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知道不便直说,于是回望了一眼秦王嬴政,甚是语嫣诡秘地回答道:“太后之意见,大王理应知晓,那只是一位母亲用一颗对孩子的怜悯之心,来定夺家事罢了,自是情有可原。可,可大王不是,肯定不应该是。大王,你,乃作为大秦的一国之君,必须,应该以国家利益、大秦大业为重才是啊。”
嬴政“哼”地一笑,笑的不是一点点的讳莫如深:“那丞相的意思是……”
还未等嬴政说明意思来,吕不韦是赶紧地连连摆手道:“大王,大王,臣的意思决然不能作数,只能作为参想,对,作为参想而已。”
“哦?”突然,嬴政一个翻脸变色,非常毅然决然地拔声狼嚎道:“不!丞相说的,既然寡人听见了,就是对的!确实,丞相说的对,国家利益必须高于一切,大秦大业决然不能容忍!若逆天反贼不予诛杀,骨肉之情皆可谋叛,霸业岂可成矣,天下焉可安矣!故而,寡人决不能,决然不会怜悯亲情,但凡违拗寡人意志者——诛无赦!”
来的太突然了!虽说有点意外,亦是期望之中意料,但不管怎样,吕不韦即时还是傻目了须臾,显露出极大的震惊。真没想到,嬴政会在一刹那间风雨急下,且大有不可逆转之势,比之他一直预想的还要辣手狠心,是为好事还是坏事?其实,其实呢,他是非常希望看到这一狠这一辣,需要这一狠这一辣,需要这一种气概若霸的王者之象。只不过,只不过这一下来得太过突然,一时恐还很难以接受得了。可眼下,眼下他已经来不及想的更多,已然觉得有一泻刺骨的寒气穿透过他的胸背,充满了全身。于是,随之,他猛然睁大了眼珠,显得异常恐悚地盯望着秦王嬴政,盯望着很熟悉又觉得很陌生的政儿,这,难不是他的政儿吗?
亦在同时,秦王嬴政经一阵狼嚎过后,又遽然一下子静声了回来,跟着就又将那一对狼一般的目光对准了吕不韦。
刹时,吕不韦赶紧,非常急匆匆地把眼里的惊悚极迅速地埋入心底,脸面上即刻闪现恢复依旧,飘浮起一若平常的泰然表情。
嬴政竭力克制自己,屏住一股气,亦显现出一种平静的状态,然后,颇耐人寻味地甩出了一句只可意会的话语来:“丞相大概会理解寡人的用心良苦吧。”
吕不韦还能说甚么,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轻点了一下头。
朔风萧萧,屯留城一片萧杀。
裨将杨端和再次走进了无字署衙,绕过陈旧的将军大殿,踏入后院卫卒层层看守的冷寂寝房,心若这寒天一般冰凉沉重,居然会一下迈不动步子了,停脚无力地依靠在斑驳的柱子上,不敢直眼望见近在咫尺的长安君嬴成蟜。
嬴成蟜身裹棉衾,蜷缩着,毫无精神地坐在乱糟糟的床榻边沿,木楞楞地眼睛一晃,晃见到了杨端和,他便猛地一下站身起来。
杨端和湿润着眼眶,声音极低地哽咽道:“公子,公子啊,大王下旨了。”
不见一丝反应,嬴成蟜只是用难以名状的眼神看着杨端和,等着他说出下半句话来。
慢慢迟钝了一会儿,杨端和才又吊丧着一副驴脸,嘤嘤而道:“太后相救亦无用啊……公子,是末将无能,是末将罪过,救不了公子你啊!大王,大王最终还是下了旨令……要处死……处死公子啊——”
嬴成蟜一听“处死”,顿然若五雷轰顶,两脚一软塌,已然绝望地摇晃着跌坐回到了床榻边沿上。
杨端和无法控制自己,更加痛不忍心地继续啜泣道:“大王,大王希望,希望公子能……能自裁,免……免……”未等说完,他已眼睛一闭,全无气力地,没勇气再说不下去了。
嬴成蟜旋即倾泪而下,嘶声叫道:“你……你不是保证……说了吗?只要归顺,吕丞相,吕不韦就会放我一条生路的呀!”
杨端和拼命地摇着头,跟着一阵哀鸣道:“是……是啊,吕丞相是为公子求了情,太后亦……可……可大王不……不……大王恐是早……早心意已决,不肯改变啊……公子啊,是我,怪我杨端和害了公子你啊!杨端和有罪于公子,有罪于公子啊!”显然地,他已然无地自容,哀伤不停地极力谴责自己。
嬴成蟜全然乱了思维,双拳用力地捶着床榻,歇斯底里地,呼天抢地道:“啊!啊!——王兄啊,嬴政啊,你居然就如此地绝情,绝情无义!难道……难道他真不是先王之骨肉,他……真不是与我同一胞亲兄弟吗?——嬴政,我恨你!”
杨端和已然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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