区可是天壤之别。
“上班可够远的啦!”
“没我远。”
摩托车又行驶了十分钟左右,就接近湖区的地界了。楼群明显地见少,可以看到成片的菜地。有一畦白菜地,为了吓唬鸟雀,还立着一排稻草人,风一刮,胳膊上的白塑料布,呼啦啦直响。
“你下来,我带你试试。”
白鹭一收油,停下摩托车。将头盔递给云峰,并告诉他怎样加油怎样收油,俩人交换了位置上车。
云峰一加油,摩托车向前冲去。又一收油,摩托车即刻慢了下来。几个回合后,他掌握了操作技巧,赞叹道:“这么好骑呀!比骑自行车还容易。”
“你可慢点儿。”白鹭的心情也格外地清爽,和湖区管委会接触几次,今天她要向管委会领导班子作汇报。云峰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她亲昵地用双臂搂住了云峰的腰,前胸和脸都趴附在他的背上。云峰感到白鹭柔软的乳房,就像按摩小姐趴在他的身上一样,刺激了他的性欲。心里有些痒痒的,异性间的亲昵使他感到有些紧张,婉拒道:“怪热的,别闹啦!”
白鹭提议道:“还是我带你吧!”
“好吧,山路我还有点儿打怵。”
云峰停下摩托车,和白鹭交换了位置。摩托车载着他们在山区公路上疾弛。
白鹭一加油门,云峰向后仰了一下。赶紧提醒道:“慢点!”
“没事儿,你搂住我的腰。咋不愿意和我一起展业?”
“你太疯,害怕出轨!”
“我又不打进你的家庭。”
云峰一本正经地说:“不会有好结果的。”
白鹭问道:“Why?”
“你说呢?按洪雁老师的话说———把握住自我,你是失败者;把握不住自我,我是失败者。”
白鹭不服气道:“哼,别听她忽悠,自己的事儿都没处理好。”
“洪雁和刘经理怎么啦?”
“听说刘经理和内勤住在一起啦。”
“别瞎说。”
“真的,营销一部里的人都知道。”
“怎么会这样?”
“和则聚,不和则散。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再说他们真的不般配,洪经理婀娜多姿,刘经理也太顸啦!”
“你们70后也太随便了,人们都应该把握住自我。”
“就你还把握住自我?一见到晓鹂姐就眉开眼笑的!”
云峰并不为自己开脱,诚实地说道:“她太像我老婆啦,长的像,性格也像。”
白鹭问道:“嫂子有那么漂亮?”
云峰自嘲道:“我也不赖呀!”
“别臭美了,就你,像个大螳螂似的!”
两个人调笑着驶进了湖边的山峦。
二
摩托车在长白山脉的山间公路上穿行,仿佛到了人间仙境。微风吹拂着白鹭的长发,发丝不时地飘在云峰的脸上,恰似情人的抚摩,惬意极了。翻过四五道山梁,行程十余公里,终于到达朱雀湖水域管理中心。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幢七层办公大楼。这里本是个悠闲的衙门,主营业务是发电,只要水不干,水轮机组正常运转,员工们就衣食无忧。
群山环抱着万顷碧波。江水晃动着,冲击堤岸,发出哗哗的涛声。天空中集聚了浓云,渐渐地暗了下来。山脚下的办公大楼傲然独立。穿过办公大楼前的小广场,径直到办公楼的侧面,云峰下了车,白鹭熟练地把摩托车放进存车处。
广场高出湖面近三十米,和湖相连的是水泥台阶,分两层,一层有上百级。即使百年一遇的暴雨,湖水也漫不到广场上。不像江淮流域,龙王爷打个喷嚏就决堤。
云峰跟着白鹭爬上三楼时,三十平方米的会议室早已座无虚席。
办公室主任热情地迎接他们。
白鹭主持道:“下面请我们团险部的经理霍云峰同志讲话。”
云峰走上讲台道:“感谢湖区管委会给我提供宣传保险的机会,感谢诸位领导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捧场。我叫霍云峰,八五年毕业于南湖理工大学,学的是机械制造,在企业工作了十三年,高级工程师,年初加盟东方保险公司,现为健康险部经理。在我们学校边上,也有个湖。比起朱雀湖来,简直是不足挂齿。来到湖区,我仿佛走进了仙境,如果我能有机会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工作,我将乐不思蜀了。就是为诸位服务都感到十分的荣幸。其实,保险的意识我们每个人都有,就如伏天出门时随手带上一把伞,定期给幼儿服免疫糖丸,跑长途时,汽车后边带一个备胎。可我们的投资和风险意识并不强,我们的老祖宗常常以留下一份家业为荣;其实,留下万贯家业不如留下一份保障,留一座宅院不如教会孩子谋生的手段。”
听众响起零星的掌声……
窗外骤暗下来,云峰讲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们是否做好了随时远行的准备。我和白主管出发时还晴空万里,才过两个小时就乌云密布。”
恰在此时,一道闪电骤至,划破雨幕,照在每个人的脸上;紧接着一声闷雷轰隆隆地从头顶滚过。云层越压越低,一场疾风过后便是劈里啪啦的暴雨。
工作人员把窗户关好,打开了灯。云峰开始将实质性的内容:“咱们的职工多半在城区居住,即使不住在城区,有个大病小灾的也得到城里住院,据我所知:职工医院连阑尾炎手术都做不了。孩子们初中以后也到市区上学,有个病灾的在城里看病方便。哪些费用该报,哪些费用不该报,还是说不管发生多少费用,只要在指定医院住院按天补钱,咱们都一条一条谈好。不像企业自己管,有的时候抹不开情面,一个老病号开药,全家都吃不完,找农村的亲戚帮着吃。工厂的福利严重浪费,多数职工得不到实惠。东方公司推出的住院安心———住院三天以上的天数分30、50、80元三个档次进行赔付,如果是癌症住院还相应追加50、80、100元三个档位的保险金。住院期间需要手术,还能领取手术保险金。当然保险公司也不做亏本买卖,每个人一年住院天数最多不超过180天。”
介绍完住院安心,由白鹭接着介绍重大疾病条款……
邻近中午,办公室主任把他们领进食堂,安排在屏风围起的小餐厅里。主任告诉炊事员送来菜和饭,云峰隐约听到——
“这俩人是谁呀?把电厂、学校、托儿所、幼儿园的头头都聚来啦。”
“那女的,是咱处长未过门的儿媳妇。”
“长得还不赖。”
白鹭小声抱怨道:“谁是他儿媳妇呀?他儿子像土豆子似的。”
“干嘛以貌取人?”
云峰和白鹭在湖区管理中心吃了顿工作餐,下午到会议室和职工代表们交流。
“您说的这些落不实咋办?”
云峰道:“这位师傅提得很实际,不要有什么疑虑。一切都以保单为准,要相信我和白主管的承诺,所有的承诺都在保险条款的范围内,等我们签合同时,双方详细谈清楚,达成共识,共同遵守。”
三伏天的雨来得急骤,去得也突兀。雨停了,天却没有放晴。阴霾笼罩着整个天空,树木在雨后的风中摇曳,不时地滴下水珠,砸在行人的头上脸上衣服上。云中的裂缝或是边缘处露出几抹鱼肚白,太阳像害羞的村姑一样又悄悄地躲到云层后面和星星约会去了。暮霭升腾着,水利管理大楼办公室的人正准备下班。有的找雨斗,有的摆弄伞,有的准备把未处理完的文件带回家去,有的把午休时摘好的菜装进拎兜里。都在庆幸下班时没赶上下雨。云峰和白鹭却没有如此的幸运和闲适,他们得在下一场雨到来之前回到市区。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对今天的接触,云峰也感到十分的满意,他不得不对白鹭小姐刮目相看。白鹭对云峰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的儒雅和无可挑剔的专业知识都令白鹭心悦诚服,要知道他们是同时接触保险业的。云峰带着白鹭,沿着湿漉漉的盘山公路向滨江市疾弛,树上的水滴不时地砸在头盔上,凉风习习。远处千顷碧波,画船归港,鸥鹭潜迹,涛声如雷,好一派塞外江南美景。如果没有惊涛拍岸,不知比西子湖要美出多少倍?
“霍哥,你在想什么呢?”
“白鹭,你飞起来该多好哇?”
白鹭自嘲道:“飞起来?两只大笨鸟!”
白鹭伏在云峰的背上,心想和如此优秀的男人共同走过人生该是多么惬意呀!摩托车跃上一座山梁,突然慢了下来。云峰加大油门,发动机只是空转发出“嗒嗒嗒”的声响,排气管子喷出一股股黑烟。他不得不将摩托车靠边停下来,冲身后的白鹭道:“下来吧,我的大小姐。”
白鹭下了车,看到链条像蛰伏的蛇一样,弯弯曲曲地趴在十米开外的山坡上。她跑过去,拣回脏兮兮的链条。云峰打开后备箱,她将链条扔了进去,顺手拽出一个破抹布,揩净手上的油污。
云峰有所期冀地问道:“有备用的么?”
“没有。”白鹭焦急地问道:“霍哥,这可咋整啊?”
“车到山前自有路,咱们往前推吧。”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啦。”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是嶙峋的山峦和茂密的丛林,劲风刮过,树林发出猛兽狂吼般的呼啸,云峰自嘲道:“洪雁老师教咱们备胎,也没教咱们备链条哇!”
白鹭安慰道:“下回备上两条链子。”
云峰一语双关道:“也不能老掉链子呀?”
聊着闲话,俩人轮流推着摩托车,走了一个多小时,也就翻过一坐山梁。正在无计可施之际,看到了左侧的大松树上钉着块带箭头的小木板。白鹭凑过去一看,木板上写着一行标准的红色汉隶字“情人谷度假村”,箭头指向山坳里的一座庭院,红色的屋顶从大树后露出,隐隐看到十数个蒙古包召唤着羁旅的游人。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存身的处所。
推着摩托车,沿着沙石路走进情人谷。来到红屋顶的住宿登记处。
旅游旺季,野鸳鸯成群,房间爆满,只剩下一栋蒙古包,每宿150元。
登记处的墙上挂着一张组织机构图———董事长:骆瑛;总经理:詹庆凯。
一看是小鸽子的买卖,云峰怂恿白鹭去侃价。她和吧台小姐商量了半天,才打八折。
服务员拎着一壶开水,把他们领进靠近山根儿的蒙古包,包里有一张双人床,两个单人沙发和茶几。玻璃茶几上有一套茶具,烟灰缸等。茶几下层放着饮料、蛋糕、印度神油、避孕套等,旁边还粘着红色不干胶刻的“收费明细表”。大碗面商店里卖二元四角,到了这里就涨到十元。
服务员道:“盥洗室和厕所在外边。”
“你先洗洗,我到吧台给家打个电话。云峰说着,和服务员一起走进院落。
地面上绿草如茵,十数个蒙古包杂落其间,周围是连绵不断的山峦,山谷的中心有一泊湖水,足有篮球场般大小。对对情侣或野鸳鸯簇拥在湖边垂钓,还真有些世外桃源的韵味。他沿着湖边的草地来到高坡上的小红楼,走近吧台。
吧台里的小姐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想打个电话。”
“你打吧,好像是线断啦!”
云峰拿起吧台角上的话筒,听筒里没有没有声息,真的是断路了。
他搭讪着问:“还有什么吃的吗?”
“面包、火腿肠、罐头,房间里有方便面和开水。”
“方便面?商店里才两块四呀!你们……”
“这里是风景区呀!”
“来两根火腿肠吧!”
“不需要点别的,泳衣、浴巾、卫生纸一套才八十……”
“谢谢,不要。”云峰问道:“附近,有修摩托车的吗?”
“没有,修车得到兴旺镇。明天早晨买菜车过去,到时候我去敲门。”
回到房间,云峰和白鹭每人用开水沏了桶方便面。打开电视机,屏幕上满是雪花,还哗哗直响。吃过泡面,云峰道:“你在床上睡,我在藤椅上眯一会儿就行。”
夜深了,白鹭脱掉外衣,躺在席梦思床上。由于疲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快半夜了,电灯突然亮了。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看到白鹭在床上坐起身来。
“怎么啦?”
白鹭歉意道:“我要撒尿。”
白鹭披上外衣,趿拉着拖鞋,挽着云峰的右臂来到帐篷外。只有登记处亮着清冷的灯,阴霾笼罩着夜空,空气湿冷,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着寒战。没想到山里的夏夜比秋天还要凉。路过垃圾箱时,黑影里传出瑟瑟的声响,吓得白鹭偎依在云峰的胸前。
云峰安慰道:“别怕,是刺猬。”
室外的厕所黑黢黢的,更是瘆人。
“太黑了,我怕。”
“别进去了,就在这尿吧。”
白鹭蹲在云峰脚边撒尿,这让云峰想到了黄莺。只是那时他还年轻,而且还在冰天雪地的旷野中。
两个人回到帐篷,云峰说:“看到刺猬,我想到了一个典故:寒冷的冬天,两个豪猪挤在一起取暖,可身上的刺迫使它们分开。御寒的本能,重又聚在一起;刺痛了对方又彼此分开。如此往复,最后它们找到了最佳的距离——以最小的痛,获取最大的温暖。男女朋友间的交往与豪猪取暖差不多。惟有把握住分寸,才能既获取最大的温暖,又不至于彼此伤害。”
白鹭顽皮地问道:“哪,交配时怎么办?”
“你去问小黄鹂,她是交配过的。”
“小心我告诉她挠你。”
“小小年纪又唠虎嗑!”
白鹭抢白道:“你大,你能大多少?还不让小姐给吓出了房间,我帮你取衣服!”
“别唠了,快睡吧!”
云峰依旧和衣仰在藤椅上,脑袋里思考着豪猪交配的问题。
“上床睡吧!要不,我睡藤椅。”
“不用,一会儿天就亮了。”
“好吧,不跟你闹了,我也困啦。”白鹭说着捻灭了电灯,云峰还真有些睡不着。眼前的漂亮女孩唾手可得。可相爱意味着责任,他不可能背叛黄莺娶这女孩。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而没有婚姻的性爱同样也是不道德的。两情相悦的性爱无可厚非,可性爱的后续责任谁来承担?让姑娘如何嫁人?窗外是无底的暗夜,他告诫自己,别作孽了。床上的这位美少女也辗转反侧,两颗燥热的心,只相隔不到一米。最后理智战胜了情欲的煎熬,重又进入了各自的梦乡。
三
东方升起了红太阳,朝晖很快就把晨雾给蒸融了。灿烂的阳光穿过雾海照耀着大地。仿佛昨天的雷雨没有发生过,只是树似乎更绿了,空气也更加潮湿和清新。
云峰和白鹭站在卡车的车厢里,颠簸着来到兴旺镇。维修摩托车,加满油,几乎花光了身上的钱,两个人踱进小吃部,来了两碗绿豆粥,一碟小咸菜,四个菜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真对不起,霍经理!”
“拉倒吧,还霍经理,哪有我这么寒酸的经理。”云峰自嘲道。
从小饭馆出来,走在大街上。云峰看到当年的小饭馆盖起了大酒楼。
“怪可惜的!”云峰指着停车场道:“看看那儿,原来是个菜园子。”
离开小镇,带着白鹭迎着朝阳急匆匆地往公司赶。路边的夜来香和树木的氤氲气息,令人感到清爽。云峰想到鲜花还是不摘的好哇!花摘下来就凋谢得快,与其把花插在瓶子里,不如远远地去看花容闻花香。
白鹭仿佛长大了,她双臂没有去搂云峰的腰,只是不时地扶着后备箱的底座。这个小小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云峰的注意。他心里十分高兴,通过昨夜的相处,都变得纯洁和崇高了,这是他十分希望看到的。云峰觉得白鹭是他的妹妹,是他的亲人。
远远地看到城市的轮廓,就像回到了久别的故乡。雨洗过的街路与树木,清新中透出亲切。云峰来到公司楼下,用手梳理一下散乱的头发,急匆匆地爬上六楼时,会议室里的人正鱼贯而出。来到经理室,向洪雁汇报昨天的收获和迟到的原因。
洪雁并没有苛责他们,有水利委员会主任的支持,拿下湖区,哪怕是电厂的健康险合同,也是东方公司梦寐以求的事儿。
回到办公室,王晓鹂焦急说:“霍哥,嫂子可急坏啦,昨天晚上九点多给我打电话,说她不知你上哪儿去啦,传你还不回话。”
“没办法,电话打不通。”云峰道:“一会儿,我回去一趟。”
“现在就走吧。”
云峰有些饥寒交迫,还真想回家歇一会儿。他三步并做两步下楼,到公司后院的雨褡下,打开自行车。推到大楼前,发现后胎瘪瘪的。索性将自行车锁好。小跑着赶到对面的公共汽车站。
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在他的身边缓缓停下。女司机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喊道:“咳,哥们儿,干嘛去?”
云峰还以为是招徕主顾,并没有搭腔儿。
“哥们儿,上车吧。”
这时才看清,开车的是窦淑敏。云峰不好意思道:“哎呀,忙你的吧,我不着急。”
“咳,跟我还客气啥?”她打开了车门,邀请道:“上来吧,(上次)你替女人交钱,不得不要。这次免费。”
面对诚心诚意的窦淑敏,不能再拒绝了。她不解道:“咋刚上班就回家呀?”
“昨天我和一个女人睡在一顶帐篷里,连碰都没碰她,你信么?”
“这我信,你是个君子。”
云峰狐疑地问道:“你嫂子能信么?”
“这事咋能跟媳妇说?”
“我从来没跟她说过谎。”
窦淑敏开导道:“你也太实在了,大老爷们咋能啥事都跟媳妇说。”
坦率地讲,窦淑敏的丈夫从挣钱的角度来看委实比云峰强,可人们常常会留恋没有得到的东西。当年的豆芽菜,已经变成风姿绰约的少妇,卷曲的发丝中隐隐地闪着白发。
城市经过雨水的冲刷,显得更加洁净和清新了。树木和花草,上了化肥似的,一夜之间变得更加翠绿和茁壮了。云峰不知道黄莺昨天几点回的家,儿子是不是吃了晚饭,心里充满着牵挂。
出租车开到分厂门前,云峰道:“就在这停车吧!楼群里不好磨车。”
“好吧!”
“不好意思,耽误你挣钱啦。”
“太客气啦。”
走下出租车,关上门。云峰招了招手,窦淑敏鸣了一下喇叭,熟练地调转头来,向市区驶去。
来到家门口,黄莺正在往三轮车上倒腾东西呢!埋怨道:“你咋刚回来呀?”
“摩托车抛锚啦!”
“刚才林涛来找你,他到北方筑路机械公司去了,你要是不顺心,可以去找他。”
“那厂子我去过,还没药厂大呢,未必能挺得住。”
“昨晚在哪儿住的?”
“和白鹭到湖区展业,回来的路上,摩托车链子折了,翻山越岭走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找到一家度假村,勉强凑合一宿。”
“给家回个电话呀?”
“湖区的线路断了,打不出来。”
“又是雷又是雨的,让人惦记。”
云峰的心里很是感激,问道:“你啥时候回来的?”
“我早,没到四点就回来了。传你两遍,也联系不上,两箱子货我又搬不动,就打了个车,花了十五元钱啊!”
“车胎扎了,我没来得及粘,就往回跑。”
“咋回来的,总不能打车吧?”
“还真坐出租车回来的。”云峰炫耀道:“刚从公司出来,就遇见了窦淑敏,她开出租车呢!”
“你给钱没有啊?人家也不容易啊。”
云峰把剩余的货物装上三轮车。黄莺看到他面色铁青,头发凌乱,心疼地说:“吃点儿饭,睡一觉吧!”
黄莺骑上三轮车,摆摊儿去了。
云峰走进卧室,看到桌子上摆着电饭锅和两碗菜,上面都盖着盘子,还有一个刷完的碗扣在桌子上,旁边放一双刷好的筷子。
走进厨房,刷了刷牙,洗了洗脸,回到卧室,美美地享受早餐。云峰在想:如果真上了白鹭的床,他现在能否吃得心安理得。背叛的责罚不在别人,而在自己的良心。
四
云峰和晓鹂赶往母子间去展业。刚过化工医院,云峰的BP机就嘀嘀地响了。他俯身看一下号码,不解地自语道:“谁呢?”
“嫂子来的?”
“NO,不知道是谁!”
“别耽误事,回一个吧!”
赶到前面的电话厅,云峰下车,拨通了电话。“谁呀?(我是小鹭)啊白鹭……你在哪呢?(我刚出公司,李叔叔让我过去取合同)我和晓鹂在一起,你慢点骑,注意安全。有事来电话!”
云峰交完电话费,骑上自行车接着赶路。晓鹂建议道:“要不,你跟着去一趟吧!”
“不,已经完成啦,让白鹭也有点儿成就感!”
“路途远,数额又大。”
“没事儿,只是转帐支票。再说,天气也不错。”
人得喜事精神爽。摩托车似乎也感染了白鹭的心情。一路疾驰,不到二十分钟,就进入长白山区。风景秀丽的山间公路蜿蜒曲折,幽深静谧,时不时看到树丛中穿梭的松鼠,挺拔的落叶松枝头飘过阵阵鸟鸣。远山的飞瀑、路边的溪流和一湖碧水那舒缓的涛声,宛若天籁之音。
伊甸园也不过如此,白鹭感到分外的惬意。一切进展顺利,水电厂是个愁钱没处花的单位,对职工有好处又不违反原则的事儿,湖区领导还支持,自然职代会顺利通过。她志得意满地从湖区办公大楼走出,她跨上摩托车驶上了盘山公路。
路过摩托车抛锚的路段,心中生出对云峰兄的钦敬,尤其是看到度假村的红屋顶,想到蹲在云峰脚边撒尿,想到他们相安无事,有几分得意,仿佛自己是贞妇烈女似的。刚过情人谷,山路忽然一转,她看到了堆积在路中央被雨水冲击下来的碎石,赶紧向右转弯。恰在此时,有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山坡上滚滑下来,发出雷鸣般轰隆隆的巨响,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穿越过去更没可能。白鹭本能地再向右转弯,摩托车似飞出的箭一样射向山谷。落地后,车和人一体在灌木丛中滚动,摩托车被树桩阻挡停了下来,白鹭在惯性的作用下,被甩出老远,随她一起滚动的还有跨在腰间的展业包。摩托车碰撞的火花引爆了流出的汽油,发出沉闷的爆炸声,随之有一小股浓烟在空气中升腾弥漫。好在草木都是湿的,没有引起山火。
白鹭瞬间失去知觉,她仰卧在地上,左手仍紧紧抓着展业包。
詹庆凯从度假村出来,驾车缓缓地上了柏油路面,正爬向一段陡坡。但见路面上堆积了一些碎石和枯树枝子。对身边的骆瑛说:“我下去看看。”
从驾驶室走出,詹庆凯被眼前的惨像惊呆了,把头探进驾驶室道:“你也下来吧,出事儿啦!”
骆瑛下了车,顺着升腾的烟雾向下看,她只隐约看到了摩托车蓝色的后备箱。
“有车,肯定有人。咱们下去看看吧!”
詹庆凯和骆瑛携手向山谷走去。从路面到谷底也就八九十米,可是没有路,要说有,也就那块大石头滚下山崖,轧出的“垄沟”。山坡陡峭,榛棵子和杂草丛生。骆瑛的脚下一滑,坐在山地上。詹庆凯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叮嘱道:“慢点儿。”
十多分钟,才抵达白鹭的身边。骆瑛诧异道:“怎么是个女的?”
詹庆凯俯下身去,用手试一下鼻息。兴奋道:“还活着!”
“赶紧打电话!”
詹庆凯拿出大哥大,拨通了110。
信号不是很好,詹庆凯不停地变换位置,‘喂喂’了半天,总算挂通了:“在风景区的弯路上,有一骑摩托车的女子坠崖,还活着,是,马上抢救。”
詹庆凯抱起昏迷不醒的伤员,骆瑛抬着她的腿,两个人在荆棘丛中艰难地向上方的公路攀登。走到一半,骆瑛就坐下来。心脏狂跳不止,大腿的肌肉痉挛。伤员的手臂下垂,骆瑛赶紧爬起来,护住她的头。蒺藜秧刮住了骆瑛的裙子,她停顿了一下,少女的重量全部压在詹庆凯的臂上,趔趄着跪在草丛中,骆瑛随之俯下身去,生怕磕到少女的脑袋,詹庆凯紧咬牙关,拼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却关切地问道:“你还行吗?”
“我没事,往上爬吧!”
连滚带爬,终于回到轿车前。詹庆凯双腿瑟瑟发抖汗流浃背,骆瑛也是气喘吁吁心脏狂跳。裙子都被刮成星条旗了,还粘满了泥巴。
回望刚刚爬过的山坡。骆瑛的脑海中产生了云峰抱着她跑的幻觉,心中升起了一丝的疑惑、一丝的甜蜜。
骆瑛打开车门登上车厢,接住詹庆凯递进来的伤者,把她的头抱在怀里。此时,少女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脸和手都划破了。脸色铁青,呼吸微弱,牙关紧咬,还不时地抽搐。
詹庆凯搬开横在路面上的枯木,跨进驾驶室,挂上前进档,轧着碎石,向前疾驰。
骆瑛叮嘱道:“慢点开!”
詹庆凯驶进中心医院,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正要出发。詹庆凯下车报告情况,医护人员带着担架迎了上来。打开车门,只见骆瑛抱着满脸是血的伤员。医护人员把白鹭抬上担架,詹庆凯和骆瑛满身泥水,也向急诊室跑去。
五
云峰和晓鹂正在母子间给一位少妇介绍少儿终生保险。晓鹂的传呼机嘀嘀地响了,云峰问道:“谁呀?”
“公司的号码。”晓鹂道:“公司有事儿,咱们告辞吧。”
女主人道:“在这儿回个电话吧!”
云峰推辞道:“不用。”
两个人拎起展业夹,急匆匆走出房间,跑到院外卖烟的摊床,给公司回电话。王晓鹂掏出三角钱递给了摊主。
“你好,我是王晓鹂。(是这样,白鹭出车祸了。)在哪儿呢?(中心医院),伤的重么?(听说还在昏迷)……”
“咱们快点儿去医院。”
远远看见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驶过来,云峰赶紧招手。两个人迎过去,没等车停稳,云峰就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王晓鹂也麻利地上了车。云峰道:“快,中心医院。”
出租车从母子间赶往四路车线,一辆公交车像蜈蚣一样在它的前面爬行。旁边全是车,出租车根本就超不过去。好不容易开过松花江大桥,公交车刚上斑马线,红灯就亮了,出租车不得不停在斑马线前。云峰的心开始焦灼起来。
拐进医院的大门,出租车同奥迪车相向而过停下来,云峰扔给司机二十元钱,未待找零,就急匆匆地窜下车,和王晓鹂一路小跑赶往外科病房。
王晓鹂看到了奥迪车上的骆瑛和詹庆凯。心中不爽,可这对狗男女和自己还有什么关系呢?来到外科急救室,周总、洪雁和分公司王经理、白鹭的父亲都等候在手术室的门外。
云峰凑过去,焦急地问道:“白叔叔,怎么样?”
这个类似民工打扮的壮年汉子答道:“大夫说:脾可能碎了。”
手术进行了两个小时,把她的脾脏摘除了,还好,没有生命危险。护士将白鹭从手术室推出来,云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来到病房,云峰俯下身去,托起一丝不挂的白鹭,王晓鹂护着她的头,轻轻地把她平放在病床上,白叔叔赶紧给女儿盖上被子。在托起白鹭的一刹那,云峰头脑中浮现出前两次抱起女人的影像。一次是抱着骆瑛往医院跑,一次是抱起产后的窦淑敏。他感到命运之神的捉弄,为什么总是抱起别的女人,而且又常常是赤身裸体。
白鹭恢复了神志,脸色苍白,紧紧地攥着云峰的手,用微弱的声音说:“火鸟,谢谢你来看我!”
“在哪儿出的事儿?”
“刚过情人谷,山上滚下来一块大石头……”
“感觉好些了么?”
白鹭合上了眼睛,疲惫地睡去,美丽的双眸里沁着泪花。云峰紧握着白鹭父亲苍老的手,追悔莫及道:“白叔叔,我跟她去就好了,是我害了她呀!”
“不怪你,她就这个命啦。”
白妈妈赶来护理。王晓鹂还得回家照顾小雪,云峰也插不上手,他俩离开病房,乘公共汽车返回母子间,去取自行车。
云峰骑着自行车来到扶贫市场,帮着黄莺收摊儿。
“今天咋这么晚,大宇还没吃饭呢!”
云峰心情沮丧地说:“白鹭出事儿啦!摩托车掉山涧里啦。”
“啊,伤得重么?”
“脾都碎了。就在折车链子哪儿附近。”
黄莺担心道:“太玄啦。不行,这活儿咱不干啦。”
“没事儿,出门时注意些就行。”
云峰和晓鹂来到中心医院住院处。白鹭正在母亲的搀扶下散步呢。身穿住院服,一副慵懒的样子。看到他们俩,十分高兴地甩开搀扶,走了过来。
晓鹂惊喜地问道:“能下地啦?”
白鹭道:“能下地都三天啦!”
霍云峰道:“早就想来看你。”
白鹭道:“如果没有詹哥和骆姐,也许就没命啦。”
王晓鹂低头不语,詹庆凯委实不是坏人。
“霍哥呀,我的摩托车就在存车处,这是钥匙。”说着,白鹭把钥匙递给云峰道:“你修一修,加满油。”
“等你出院再修吧!”
“半年内我恐怕骑不了啦。”
王晓鹂安慰道:“很快就会好的。”
白鹭道:“你就骑着吧,展业也能便捷点儿!”
“也好,出院就还你。”
修好摩托车,云峰带着王晓鹂兜了两圈,一切正常。晓鹂道:“咱别骑人家摩托车啦!好像趁人之危似的。”
“也是。”云峰道:“把摩托车给她送回去。”
云峰和王晓鹂返回医院,把钥匙还给了白鹭。她却执意道:“骑吧,你们俩跑业务还能快点儿。我现在也骑不了,放着也不能下崽儿。”
盛情难却,云峰收起了摩托车的钥匙。此后,云峰骑着摩托车,带着晓鹂专心致志地跑起了保险业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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