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石块砸在悬崖边伸头而出的树上,立即就被拦腰折断。许多石块在下落时,与山崖猛烈碰撞,粉碎成无数小块,像天女散花般地散落下去。
眨眼间,降卒的尸体一层层地铺设开来,一层层地叠压上去,鲜红的热血汩汩地流淌出来,淹红了地,淹红了尸体,溅满了山岩和草木。
同时,便见两股黑色旋风从深谷南北两边奔坡而下,头裹白布的秦军将卒,手拿戈戟冲了过来,对着还在蠕动的、喘气的、呻吟的、重伤的、窜逃的……就是一阵补戳、乱捅和猛砍,绝杀得不让一个活口遗留。
嚎哭之声顿时震荡在邯郸城的上空。
白起坑杀赵卒的消息很快传入赵国,子哭其父,父哭其子,兄哭其弟,弟哭其兄,祖哭其孙,妻哭其夫,沿街满市都是面色悲戚,身着丧服的老人、妇女和儿童。烈风狂起,街头处处可见为被坑杀于长平的降卒举行的“道祭”,青烟直上,灰蝶漫舞,素幡招展,丧乐袅袅不绝。
嬴异人被捆绑着推押了进来。
龙台王宫政殿内,赵孝成王瞠目怒视着嬴异人,歇斯底里吼叫道:“暴秦无道!暴秦无道!嬴异人,你祖父如此残忍,坑杀我二十万将卒,寡人岂能留你!来啊,推出去给我斩了!”
站立嬴异人身后的两名魁梧卫卒,立即架住嬴异人,推搡着就要往殿外押去,但他俩刚走二三步,只听得一声喝叫:“慢!”
两名卫卒急忙停止了向前迈动的脚步。
赵王满脸惊诧地看着叫“慢”的相国平原君。
平原君亦看着赵王,欠了一下身,语气稳稳地:“大王,能否容臣说两句再斩如何?”
赵王缓了缓,然后吩咐两名卫卒:“你等,先把嬴异人给我押起来。”
两名卫卒赶紧领旨,架着嬴异人快步出了殿堂。
赵王赶忙问:“相国为何不让斩杀嬴异人?”
平原君又一欠身,便款款道来:“大王,今我二十万将卒已经被坑杀,如此血海深仇定然要报!但大王可知,嬴异人虽说是秦王的孙子,但他并未受到宠爱,斩他何益?况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数百年来的约定俗成,我赵国不能因图一时斩嬴异人之快,来弥补长平的战败,并叫诸侯各国说我欺软惧强,信誉扫地,从而将秦虏坑杀我二十万将卒的罪恶之道一笔抹杀。故臣以为万万不能,请大王三思而行。”
平阳君赵豹亦附和道:“相国说的在理,倘若我赵国在嬴异人身上发泄愤怒,必会为天下诸侯所耻笑。”
赵王悻悻然道:“照你等的意思,那么,那么我赵国面对二十万将卒的坑死,就无动于衷了吗?”
平阳君赵豹激愤难抑,道:“岂能无动于衷!大王,我等正可以利用此机会,查访民间,笼络人心,鼓舞士气,重振军威!”
平原君咬牙切齿道:“大王,我赵国只有化痛楚聚力量,君臣上下,同心协力,励精图治,卧薪尝胆。臣不相信,我赵国总有一日会报仇雪恨于强秦,扬眉吐气于诸侯!”
说是如此说,然赵王却难平心头之恨,思索片刻,便旨令廷尉赵衍,道:“赵将军,将嬴异人立刻送至丛台监馆舍,断其用资,让公孙乾大夫作馆陪,日夜监守,不得有误。若有一丝差错,罪必诛之!”
香烟缭绕,弥散在空气凝重、悲伤的香堂之中。
马服君府香堂长案几上,在马服君赵奢的牌位旁,又竖立起一块赵括的灵牌。
赵母在前,赵括之妻和赵姬并排在后,双膝跪地,连叩三个响头。
赵母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赵括之妻嚎啕大哭,长久地伏身在地,难以起来。赵姬用手巾擦拭了几下眼睛,嘤嘤啜泣了几声,便呆若木鸡地直身跪着。
灯火幽然,夜籁俱静。
紫书房书案几前,吕不韦缓缓地打开锦缎绸包,只见,几十颗晶莹剔透的珍珠闪亮地呈现在眼前。
吕不韦一颗颗地拿起,一颗颗地仔细端详,嘴中念念有词:“赵姬,赵姬,赵姬……”很快,他将这几十颗珍珠排列成一个白光耀眼的圆,慢慢地,慢慢地,眼睛发亮地往后退着,退着……突然,一个停步,然后昂然地抬起头,狂喜地叫着:“赵姬!赵姬!——赵姬,你非我莫属也!”
马服君府的黑漆大门紧闭,庭院四周见不到一个人影。
昏暗的香堂青烟缭绕。
赵母独坐一隅,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哀戚的神伤无以言表。而从府外远远飘来的哀嚎哭泣声,绵绵不断,无时无刻不在触动着她的神经末梢。
赵母只是闭目忧思。
月晕昏沉,仍不见有人散去。
马服君府邸四周,跪满了身着丧服的寡母、鳏夫,以及丧父折儿的妻女老小,谩骂声、啼哭声此起彼伏。风吹白幡,更是增添难以形容的萧杀和凄惨。
新吕府偏堂正中,供奉着一座干渠的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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