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 幻(13--14)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陈守刚    阅读次数：44575    发布时间：2020-11-08

李海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银水活动露脸了。自从认识王雪儿以后，李海的生活在悄悄发生着深刻变化，因为王雪儿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自身有知识有修养。当王雪儿对李海有了深层次的了解以后，便经常灌输一些新的知识，用一些新理念启发李海。王雪儿认为李海混迹江湖，能在银水一个小小县城有一定的地位，固然在一时适应了社会，但要做一个在更广义的社会人，长久的立于社会被人接受是不容易的。像李海这样聪明而又有年龄优势、有社会阅历的人，也许还会有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机会，但李海唯一差的就是文化知识，差的是新观念。在王雪儿的感染之下，李海便随王雪儿一起到沿海一带开放的城市对社会进行了一些实地考察，还首次携王雪儿踏上了港澳的土地，当告别了香港繁华喧嚣的都市、维多利亚港灿烂的灯火，又目睹了气势雄伟的金马跨海大桥，在澳门葡京大酒店赌场里走了一圈之后，的确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无比精彩，也同时有了更多的觉醒和思考。他意识到自己在银水县固然算得上一个人物，能呼风也能唤雨，但顶多就是一个“黑老大”，而且这种生活事实上是在走钢丝，终有一天，是要踩虚脚的，与日益进步的社会相比，自己显得是何等的渺小。加之，李海与台湾的叔叔取得了联系，在叔叔的开导之下，李海不再满足于过去那种花天酒地，井底之蛙，夜郎自大的生活，决心搞一个属于自己的实体，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走一条发家致富的路。李海的想法很简单，依托叔叔欲在银水投资化工产业的机会先站住脚，然后，再伺机投身房地产业，并利用过去交往的一些朋友优势在银水开一家较成规模的夜总会。

下午六点，李海与王雪儿在阳光大酒店门前等候着客人们，与前来赴宴的客人们一一寒喧问候。政法委、检察院、法院、公安局、建设局、规划局、房管局、土地局、交通局、技术监督局、经贸局、监察局的领导们先先后后陆续就座。李海把自己的女朋友王雪儿向高贵的客人们一一作了介绍，并声明贾一山副县长、县委李副书记和城关镇的书记镇长都将赴宴，请大家稍坐等候。

李海请来的客人都是银水的达官贵人，作为一个平头百姓，能将这些在银水有头有面的人物请来，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情。就凭这一点，就足以让银水不少人羡慕，也让李海引以为豪。

客人一一就座，大家在相互握手问好的同时，都为在同一时刻，在银水豪华之地相逢感到惊讶。一般来说，要让这些“大脑壳”们全都聚在一起，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恐怕连县委开会要这些人同时坐在一个桌上都很难办到的，当然大家也清楚都有着共同的利益，要不然怎么会有共同的目标呢？！

为了表示对贵客们的尊重，李海安排服务员给每个客人送上一包熊猫香烟，并沏上了品牌很响的大红袍茶，当大家打开茶杯盖子的时候，包房里立即飘逸着淡淡的清香。公安局的余政委突然诗兴大发，一边品茶，一边吟道：一杯春露暂留客，二腋清风几许仙。好茶好茶，真是好茶呀，提神醒脑，让人心旷神怡，要是再有一些会茶艺的姑娘给各位再表演表演，那才叫享受啊！

余政委一开腔，一时沉寂的包房里顿时活跃起来。高检察长打开香烟一边给大家递烟，一边说：不怕大家笑话，鄙人抽熊猫香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建设局的李局长则接过话茬：“高检有点夸张了吧，是不是怕大家知道你的家底啊！”

“哪里，哪里，我们可不敢与你们管工程项目的要员相比，包工头三天两头都得把你们招呼好，给你们安排得周周到到，你们可是既饱有口福，又饱眼福哟！”

“你没有听社会上有一个说法，吃在公安，赌在法院，又吃又赌在检察院吗？”

“那是你们在诬陷公检法嘛！”

“哎，哎，二位别争论罗，恐怕没有李海兄弟出来邀约，大家很难坐在一起吧，我们能不能换一点轻松的话题呀。”余政委微笑着说。

“对，对，本人响应余政委的提议，我给各位讲个笑话。”交通局局长清了清嗓子。

“前几天听一个朋友讲了一个真实的故事，说最近有一些老干到深圳去观光考察，在深圳工作的一些部下为他们准备了丰盛的酒宴，吃完以后又安排他们去洗桑拿浴、夜总会还搞了异性按摩，这些老同志是第一次开这种洋荤，都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有的觉得深圳从一个小渔村发展为现代都市，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人到暮年了还能到深圳享受一次，过一把眼瘾，特别高兴；有的则感到深圳除了有一杆国旗在飘扬以外，很多东西都不是社会主义，更像是资本主义，为此而愤怒骂娘；有的则伤心恸哭，觉得年轻时没有赶上这样好的时光，没有得到应有的享受，直截了当的说：“年轻时没耍够，老了精力不够，送到面前都力不从心，只有看到眼里，伤在心里。”

交通局林局长的故事顿时引起大家的兴致。

高检这时却突然严肃起来。“哎，老林，你这故事政治色彩太浓，别的地方可不能随便摆哈。”

经高检这一提醒，包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恰在这时，李海携王雪儿陪着李书记和贾县长以及城关镇的领导们一同走了进来。

李书记一边落坐，一边说：“我还在大厅就听到你们欢声笑语，是什么事让你们如此高兴呀？”

高检掏出烟，递给李书记和贾县长，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大家难得聚在一起，摆了一些平时听不到的龙门阵。

“哦，又是和女人有关的黄段子吧，这可是个永恒的话题。”

“你们要听黄段子，咱们李书记曾在镇里干过计划生育工作，在农村积累的荤龙门阵多得很哩。”贾一山接过话说。

“你们可别上贾县长的当，他才是一个既有理论又有‘实践经验’的老战士哩！”

“你们二位都不要谦虚了，二位都是优秀干部，就不要相互吹捧了。”林局长笑着说。

李海叫来服务员为新来的领导们沏茶，并要求立即上菜。

不一会儿，各种鱼虾海鲜和色泽鲜美的菜淆便摆了上来。服务员打开一瓶茅台酒，迈着轻盈的步子为桌子上的客人酙满了酒。

李海举起杯，站了起来。

“各位尊敬的前辈和领导，我李海今天能请到各位，无尚荣光。今天这杯酒主要是向大家陪不是的，过去我李海不懂事，给各位添了很多麻烦，借此给各位负荆请罪，希望长辈们、领导们以大海之胸包容、原谅我。”

“哪里，哪里。李海兄弟太客气了。”桌上的客人们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雪儿接过话茬：“大家快请吃菜吧。”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轻柔圆润的语调让人听起来赏心悦目。

雪儿的话给包房增添了暖融融的气氛。

有的领导看到眼前这个情景，又回忆起了过去的岁月。李海认识的很多漂亮姑娘都是在这样的场合上，被介绍给了某一位重要的人物，然后由李海开好房间，让这位人物享受快乐。今天的雪儿比起过去李海带在身边的任何一个姑娘都要有气质有魅力，有的领导碰到雪儿的眼神就心慌意乱，惹得眼前这些官人们个个心花怒放。有的人已经在心里嘀咕，雪儿这朵如出水芙蓉般的鲜花今天该花落谁家呢？！

在正常情况下，今天这种场合，雪儿无疑是特意为县领导准备的。

正在这时，雪儿站了起来：“我也向各位尊贵的客人敬一杯酒。早就听李海多次讲在坐的每一位领导在他过去困难、不懂事的时候，给予了许多无私的关照，我听了以后都为之感动，为银水县有这么好的父母官感到无比的骄傲。我先干了这一杯，算是对各位领导的敬重。”

“哟，雪儿姑娘真是如天仙般的漂亮，又玲牙利齿，酒量也好，真是少见呀。”这是高检的声音。

“哪里，这位领导过奖了。”雪儿一边回应着，一边又端起一杯酒，面向李书记和贾县长：“李书记，贾县长，雪儿家住东北，来南方的时间很短，又没有社会经验，希望你们像过去支持李海一样支持我哟！”雪儿的普通话甜丝丝的，如轻音乐一般悦耳，让人听了无不为之动容。

李书记和贾县长赶紧站了起来。“不要客气，有什么事尽管讲。”

雪儿与李书记、贾县长碰了一下杯，然后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雪儿的大方让在座的人无不称赞。

这时，李海也端起酒杯，站在雪儿的旁边陪着。

两杯酒下肚，有的领导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变化，心中都有心事，有的在畅想憧憬，有的在回忆旧事，也有的凭添几分醋意。

李海对在坐的‘领导们’的眼神和举动心知肚明。于是举起酒杯，又牵着雪儿的手站了起来。

“各位领导，我们这第三杯酒是要向大家说明一下，非常感谢李书记、贾县长的支持，过几天与我家失去联系几十年的叔叔将从台湾过来与县里合作一个化工项目，并将主持我和雪儿的婚礼。今天先向各位老领导、老前辈通报一声，到时一定请大家光临喝杯喜酒。具体的合作事宜，今天晚上将向李书记、贾县长作详细汇报。雪儿是外国语学院毕业的，叔叔对他很赏识，下一步将出任该项目主管对外联络和协调的经理。”

“哦！”在场的人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这一声“哦”的声音里不知包含着多少不同的内心世界。有的人是为失去一次拥有美人的机会感到失望、沮丧；有的人则是为李海又将在银水安家落户，又给自己创造了捞到好处的机会感到高兴；当然，也有为李海的进步而惊讶的。

还是高检察长反应灵敏，立即举杯与李海相碰。“来，我们大家祝贺李海兄弟吧，一是找到了分别多年的叔叔并把他请来银水为振兴县里的化工项目作贡献；二是找到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妻子；三是为李海兄弟的进步，祝李海兄弟从今开始大展宏图。”

“好好好，”十多个酒杯都举在了空中，白色的酒杯碰在一起，就像一朵朵百合花瓣，很有一种浪漫的情调。

高检察长的祝辞很是让李海兴奋。因为在与雪儿相伴的日子里，他才真正认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而且也经常看到自己的差距，雪儿在他心里的形象是那么的完美和高大。尽管雪儿也无比衷情于他，他也时常悲从中来，总是被自卑感包围袭扰着，今天能请来这么多高官贵客，李海感到了少有的荣光，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要好好学习企业的经营管理知识以及社会科学知识和自然科学知识，做一个有知识的现代人，要不然就很难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

雪儿很看重李海的悟性。自从认识并爱上李海以后，雪儿已经发现李海身上的不少陋习，特别是没有知识底气，时时表现出一些粗野、俗气，与突飞猛进的时代显得格格不入。但是，她也发现李海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很有自律的勇气和毅力。在与李海相处的日子里，李海除了对雪儿特别疼爱之外，还特别的尊重。只要是雪儿有要求的，他都会认真的去做，去努力的让雪儿满意。这使得雪儿感觉到找到了一种依靠，一种力量，一种幸福。

李海的这场花销达5000元的盛宴，经过二个多小时你来我往，在喝空了七个茅台酒瓶之后，终于散席了。席间有的人借李海的酒向李书记、贾县长表达自己的忠心、孝心和决心；有的人借此向平日有结怨的对手婉转的表达了化解矛盾的意愿；有的人则表达在自己有晋升机会的时候，希望能得到与自己处在同一位置的朋友们的理解和支持。言而总之，在一种和谐的氛围中，这些不同的脸谱们各显自己的才能，借着酒力施展着交友的本事，演绎着政客们心照不宣、相互嫉妒、尔虞我诈的绝技。

李海在客人们酒足饭饱之后，先将李书记、贾县长请到了他早也准备好的一间包房之中，准备在这里专门向两位领导汇报有关化工项目的事宜。他让雪儿先陪两位领导坐下后，转身回去给其余的领导作夜间“活动”安排。

李海向各位领导说明：“我叔叔即将来银水投资，由于时间较紧，需要向县里的两位领导作详细汇报，因此无法再陪大家，实在抱歉。但是，在龙水沟娱乐城，我已经专门为各位领导安排了打保龄球、洗脚按摩、唱卡拉OK等活动，请各位领导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娱乐城的一切开支，只要领导们在消费单上画个押，余下的事由我负责。”李海说：我有一个小兄弟在龙水沟专门为领导们作联络和安排，各位领导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临别，李海还特意给各位领导说了一声：“今天是周末，大家就放开一点，一定不要憋着，要玩得大胆一点，玩得开心痛快哟！”

银水县的头面人物们打着饱嗝、带着酒意、带着笑容、带着各自的想法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