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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兰兰
信息来源:本站发布    作者:贵州作家网    阅读次数:38743    发布时间:2021-03-28

 

我随小源进了庙。湖庙从外面看是端方的故宫对称式结构,进了庙中却是福建土楼式样貌,有四层,每层依次呈阶梯式置座四圈,似一个剧院。庙的中央空旷,显出些许寂寞。我随小源进庙时,一到三层座已满,小源径直往四楼去,他寻了一角人少处,临栏不动,我静静地跟着,也临栏不动,我们脚下是水做的地。座位的材质与刚才树下酒宴上的一样,应是同出一处。庙中光线昏黄,空荡荡的黑夜被一盏钨丝灯点缀的那种昏黄,人们交头接耳,热闹而不吵闹,他们在期待什么呢?我想知道,小源一动不动的模样打消了我的想法。

湖庙中央渐渐变亮,人们停止交头接耳,场中安静至极。湖庙中央的亮块形成一个圆形的光柱,这光到达四楼屋檐的高度便戛然而止,光柱中出现了人影,带着奇怪的面具,穿着奇怪的衣服,人影逐渐清楚,是与小源一样的人。原来湖庙中央是戏台。戏台分成四层,除第一层外,其他三层凌空而唱,似是投影,但每一层的戏台入眼又都是真实的。小源手中的灯不见了,我看看自己手中,无灯!但我明明能感受它的存在。

小源不理我,退到座上,静观戏台。我退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小源。”

我把手递到他面前。

“这庙中可有人执灯?”

小源目不斜视,我环顾四周,无一人执灯。小源好像知道我的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些不安。

舞台上上演的,我一时间看不出来是什么。那些人带着奇怪的面具,穿着奇怪的衣服,唱着跳着,透出一股古老神秘的气息,他们的扮相有点像《平潭映像》中的人物。忽的,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戏了。安顺地戏,古老傩戏的一种。我记得高中的美术书上介绍过这种地方戏剧,被誉为“中国戏剧的活化石”。我为什么没有对某个化学方程式记忆深刻,也没有记清楚一条物理定律,偏偏对浏览了一遍的傩戏记得清楚?宇宙散发出无穷的魅力,但我只能对着哈勃望远镜拍摄的照片悄悄赞叹星系星云的美妙绝伦,我只能够从这美妙中提炼出来浪漫和深邃。虫洞是否真的能穿越时空?会不会真的有一个更高维世界?外星人居住在宇宙的哪个角落?太阳燃尽的时候人类还在吗?人类移民外星球会是哪一年?霍金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里继续探索无尽的宇宙?海洋里有美人鱼吗?机器人会统治世界吗?耗能社会下地球还能撑多久呢?未来人类的房子会不会建在云端之上呢?人类的汽车会不会在空中往来呢?能不能在海洋中建造城市呢?什么时候会有植入人脑的生物芯片呢?撒哈拉沙漠会长满绿色吗……为什么我不去记一记开普勒定律呢?为什么我不多青睐些牛顿爱因斯坦呢?为什么我只知道霍金的名字与他所著的书名呢……

我又回到了前方的光影中,光影中讲述的是什么故事我依旧看不出来,还是好好看戏吧,毕竟我是爱听故事的人。

光影变暗了,下雨的声音,河水流动的声音,人声,朦朦胧胧,五个头戴斗笠,面覆黑色面具,身穿蓑衣,手提灯盏,身型高大的男人在追逐一名少年,灯盏灭了三盏。少年带着黑红色的面具,身穿着——嗯——和小源一样的衣服。为什么光影中的少年身着和小源一样?身形也一样?难道他就是小源,可小源还坐在台上呢——他扮演的是小源。我放慢眨眼的频率,少年被追赶着,手上提着一只鸡。少年的面前出现了一条河,路已断,瓢盆大雨阻挡不住五名大汉的步伐,瓢盆大雨还助长了河水的声势。少年朝河中走去,身后砸来石头,少年手中的鸡被河流冲走,少年随即也消失在了河水中。五名大汉对着河流骂着,我不知道他们骂的什么,我只知道他们骂得很凶,像要吃人一般。大雨还给他们留了灯,一盏。

我心紧着,是小源吗?

台上光影全暗,人们并不因此嘈杂,小源坐着不动,我也不动,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台上亮起光影。我想应该是接着少年的故事,可惜不是。少年的故事我还没理清楚,便开始了另一个故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摇摇欲坠的矮棚,矮棚旁边是一瓦房,房前一棵枣树,枣子压弯了树枝。眼前的景象真实得让我怀疑,像是VR体验,怎么少年的故事没有这个体验呢?

一个女人站在凳子上,一手拽着树枝,一手在叶间忙碌,腰间的小篮子将满。一个男人卡在树顶,手边的树枝上挂了一只大竹篮,男人背靠一根粗壮的树枝,一手在叶间忙碌,男人女人没有交流。女人将腰间的枣子倒到竹箩里,箩将满,旁边一个更大的竹箩已满。女人双手并成捧水状在嘴边哈了哈气,移动凳子换个位置继续忙碌。男人和女人带着白色的面具,身着与坐中的人们无异。

接着画面转换:地上掉落了很多枣子,不见男人女人和竹箩,瓦房的门紧闭。矮棚的门缓缓打开,爬出一个衣着单薄的孩子。孩子的衣服裤子很短,紧贴在他的身上,是他还是她呢?我看不出来,这孩子光着头,脑袋比一般孩子要大,暂时用“他”吧。他朝枣树下的凳子爬去,那凳子约莫六七十厘米,他在凳子周围捡了些地上的枣子,他把枣子放在凳子上,撑着凳子费力地站起,凳子高度不够,他弯着腰,推着凳子一步一步地往前移动,凳子上的枣子四处散去。他停止移动,跪坐在地上重新捡起枣子往裤兜里和衣服口袋里塞,实际上没兜下几个,他又卷起衣服,用嘴巴咬住一端,往里面放了几次枣,口水从他嘴角一丝一丝滴下,他撑着凳子重新站起,推着凳子往矮棚移去,衣服中的枣子掉出一些。矮棚里杂七杂八放了很多农具,门边的墙角置了一张低矮的小床,他将枣子放在小床上,小床是用活动的砖块和木板搭成的,床上的铺盖破烂肮脏。放下枣子,他又推着凳子出门去,来回捡了三次枣子,有人从枣树下走过,与他说话,路人说了什么?我没有听到,我只看见那孩子笑着回答,露出洁白的牙齿。那孩子没有面具,但我描述不出他的面容。

他和凳子一体,移到水管旁边,拉过一个大盆,将凳子上的衣物放到盆中,跪坐在地上搓洗衣物。有人路过,他依然笑着回答,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将湿哒哒的衣物搭在门前低矮的树干上,身上的衣裤湿了大半,没有太阳。他与凳子一体,移回矮棚中。天空一直阴暗着,看不出时间的变化。一阵风推开了小门,地上散了枣核,那孩子睡着了,女人站在门边看着,我无法捕捉到她面具下的表情。她看了很久,关上小门,将树枝上的衣物重新理好晾到瓦房前的绳子上。

矮棚里的钨丝灯尽它最大的力气将屋内照亮,那孩子的凳子上放着一碗米饭,米饭上盖着鸡蛋和肉片,还有几片土豆,大概今天是什么节日吧。瓦房里的灯熄了,矮棚里的灯还亮着。那孩子抱着一件衣服,调整身体准备躺下,发现没关灯,又纽搓着身体去关灯,这下才安心躺下,她把衣服放在胸前,伸手去拉扯被子覆盖在自己身上。那衣服粉红,衣脚有波浪状的花边,是女孩家的衣服。

不是他,而是她。

画面一暗,片刻又亮起。

枣树小院搭了白色的棚子,棚子下站了很多人,男女老少,有两个是熟悉的身影,是之前与那孩子搭话的人。四五个青年抬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出了枣树小院。人们都带着面具,我看不见女人面具下的表情,也同样看不见男人面具下世界。送葬小队走到一片林中,先行分队已经将坑挖好,人们将棺材平稳地放入坑中,一个手持罗盘的男人绕着土坑念着什么,我听不见。持罗盘的男人一挥手,人们开始往坑里填上黄泥,片刻便堆砌出了一座土堆。女人收拾了一些衣物在小院路口焚烧,我看见了烧了一半的粉红色花边。

白色包裹了枣树小院,瓦房旁边的矮棚颤颤巍巍,小床上光秃秃的,散乱地堆着一些杂物。

台上的光影消失,我静静地坐着,直到眼前亮起一盏灯。是小源。人们都走了,湖庙里静悄悄的。小源不说话,我跟着他出了湖庙,湖庙变回巨树,树下没有宴席。

脚下水做的地正在下沉,我一阵眩晕,抓住小源的左袖,他手上的灯晃了一下,继续向前走,我跟着他往前走,天暂时塌不下来。身边的景物慢慢发生变化,一刻钟的功夫,我便站在了一座空中藤桥上,这里是一片巨树林,各种各样的树,我叫不出名字,藤桥搭在高空,连接着这些树,树上挂满了灯盏,树上满是小贩,还有酒家,客栈,人们来来往往,与水面上的繁华如出一辙,只是又多了些别的风味。我已经不再对这些变化诧异,也因为这变化慌乱,我俨然像一名游客。不是该害怕不安吗?不是该寻找出路吗?不是不该随便跟着一个陌生人走吗?为什么我还那么心安。这奇幻会怎么发展,且随他吧,出不去也无所谓,这儿的风景不也很好吗!

手中的灯盏变重了,越来越重,比开始时还重,我跟不上小源的步伐,他距我远了,他消失了!有人在看我,小源与我一起时,他们怎么不看我。看来小源是一棵坏稻草。手中的灯还在变重,我想扔掉却又仍不掉,它拽着我,似乎要把我拽入地狱。求生的欲望使我挣扎,我拖着灯盏,半晌移动了一步。这地方也不好,这风景是美,倘若时时如此,便也只适合浏览,还是多些风云变换,晴空大雨好,小源他也不是坏稻草,想来坏的是我自己吧。有了片刻的放松便想歇下,惰性因素在体内作怪,一直在路上,长途跋涉便不会有这样的念头。不要出现那个让你放松的人就好,可这样一来,我不是要永远孤独?正想着,前方的藤桥上有一个女孩向我走来,那个女孩长得很好看,她是谁?她在看我。她走近我了。她看着比小源要小些,身上附着树藤做成的外附机械骨骼,腰间两侧向前延伸的扶手帮助保持平衡。

“你像我姐姐。”

“你姐姐也在这里吗?”

“不,她在很远的地方。”

她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她手上也有一盏灯,与小源的一样。除了小源,她是第二个主动和我说话的人。在这个地方,我是绝不敢主动和别人说话的,她和小源认识吗?

“你也有灯,那他们怎么不提灯?”

“也?你还见过谁有灯?”

“小源也有灯,这个灯就是他给我的,你和小源认识吗?”

“认识。”

“真的!你能带我去找他吗?我和他走散了。”

“可以,跟我走。”

我跟在小舒身后,没有初遇小源时的忐忑,她没有小源冰冷,那我可以与她聊聊天,聊点什么呢?问问她的名字吧。

“你——”

“小舒。”

小舒将我引到客栈,客栈在树上,巨大的树冠,主要的枝干上都有房屋,树上檐下点缀了灯火,街道是四通八达的藤桥,藤桥并不摇晃。客栈中稀稀疏疏有人在喝酒,酒杯酒坛子与小源在时的树下宴席一样,人们每饮下一杯,酒杯会原地满上,饮完酒的杯子和空酒坛会变成树叶飘到窗外的树枝上。人们微笑着相互交谈,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只知道他们很开心。这里的人无酒不欢?酒有什么不好呢?人们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但仔细想来,酒其实也是个好东西呢。

我跟着小舒上了楼,楼上无人,虽说穿戴者外附骨骼,小舒的行动也并非是我想象中的那样迟钝。我们坐在临窗的位置,窗外一派繁华景象,灯火通明。树枝上的叶子被风翻动,还有我叫不上名字的小动物在树枝上跳窜。回过头来,小舒轻酌一杯清酒,桌子中间还有几盘菜肴和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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