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半个时辰,尘土踏踏的玄色大军便渐渐地消失在了热浪滚滚的山坳深处。
雨幕蒸腾,天地骤然混沌一片。
丞相府玄书房显得出奇地静, 静得只听得见自己心脏的跳动,一个起伏,一个激烈。此时,吕不韦双手丝微抖动,捧着一方洁白的帛信,心读着:“吕丞相,请高抬贵手,念及你我多年交情份上,无论如何救我赵国于战火蹂躏之中,霍无疾将万分感激,没齿不忘,及后定当禀告赵王重重恩谢先生。霍无疾拜上。”寥寥数语,吕不韦却凝视久久,着实有半日无言。
秦王伐赵之心铁定,已然难以更改了。
吕不韦从没显得现在这般地无能为力,面对眼前衣衫湿漉,明显苍老,却带着热望期待的李叔,赵国传舍长、侠烈侯李厚,真不知该如何述说才好,实在无法启口。
空气仿佛凝固着,一触即发。
李厚终究熬憋不住,抖颤着一绺灰白的短须,张口便诘问吕不韦道:“我等是朋友吧?”
吕不韦缓慢慢垂下帛信,轻微地点点头:“自然,不仅是朋友,乃可为至交,更犹似亲人。”
李厚紧忙又跟着诘问吕不韦:“赵国对你不薄吧?”
吕不韦心知肚明,又轻微地点点头:“不仅不薄,而且事事关照,有求必应。李叔……”
李厚顿然窜起愤慨,大声叫道:“那你为何还要攻打赵国?”
吕不韦脸色骤然一变,眼睛一合,赶紧摇头道:“非我之意,非我之意呵,李叔,此乃是秦王所为,非解他心头之恨不可呀。”
李厚随之忽然收起愤慨,转而大声哀求道:“可你是丞相呀!现在,我……我李厚求你撤军如何,行吗?”
吕不韦立马睁眼看着李厚,很是痛楚地回道:“恐难呵,覆水难收,秦王是决不会收回他的旨令的。”
李厚又忽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泣声道:“吕丞相,我李厚给您跪下,恳求您,行吗?”
吕不韦猛一惊,回过神,赶忙急步上前,就要搀扶起李厚:“李叔,你……”
李厚犟硬不起,突然又声泪俱下,道:“您不答应,我就不起了。”
吕不韦忙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还是想要拉他起来:“李叔,您能不能听我一句……”
李厚仍是倔犟地,道:“我不听!我只要听您的一句话,撤军,还是不撤?”
吕不韦瓜拉着脸,摇头不是,点头亦不是:“这……我……”
李厚见他话语吞吐极不爽快,知晓已然无望,于是便仰头大声悲怆道:“好,吕不韦,算我李厚白认识你一场,后悔我儿李同交了你这般无情无义的朋友。既然你执意要打赵国,乃让我李厚无能为国效劳,亦无颜再见赵国乡亲父老,无颜再见霍大将军,更无颜再见大王哉!还是毛遂说得对,今非昔景,人非昔情。吕不韦,你我情断义绝,我李厚只能以死相报赵国,自去也——”说罢,他便用力顶开吕不韦拉拽他的手,猛一头直直地撞向近在咫尺的黑漆大柱,瞬间就血喷前额,瘫身摔倒在红地毡上。
吕不韦慌忙急奔数步上去,轰力一把抱住李厚,失声大叫道:“李叔,你怎就如此傻呵,为了赵国,值得吗?”伤心至极,他旋即悲恸而泣。
赵略手捧一套干净衣袍,正疾步进来,猛一见眼前的血淋场景,立马怔住不动了。
戈戟乱舞,血与火的鏖战。
“冲啊!”霍无疾挥举长剑,一声山崩地裂的吼叫,带领着赵军守卒若虎豹一般杀向攀登上城墙的黑色盔甲,勇猛地直扑上戈戟滴血的秦卒。一时间,人影幢幢,刀戈并举,戈戟与戈戟撞击的铿锵声,刀剑与刀剑碰击的金属声,夹杂搏杀中的怒吼声、惨叫声和不间断传来的呻吟声,晋阳城上俨然已演化成为屠宰场,杀人场。
相关新闻
版权所有:西南作家网
国家工业信息化部备案/许可证:黔ICP备18010760号 贵公网安备52010202002708号
合作支持单位:贵州纪实文学学会 四川省文学艺术发展促进会 云南省高原文学研究会 重庆市巴蜀文化研究中心
投稿邮箱:guizhouzuojia@126.com QQ1群:598539260(已满) QQ2群:10423034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