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可怜的李斯,却被挤在观望人群的最身后,甚么都看不见。其实,即使他站立在最前头,恐亦看不见吕不韦,毕竟隔着百米之远的距离,顶多只能看见一个远远的人影罢了。
太阳落山了,盛宴仍在继续。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场面庞大,气势磅礴。需有的一切,丞相吕不韦都有了,地位有了,富贵更有了,如今,他再最想有甚么?惟有流芳百世,而如何才能流芳百世?思来想去,他猛然想到那便是著书立说,对,惟有著书立说,白纸黑字,才能千年万年永世留存。不,还有最最重要的,应是通过著书立说,可以将他的思想主张与治国之道传教灌输给年幼的政儿,一个未来的大秦统治者。
如此一想,吕不韦霍然明朗,不禁喜形于色。原本吕不韦是商贾出身,难以著书立说,因此他不免想到,可以借助那些擅长舞文弄墨的书生、先生来为他撰写,何况,天底下此类人多的是,他只要若招宾客一般网罗,甭说三千,三万都有。
吕不韦招贤纳士消息一出,果然门庭若市,每日都有学士墨客趋之若鹜。
李斯因此而得以见到了吕不韦。
小心翼翼地走进玄殿,双脚刚站定在吕丞相面前,李斯立即一个躬身大作揖:“贱民李斯,拜见丞相大人。”
吕不韦倚靠在软榻背上,连眼皮都未抬动一下。
李斯权当未看见,又是恭恭敬敬地欠身,堆上谄媚的笑脸:“丞相,您,您不认识我了?”
吕不韦依旧如故,更是不予理睬,哼,还想与自己套近乎,如此之人,见得太多了。
李斯仍堆着一副谄笑,继而小心轻声地,接着提醒道:“丞相,您定然不会忘记,八年之前,在南城的馆舍……”他故意拖长尾音,没说下去,只是想着给吕不韦留有足够的回想时间。
果然,吕不韦似乎听懂了省略的意思,稍稍地抬起了一下身子。
见吕不韦有反应动作,李斯连忙又道:“那日,您教诲了李斯一夜,还,还让我带一封书信给毛遂,大英雄毛先生,只可惜……”
没等李斯说完,吕不韦似乎猛然想起来了,于是急忙仰起头来,仔细再三地打量着李斯,须臾,他便翘起食指,指点道:“哦……是你呵,嗯,就是你……唉,你叫甚么来着……”
李斯紧忙回道:“李斯,李斯——”
吕不韦猛一下绽开了一丝笑意:“对,对,对,李……李斯,叫李斯,文质彬彬的一个青年人,写得又是一手好字,还有一手的好文章,嗯,本丞相曾拜读过,哈哈,哈哈。”
李斯顿然激动了起来,眼眶润湿,快速道:“哪里,哪里,是李斯献丑了,献丑了。丞相还记得我,李斯忒高兴,忒高兴,承蒙丞相还能记得我这样一介贱民。”
吕不韦快活地笑了:“过谦过谦,李……李斯,好,本丞相现在正当用人之际,呵,你留下来吧,留下来吧,先做我的宾客,如何?”
李斯显得很情愿地,连忙下跪叩谢:“承蒙丞相错爱,李斯恩谢过了。”
如此,李斯成了吕不韦的宾客。
窝囊,就如此淹没在丞相府的三千宾客之中,李斯越想越窝囊,憋着一肚子的不情愿,心不甘,然又能如何?自己羽翼轻弱,尚还飞不起来,无奈,必须先得委屈自己,放眼长远。那胸中的野心与当下窘迫的处境让李斯清醒知道,只有吕不韦,才能扭转自己的命运。现在,他已迈进了丞相府的门槛,下一步就是需要改变“鼠”境,先取得吕不韦赏识,甚至信任,以让吕不韦离不了,舍不去自己,方有可能钻进白米仓,从而若鱼得水,施展抱负,实现富贵荣华。故而,他要做好,只能成功,不能有任何差错。他要让吕不韦无法拒绝他,说白了,他要带给吕不韦的,正是吕不韦心中最想要的。因此,他不由地翻动起一对机敏的鼠眼,转悠着聪颖的大脑,想着决不能听之任之,必须主动出击,脱颖而出。
八年的准备,全看今日一面。
壮起鼠胆,李斯谨慎地,胸有成竹,走进了丞相吕不韦宽敞的玄书房。
一见面,吕不韦显得心情极好,脸带微笑地看着李斯。
李斯一看,立马放松了紧张,似乎增添了不小的信心,急忙躬身作揖拜见过吕丞相,然后直起身子,气壮言道:“丞相大人,恕李斯冒昧直言了。”
吕不韦仍旧一副微微笑脸,随和地道:“说吧,无妨。”
李斯稍微润了润喉咙,才清亮嗓子,快人快语道:“丞相,李斯以为,秦已非昔日之秦,丞相已非昔日之丞相,故,宾客亦非昔日之宾客也。那么,昔日以养士名扬天下的平原君、春申君、信陵君、孟尝君自然皆已过时,现在该轮到丞相您来焕然一新,改天换地了。”
吕不韦眼睛骤然一亮,兴趣盎然地问:“哦,李先生所言,当如何改天换地呵?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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