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君胸脯一挺,朗声道:“大王,乃纵横外交大家苏秦之弟苏代先生,现恰在臣府上做客,他说,只须走一趟咸阳,就必让白起退兵还秦。”
赵王将信将疑:“凭苏代的三寸之舌,就可使白起退兵?”
平原君毋庸置疑:“大王放心,臣与苏代素有深交,深知苏代之为人,他说到必定会做到。”
赵王明显无奈,勉强点头:“嗯,那好,既然相国如此看重苏代,恐一时又无其它良策,不妨试一试吧。”
平原君却是信心满怀,道:“承蒙大王信任,臣当竭尽全力,即请苏代入秦,可速速解我邯郸之危!”
半个月亮爬上屋顶,悄然露出一弯皎洁。
新吕府紫厅堂,灯火敞亮,酒酣耳热。面对吕不韦圈坐软垫上的苏代先生,已然酒兴浓厚,亢奋异常,口若悬河,大放厥词:“不韦老弟啊,你没见战神白起,站立在大粮山山巅之上,就是那么悲声一呼:此战赵括不死,必成天下名将也!”
吕不韦霎时一愣,紧盯着苏代看,他不知晓,长平之战才刚结束,这苏先生是从何听来这一悲呼呵?居然说的还似真的一般。
苏代是小眼一瞪,道:“你别看我。那白起啊就是怕没有对手,对手越强大他就越亢奋,这样方能显出他的英雄气概,无愧战神的称号。老弟,你在商战亦不如此想,如此做吗?谁敢说赵括没本事,若不唯成败论英雄,我等决不能熟视无睹赵括将军的智谋,你看他指挥的赵军,面对杀神白起,面对强大无比的秦军,摆开了极其英勇的殊死战,在陷入秦军包围,粮食断绝的情势下,居然能坚持整整四十六日,带领他的大军一次次悍不畏死地向外突围,真正让白起领受了赵军彪悍顽强的战斗意志,最终还给了秦军以沉重的打击,死伤亦有过半,约摸有三十几万吧,否则白起亦不会喊出如此悲壮哀呼。但若要说赵括如何会败,这亦绝不能一味地怪罪于赵括啊,众所周知,赵括从来就没有独立做过主将,以前的战功亦只是他当副将得来的,太缺乏统军的经验啦,当然只能是简上谈兵,最终一败涂地。”
吕不韦酒饮得是半清楚,半迷糊:“嗯,先生如此一说,不韦似乎觉得亦是。可不韦仍有不明白,这赵军四十万将卒毕竟都毁在赵括的手里,他若非罪人,那先生您说,谁之罪呵?”
苏代遂将一口赵酒猛喝了下去,顿感辛辣烈喉,随之口中亦辣乎乎喷出了一长串的醉言:“谁之罪?当然不是赵括的罪,应该是赵王的错。如何说呢?一场如此事关赵秦两国前途和命运的战争,你说,负首要责任的是谁?当然应属赵王,谁让他急功近利,求胜心切,谁又让他把赵国命运押在一个从未做过主将的将军身上,寻常不给他磨炼磨炼,到了关键时刻却要让他主战,不败才怪。你说,真正葬送掉赵国的,是谁,是谁?就是昏聩的赵王,是赵王用人失察,才导致了这场战争的惨败。倘若,倘若不换掉老将军廉颇,倘若,能让廉颇与赵括联手,一个富有经验,一个足智多谋,就若赵括与他父亲马服君一般,珠联璧合,我料定,这场战争的结局或许就会被改写。”
吕不韦顾自摇摇头,依旧不甚理解:“先生,都说是廉老将军不肯出击呵。您亦说过,死守,没有粮食,是死,若主动出击,兴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么换将事成必然。您说,赵王有何错,我还真不明白呵。”
苏代似摇拨浪鼓一般摇着头,突然,他猛力一个点头,道:“唉,老弟啊,你说的没错,其实,说实在话,这亦不能算赵王的错……”
吕不韦不等他说下去,连忙抢上,道:“那赵王没错,赵括亦没罪,赵王赵括都没有错和罪,那就滑稽了,我亦更糊涂了,这错和罪该由谁来承担呢?”
苏代瞬间语噎,遂用食指在空中划了两划,张着嘴想了一下,才出口诡辩道:“该有……嗯,被你老弟这么一说,我知晓了,该……该有赵国来承担!对,就是赵国!千怪万怪,怪就怪你赵国综合实力敌不过秦国。我估摸,自打胡服骑射以后,赵国更多侧重军事,尤其强调以武兴国,对,它长期轻视农业,不重视内政发展,加之历经长年的战争,粮刍与兵力都不知不觉渐渐减少,直到今日的严重匮乏,以至于造成国力不济,一战,时间一拖长久就消耗不起了,从而导致了长平之战的如此悲惨结局,唉,该败,当输。”
真不愧为辩士,三寸不烂之舌,透彻入里,归根究底,还是一个国家力量不够强大的体现。不管苏代说的是不是事实,是不是真实,抑或对与不对,但听起来确实蛮有道理,不得不让你不信,让你不服,死都能说成活,活亦能说成死,或许苏代天生就是靠一张嘴皮子说话,可以走遍天下都不怕,正来倒去,怎么说都是他的理。因而,吕不韦暗忖,此次去咸阳游说,不怕苏代说服不了秦王退兵,只要他肯,他愿意竭力促成。
于是,吕不韦便想着赶紧转入苏代出使的正题,不再纠缠已经过去了的长平之战,遂问道:“先生,那您此次出使咸阳,会寻谁呢?”
苏代想亦未想,醉眼一眯,头一摇晃,道:“丞相范睢呀。”随之,他睁眼一瞅吕不韦,“怎么,不韦老弟亦关心我的出使,是不是需要我替你做甚么?”
“唉——”吕不韦是想回避他的猜度,赶紧皮肉一笑:“先生……”
苏代亦等不及他说下去,已经接口道:“我知你老弟会关心我的事,那我就说与你听听,如何?”看吕不韦一个点头,他便甚为起劲地叙说起范睢其人其事来,“要说这范睢呀,就是老狐狸一个。甭说他,嗯,确实是一位大智之人,胸中藏着经天纬地的韬略和诡计多端的智谋,与我嘛哈不相上下。可他呀,偏偏又是一个小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我呀为甚寻他,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一个可以攻破的缺入口。”
唉,说起范雎,原本只是一贫寒之士,字叔,魏国芮城人,因家境穷苦,没有施展的空间与遁入仕途的途径,便时时喟叹郁郁而不得志,只好寻在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做点儿事。他本以为可以有机会大展拳脚,却不曾想,不幸由此开始。
(编辑: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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