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佗连忙低声禀报:“禀大王,此是吕丞相发兵平定太原郡晋阳之乱的檄令,请大王过目。”
秦庄襄王甚不知所以,迷惑地问:“你说,此是吕丞相发的,发的甚么……甚么令?”
赵佗赶紧慌忙重复一遍,回道:“大王,是,是吕丞相平定太原郡晋阳之乱的檄令。”
“嗯?”秦庄襄王遂不敢相信,急忙一个向前倾身,大声问道,“你说甚么?吕不韦发的……檄令?甚么檄令?是……是在何处议发的?”
赵佗忽然又有些畏缩,战战兢兢地:“是……是在……丞相府。”
秦庄襄王不由莫名地自语道:“丞相府?……”突然,他一下狂怒,立马又暴跳起来,大叫一声,“丞相府!甚么……丞相府……哈哈哈……”真没想到啊,他随之抽筋般地大笑起来,直至一阵高声的怪笑突然咽了声,随即腿脚一软,瞬间便昏厥在了王榻上。
秋阳高照,碧空万里。
丞相吕不韦是满满地精神抖擞,昂首屹立在咸阳城郊外的狼牙台上。
战旗猎猎,阵行纵横,一队队黑色盔甲齐整威武地铺满了整座大校场,并向外绵延至三面山坡上,气势壮观,一望无边。
“咚!咚咚!咚咚咚!——”吕不韦紧握鼓槌,节奏有力地亲自敲响了检阅的金鼓,他要感觉,寻觅老秦王昭襄王曾经在这里检阅大军的威仪感觉,那种只有王者才有的傲视天下的感觉。
跟随着,狼牙台两侧呈一字形耸立的上百面大鼓隆隆地敲打了起来。
于是见,一排排铠甲闪亮的方阵跨步走了过来,嚓嚓!嚓嚓!嚓嚓!……走过了狼牙检阅台,数千将卒踏踏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坚实有力地一往直前,走过了丞相吕不韦的眼面前。那走在最前的是一方天阵,及后是一方地阵,左右各是一方人阵,此谓三才方阵也。接后,按金、木、水、火、土结构,土居井字中央,其余分居四角,形成五行方阵,亦就是吕不韦上祖吕尚谋设的井字形方阵。而三才与五行一统起来,便成一阵,若与敌交战起来,可布奇兵,奇正亦就能互相变化使用,出奇制胜,进退无常,变化多端。
吕不韦自鸣得意,不时地挥手检阅,又不时地微然点头,脸面上始终显露着灿烂的笑容。
随着宏大的方阵过去,紧后便是变化多端的圆阵、疏阵、数阵,还有锥行之阵、雁行之阵、钩行之阵、玄襄之阵,更有火阵与水阵,一阵连着一阵,内外相维,四面如一,攻守自如,有正有奇,虚实结合并用。行至尾后,那是奔驰而来的隆隆战车、滚滚铁骑和威武雄锐的纠纠步军,一股又一股地汹涌澎湃,簇拥着旌旗飞扬,戈戟照耀,禁不住风摇山岳,势动天地。
雄武震撼中,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咚!咚咚!咚!——”吕不韦握住鼓槌,挥力再一次敲响了震耳的金鼓。
——停止检阅!霎时间,所有黑盔铠甲站直了,屏息住,一下让整座大校场以及四面山坡全都阒然无声。
吕不韦昂首立身,威风凛然地站立在高高的狼牙台上,一声高亢激昂地鼓动道:“是大秦勇士,就举起你等的戈戟,排好你等的盾,立好你等的矛,给我勇往直前,前进,前进,前进!”随之,他举起双手,更高声地笑喊道,“不日,本丞相亦将在这里,等着你等大秦的勇士凯旋归来!等着你等大秦的勇士剿灭叛贼!建立功勋!”
立即,一阵千军万马的回喊声,响彻在了狼牙台大校场的朗朗上空:“剿灭叛贼!建立功勋!”“剿灭叛贼!建立功勋!”……
回喊声一停,就见那英武飒爽的主将冯泽,矗立在戎车之上,拔剑振臂一呼:“三军听令,出发!——”
战车隆隆,马蹄哒哒,声势浩大的五万玄色大军,威武雄赳地行走过威仪的狼牙台,行走过丞相吕不韦的眼跟前,尘土踏踏,渐渐弯入山坳深谷,出函谷关,奔晋阳城而去。
病入膏肓,秦庄襄王彻底垮倒了。
他衰竭无力,无奈终究自己赶走了身边所有的嫔妃美姬,然为时已晚矣。
卧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秦庄襄王自知生命的时辰不多了,而在这生命最后的时辰里,他所看到、领悟到的一切,已经来不及改变亦无法改变了,剩下的,唯有继续伪装懵懂、糊涂的样儿,是期望在自己走了之后还能维持原状,使自己心爱的小成蟜能有一个平安的日子好过。
前前后后想过之后,秦庄襄王让车府令赵佗将赵姬、嬴政、嬴成蟜,更有吕不韦一同叫来病榻前,准备交代身后之事。
吕不韦来了,踩着不急不慢的步子来了。
他心里稳稳清楚,今日大秦的王位上虽说坐的是秦庄襄王,然实际掌权者,乃是他,是一手把嬴子楚扶上王位的他吕不韦啦。故而,他不用慌张,亦不会慌张,反正现在大秦的权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于他看来,秦庄襄王只不过是大秦统一天下道路上的一枚棋子而已,如今全然可以弃之若敝履,没有任何的可惜可言。
只见,吕不韦踱步走到秦庄襄王的病榻之前,随眼瞅了下先到了的赵姬、嬴政与嬴成蟜,然后才瞅眼上秦庄襄王嬴子楚,缓慢地跪下左膝,再跪下右膝,身子且挺直,大着声道:“臣吕不韦拜见大王,祝大王贵体安康,安康,万福,万寿。”
听着吕不韦阴不阴阳不阳的怪气祝拜,秦庄襄王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力,更是无奈何,心中拼命摇着头,而伸出右手来,只能颤微微地摆了两摆,甚是气弱微喘地言道:“起……起来吧……吕……吕丞相……你……近……近寡人……寡人身旁来……来……”
吕不韦随心地应了声:“嗯。”遂立即,他便麻利地站起了身,仍旧踱步移到了秦庄襄王的病榻沿旁,未等秦庄襄王再开口,忙将嘴凑到嬴子楚的耳边,告知道:“大王呵,晋阳叛乱冯泽已经平定了,您就放心吧,安心养病,保重您的贵体,至于那朝中琐事,有臣看着,一切妥妥的,都会给您料理好的,放心。”
秦庄襄王哪还有心事顾及操心晋阳叛乱,但见他再次伸出枯萎的右手,颤抖抖,想要上去抓住吕不韦的手来:“吕……丞相……你……你……”原本,他想狠力指责吕不韦甚么的,可因一下子没能抓住,顿时说话的勇气便丧失了一大半,随之颤颤抖抖好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丞……丞相……寡……寡人……叫你来……来呀是……是有要紧事要……要托付……托付给你……丞相……相……”
吕不韦遂一下抓住了嬴子楚颤抖的手,接上道:“大王,您说,臣听着呢。”
秦庄襄王斜上脸,张眼望着吕不韦,眼珠慢慢撑大了,声音却若游丝般地,道:“丞相……啊……寡人是想……想请你……你尽点心……能……能尽好太傅……太傅之职……教……教导好……好……政儿……亦尽好……尽好丞相之职……宽……宽厚待人……实行王道……还……还有寡人……寡人拜托你……要……要好好照顾……照顾蟜儿……蟜儿……哦……”
吕不韦不动声色,算是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
稍顿片刻,秦庄襄王使劲喘了口粗气,转脸望向了太子小嬴政:“政……政儿啊……你……你定然要继承……继承大秦先王……先王的遗志……要完成……替父王……去……去完成……一统天下的……的大业嗬。”
小嬴政没有吭甚么声,只是故作懂事地点了点头。
接着,秦庄襄王放不下心地,很是放不下心地,转眼盯住了王后赵姬,哼哼唧唧地叮嘱道:“王后……王后……寡人……寡人拜托……拜托你……你了……定……定然要……要善待……善待蟜儿……蟜儿嗬……定然要……要视蟜儿若……若你的亲儿子一样……一样嗬?”
赵姬看着嬴子楚,是想说甚么,却没说出来,亦只是满足他愿望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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